周辞心开心的拉着宋柯帆的手走进屋内,边走边喊:“阿兰、艾玛你们快来。”她要跟大家介绍她的儿子。
软面草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沉闷的声音,微风春起周辞心的裙摆,海藻般的同发披在身后,周辞心边走边开心的转头朝着宋柯帆笑, 笑容干净纯真,像个养在城堡里不谙世事的公主。
“阿兰、艾玛,你看,小帆来看我了。”
阿兰和艾玛是在疗养院经常照顾周辞心的人。
抱着一摞衣服的阿兰从屋子里边走出来,看见周辞心拉着的宋柯帆,直接感叹了一句:“哇上帝作证,你一定是又长高了。”然后就亲切的跟宋柯帆来了一个贴面礼。
“那我先去忙了,午餐想吃什么请务必要告诉我。”
宋柯帆微笑答谢。
宋柯帆跟周辞心说了一会话,阿兰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药丸。
“怎么又要让我吃药啊?”周辞心撅起嘴不满的抱怨:“我又没有病。”
阿兰说:“这不是药,是一些维生素,加强你身体抵抗力的,现在流感太厉害了,你也不想生病是吗?”
“你总是有理,总能找到各种借口让我吃药。”周辞心嗔了阿兰一眼,然后拿过药吃了。
阿兰微笑回她:“你要是下次不用让我哄,就乖乖吃药,我也不用找那么多借口。”
“哼,臭阿兰。”
阿兰看见她乖乖把药吃了,才放心的离开了。
“小帆,我给你看我画的画。”周辞心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宋柯帆,要他去参观自己的画室。
周辞心想妈妈多一点,骨子里就比平常人多了一分浪漫和感性,她从小就不喜欢生意上枯燥乏味的数字,更不想成为一个像他父亲那样汲汲营营的商人,跟宋子榕认识之后,就开始憧憬自己婚姻生活,然后相恋结婚生子为爱自杀,带着浑身伤痕回到法国,义无反顾的走进父母为她搭建的温室里。
宋柯帆走的时候心情无比沉重,他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清醒地意识到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她的母亲是一朵被人细心呵护的无比娇嫩的花朵,周振海说得对,如果有一天他去了,周辞心是绝对没有办法再生活下去的。
看到宋柯帆面无表情的走进病房的时候,周振海就已经明白了,他问:“看过你妈妈了?”
宋柯帆缓缓地点点头,说:“看过了。”
“怎么样,你妈妈精神还算好吧。”
宋柯帆苦涩一笑:“外公既然你不是已经预料了,那还问我看什么?”
周振海被拆穿了也不尴尬,质问他说:“那你做决定了吗?”
宋柯帆吸了一口气,眼睛没有焦点的不知在看着什么,点点头说:“我可以来英国上学,但是要晚两年。”
“你想晚两年,但是我的身体不允许你晚两年啊,柯帆。你跟医生打交道多,我现在的身体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我现在就像是一座破败的房子,随便来点小雨小风,我就会“扑通”,倒下了。”
“那晚一年行吗。”宋柯帆看向周振海,眼睛里边有显而易见的恳求。
“柯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我可以长命百岁,因为我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我把他们交给任何人我都不会放心的,但是,你永远不知道……”周振海顿了顿,压抑住想要留下来的泪水:“柯帆啊,你还是小,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就会知道人来人去其实就是很快地事情,我觉得我现在的时间就是偷来的。我病发倒下去的那一刻,我就有隐隐觉得这次可能真的不行了的感觉。要不是我不肯轻易认输,要不是想着你妈妈和外婆,我可能就已经醒不过来了。”
“算外公求你,你就趁着我还能苟延残喘几天,还能教你一点东西,你过来好不好?”周振海浑浊的眼睛里边满是泪水,因为生病,他十分消瘦,脸上的颧骨鼓得老高,皮肤干瘪头发花白,俨然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宋柯帆也是满眼泪水,但是却始终点不下去那个头,只能狼狈的说一声:“我再考虑一下。”然后像是逃一般的离开了病房,身后的病房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但是宋柯帆却不敢回头,他怕他一回头就会做了决定。
走出医院,宋柯帆掏出手机给乔语诺打电话,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声音跟他说不要留在这里。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了,小姑娘娇软清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喂,柯帆哥哥。”
“喂,柯帆哥哥你怎么不吭声。”
“嗯,我在想下个学期应该就能在学校里看见你了。”
“好啊,你打电话就是提醒我要努力学习是不是?”小姑娘不满的娇嗔道。
“没有,就是突然想到我们又能上一所学校了,有些开心。”
“嗯,我也开心,到时候我们就还能一起吃饭,我们还可以去逛操场,走一圈又一圈……”乔语诺叭叭叭的说了半天,突然觉得那边好像没有动静了,就问:“喂,柯帆哥哥你还在吗?”
