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有尸体……”
一时之间,夹道左右两侧一百多间囚室都闹轰起来,所有人在检查自己所在的囚室有无人死亡。
萧夜衡思索了一下,肯定地道,“刚才那人是杀手。每到夜里便潜伏出来杀人,白天则不会动手。”
颜水心联想到这段时间死的囚犯,全都是晚上死的。
除了白天越狱的,才会白天死。
“看样子,囚牢里这些待宰羔羊,也有买家出钱买我们俩的性命。”颜水心补了一句。
“本王死前,不会让你出事。”萧夜衡语气淡然无波。
颜水心听了却分外感动,“我也是。”
短短三个字,像是一道最甜的蜜,灌进了萧夜衡心里,明明该为处境担忧,他却觉得有她的心意,再艰难都甘愿。
牢头孙成带队检查各间囚室的伤亡,走到五十九囚室,见到萧夜衡居然单脚站在牢边,意外地道了一句,“安王爷竟然能下床了。你倒是命大,先前断腿烂了还能伤愈。”
似想到什么,气怒的眼神瞪向颜水心,“是你给安王医治的?”
“当然不是。”颜水心明知牢头不喜人医治安王,认了才是傻,“这阵子,我每次出入监医室,都有人看着。哪有机会拿药给安王治伤,他自己身体好,痊愈了罢了。”
牢头孙成与一干狱卒平日根本没注意安王一个残废的状况,也不在意他伤是否好了。
孙成只道,“颜水心,这牢里每晚都不太平。哪天半夜死了都不知道。做监医,搬离囚牢,可安全多了。”
“好啊。”颜水心点头,“那就谢过牢头了。”
“昨儿,本头说过,让你两日后上任。”孙成色眯眯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这话里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摆明要她陪睡。她岂会不明白,“懂的。现下人家受了惊,您明儿抽空过来呀。”
牢头孙成听了,一张布满络腮胡的脸上浮起满意,色眯的眼直瞄她全身,“算你识相。明儿个,爷肯定好好‘疼’你。”
颜水心忍着恶心,装出一副娇羞样,“您到时候,可千万要一个人过来呀。”
“那当然。”牢头脸上满是色、yu,“一个雏,本头暂时还不想分人一杯羹。”
颜水心忍着揍孙成的冲动,脸上还得赔笑。
萧夜衡怒得脸色发黑,拳头紧握,额际的青筋因过度隐忍而暴跳起来。忍无可忍,他掌心凝运真气,就想给牢头致命一击。
颜水心及时握住他的手掌,默默地向他摇了一下头。
他暴怒的情绪就在她无声的安抚中平静下来。
等牢头带着一队狱卒走了,颜水心才开口,“现在不是杀牢头的时候。不差多等一天。”
萧夜衡一拳头挥在了粗壮的牢柱上,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渗到了地上,恨恨道,“是本王无能,让你受此般屈辱!”
颜水心抱住他的腰,抬首说,“王爷不要自责。明天的事,可全都靠你了。牢头会为他的言行付出代价。若方才便动手,那便是与所有狱卒为敌。你还带着个我,根本无法全身而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王爷,你不但不无能,你还是我的英雄!”
“真的?”他怒火沸腾的心似乎被浇熄了气焰。
“真的。”她郑重点头。
萧夜衡回拥住怀中的人儿,叹息了一声。
颜水心掏出一个纸包,里头有治伤的药粉,捉过他的大手,撒在了他渗血的指节上,“以后不许自残。”
听着她充满关心的话,感受着她的小手为自己包扎忙碌,萧夜衡内心分外舒畅。
“跟你说话呢!”她没得到回应,怒瞪他。
“知道了。”也就她敢凶他,奶凶奶凶的,像个小野猫。萧夜衡脸上洋溢起了浅浅的笑意。
两人回到木板床上睡觉,他只是抱着她,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第二天一大清早,夏初雪便在狱卒赵有顺的护送下回了五十九囚室。
夏初雪见颜水心竟然与萧夜衡睡在一张床上,顿时怒声, “你还真是银荡!”