宋柯帆咽了一口唾液,疏通有些哽咽的嗓子,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的说:“我在。”
“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你是不是太累了,太累了就早点休息,不用老是抽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很懂事的。”
宋柯帆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乔语诺现在仰着小脸求表扬的小表情,于是忍不住笑了说:“嗯,你最乖。”
“嘻嘻嘻。”
打完电话,宋柯帆走在法国街头,法国街头弥漫着一股慵懒的气息,悠闲的脚步,恬静的熏风,就像一部浪漫而又宁静的协奏曲,只是宋柯帆却丝毫不留念,他现在脑子里常常浮现的还是家那边人声鼎沸的市区,那拥堵不堪的街道,他不属于这里,是的,他不属于这里。
宋柯帆最后脑子里回荡起这句话,他在这里没有归属感。
人留恋一个城市是因为那所城市里的人,但是这所城市里却没有他留恋的人,他留恋的人在大洋彼岸,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熟知彼此就像是左手熟悉右手一样。
还没等宋柯帆想出一个答案,周振海却再一次进了手术室,老年人很容易有并发症,周振海由于心脏的供血不足,再次造成了肺部感染,这次出来周振海的情况比上次凶险的多整整昏迷的一周医生跟宋柯帆说病情的时候也比上次犹豫了很多,只能说了一个很模糊的答案大概就是可能会醒不过来。
上次周振海没几天就醒了过来,这次他却整整昏迷了快两个星期。
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却能让宋柯帆清晰地意识到,在这个家中外公顶梁柱般的作用,如果没有外公,这个家可能真的要散了。
外婆整日哭泣,公司上下人心浮动,几个高管轮流来到医院或家打探消息,都隐隐有准备要跳槽的意思,周辞心那边太久没有见到周振海也有些担忧。
宋柯帆不分昼夜的忙碌,有一天他看镜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沧桑。
这两周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宋柯帆明白,自己在这期间如果没有选择离开,那么他也就不会选择离开了,给过温暖再离开,要比一开始就冷漠无情要惹人怨恨的多,他确实也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等到周振海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先看向周外婆,用口型示意她说“放心”,然后就转过头看向宋柯帆,试图去拉宋柯帆。
宋柯帆走到床边。
周振海略有些口齿不清的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宋柯帆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他说:“外公,我知道,我不走了。”语气里没有不满没有愤恨,宋柯帆相当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第60章
宋柯帆是在距离中考还有一周的时间时回来的。
自从乔语诺和谢俊阳和好了之后,谢俊阳就天天往乔语诺身边凑, 乔语诺之前是和宋柯帆一起上下学, 现在宋柯帆去了法国,乔语诺就一个人上下去。
腿好了之后乔语诺又像往常一样步行上下学, 谢俊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一点,晚上有时候球也不打了, 就跟在乔语诺后边跟她一起放学回家。
乔语诺第一次注意到还有些惊讶:“你家也在这边吗?”
谢俊阳面色如常的说点点头。
乔语诺又向谢俊阳身后看了看:“你不骑你的车子吗?”
“车子坏了。”谢俊阳继续面色不变的回答说。
乔语诺狐疑的看了一眼那辆看起来很崭新的车子,没再说什么走了。
谁知第二天谢俊阳干脆不骑车了, 一放学就跟在乔语诺后边, 要跟乔语诺一块走。
谢俊阳老是往乔语诺身边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不对劲,乔语诺自己也觉得有时候谢俊阳的一些行为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就在又一天晚上谢俊阳要跟着乔语诺走的时候,乔语诺直截了当的对谢俊阳说:“我们谈谈。”
谢俊阳僵了一瞬, 然后有些呆愣的回答说:“哦, 在哪谈?”
乔语诺说:“边走边说吧。”
“谢俊阳, 我有男朋友这一点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谢俊阳故作轻松地回答说。
“我很喜欢他, 也很在意他,所以不会做出, 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会让他误会的事情。”
谢俊阳眼神一暗,然后又开玩笑似的说道:“喂,知道我是单身狗,就不用再喂我吃这把狗粮了吧?”
乔语诺却并没有笑, 她面色平静地看着谢俊阳:“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谢俊阳脸上的笑容也一点一点的消失了,他刚准备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诺诺。”
乔语诺闻声望去,只见校门口的香樟树下一个穿着白T黑裤,面容清俊的男生,正面含笑意的看着这边。
乔语诺一瞬间鼻子就酸了,这时候她什么都忘掉了,只剩下眼前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少年,她毫不犹豫的朝他跑了过去,她紧紧搂住他的腰,脑袋贴在他的胸口,闻那独属于宋柯帆的好闻气息。
宋柯帆摸了摸她的头,那是两人独处时经常会有的小动作,然后宋柯帆抬眼看向正在往这边看的那个男生。
他看着两人一起从校园里走出来,凭借着直觉他能感受到那个男生应该是对乔语诺有好感的,但是宋柯帆没有多说什么,就只是看了一眼就拉着乔语诺走了,而乔语诺也没有回头跟他道别,显然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朋友。
谢俊阳心里一阵酸涩,看着两人亲密的身影慢慢远去,才抬脚往和两人相反的方向走。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乔语诺半是撒娇半是埋怨的说。
“提前跟是你不是就没有惊喜了吗?”宋柯帆说,“你中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一定能够考上的。”小姑娘神采飞扬的笑容里满是笃定与自信。
宋柯帆也笑:“嗯,我信你。”他现在笑容再自然不过,在法国的时候,他最经常需要锻炼的表情就是笑安抚的笑、沉稳的笑、乖巧的笑。
临走到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乔泽开车要出门,乔泽看见他们两个把车窗放下来打招呼:“柯帆回来了?”
宋柯帆忙回说:“嗯,乔叔叔好。”
“外公身体怎么样?”
“现在几乎已经痊愈了。”
乔泽点点头:“痊愈了就好,最近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又转头看向站在旁边不说话的乔语诺,经过上次的争吵两人虽然和好了,但是父女间老是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乔语诺喊:“爸爸。”
乔泽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就驱车离开了。
等乔泽走后,宋柯帆问乔语诺:“你和乔叔叔还是没有和好吗?”
乔语诺小声说了一句:“和好了。”就低着头不再吭声,情绪明显是低落了下来,宋柯帆摸了摸她的头没再说话。
晚上乔语诺又练手了一套卷子,宋柯帆批改了之后才确信乔语诺不是盲目自信,是真的有这个实力。
让宋柯帆看到自己的成绩不错,乔语诺也很开心,笑嘻嘻的问宋柯帆讨要奖励。
“等你考完后带你出去玩。”宋柯帆承诺。
“咦,不用等到成绩出来后再给吗?”乔语诺疑惑。
宋柯帆拿卷子弹了弹她的头:“你要是愿意再等半个月也不是不行。”
提前获得奖励,乔语诺求之不得,“那就说好了,考完试就去。”说完怕宋柯帆反悔再多提什么别的要求,起来就跑。
宋柯帆失笑的乔语诺快速离开的身影,笑着笑着嘴角的弧度变成了苦涩:他其实是怕自己等不到乔语诺成绩下来了。
一周后乔语诺中考,乔泽推了所有的行程陪乔语诺考试。
乔语诺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内心还是很感动,等乔泽送她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难得的停下了亲了一下乔泽的脸,笑的眉眼弯弯的说:“我要吸一点爸爸的欧气。”
乔泽愣了一下,嘴角也隐隐上扬了起来,他亲了亲女儿的脸蛋说:“爸爸把我所有的欧气都给你。”
乔语诺又定定看了乔泽两眼,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考完,乔语诺才松了一口气,她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学校。
乔泽仍旧在校门口等着她,看见她也不问她考的怎么样,只问她想吃什么。
“天气好闷啊,想吃冰淇淋。”乔语诺拿出一张湿巾开始擦汗。
“冰淇淋家里有,上午就买好了,怕你考试期间偷吃就没给你说。”
“哇。”乔语诺激动了:“快回家快回家。”
回到家,乔语诺直奔冰箱,拿出两盒口味不同的冰淇淋,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放在嘴里,感叹了一句:“这才是夏天啊!”
晚上赵姨做了一大桌菜给乔语诺庆祝,乔泽还拆了一瓶红酒,乔泽倒酒的姿势和好看,红色的液体沿着晶莹剔透的玻璃壁流了下来,谁知乔泽倒完了一杯之后又去倒第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