仗着赵有顺撑腰,又听说牢头今天会来‘上’颜水心,一个残花败柳,相貌还丑陋,就不信安王还偏袒。
颜水心伸了个懒腰,坐起身,动作优雅地打了个呵欠,“勾引我自己的夫君,有什么好荡的?”
夏初雪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你还真把自己当安王妃了?你与安王拜堂,不过是狱卒折辱你们。还好意思霸着安王妃的位置不放?”
“我就霸着。”颜水心扶萧夜衡坐起身,右手指腹轻摸了一下他满是疤痕的左脸,“不管怎么样,我与安王总归是拜过天地的,只要双方承认这门亲事,那便是夫妻。有些人,即使在天下人眼里成了亲,也指不准根本不当对方是夫妻。安王,你可有把我当你的王妃?”
“安王妃的位置非你非属。”萧夜衡配合地给了斩钉截铁的承诺。她的小手,摸得他的心都发痒了起来。真该死地想扑倒她,奈何不是时候。
夏初雪还想着勾引安王呢,听他这么一说,气得脸色发白,转而对赵有顺说,“顺爷,你说过会帮我教训安王与颜水心的,说话算数。”昨晚在床上,她可是把对方哄得心花怒放的。
赵有顺摆出一副大爷的派头,指着萧夜衡,“你还真以为你是外头那个呼风唤雨的安王?这囚牢有进无出,你只有等死的份!”
“还有你!”说这话的是夏初雪,指着颜水心喝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还没骂完,突然“啊”的惨叫了一声,“我的手指、我的手指!”
只见她用来指颜水心的右手食指竟然被萧夜衡以掌风切断了。
渗血的半截手指掉在地上,还反射性地颤弹了一下。
赵有顺大惊,抽出随身的佩刀就向萧夜衡砍过去,萧夜衡一手揽着颜水心的肩膀向后一倒,避过赵有顺的砍刀,另一手点了赵有顺的穴道,赵有顺顿时举着刀动弹不得。
“萧夜衡,你反了!”赵有顺大吼,“敢袭击狱差,你死定……”
萧夜衡懒得听他废话,抢了他手里的长刀扬起“一撇、一捺”的划痕,赵有顺的身体就被划了一个大叉叉,断成了两截整齐的尖‘U’形断落,鲜血喷溅了一地。
“啊!”夏初雪吓得花容失色,不住地惨叫起来。
萧夜衡利目一扫,眼中泛着杀人的戾气,“闭嘴!”
夏初雪连忙用缺了食指的手捂着嘴巴,再不敢发声。
“要不是留着你这贱人还有点利用价值,本王现在就杀了你。”萧夜衡冷哼着威胁。
夏初雪不想死地摇着头。
过了一小会儿,牢头孙成按昨日之约,走进五十九监室,“水心小乖乖,本大爷来上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
萧夜衡听到孙成的话,一只冷厉的独眸飙射出疯狂的杀气。
孙成一进五十九监室,看到地上赵有顺的尸首,一张国字脸充斥着惊骇,大喝着搬救兵,“来人!”
萧夜衡手里那把赵有顺的长刀飞掷过去,精准地插穿牢头孙成的脖子,孙成暴睁着眼珠子向后栽倒。
颜水心立即下床,将赵有顺的两截断尸搬到孙成旁边,让赵有顺的手执着孙成脖子上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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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石二鸟2
再将孙成的随身佩刀抽出, 握其手里,刀刃插在赵有顺的两截断尸中间。
弄成二人互相残杀的情景。
这便是萧夜衡的计划,向赵有顺要算的帐, 他可一直记着。
牢头是早该死了。这两人算是死得其所。
萧夜衡充满杀气的眸光朝夏初雪迸射过去,“牢头与赵有顺是为了争抢你, 自相残杀殒命,听清楚了吗?”
后者骇得连连摆手, “不……不。这样我会成为众矢之的, 会没命的……”如此毒计,竟然将两人的干系摘了个干净。
“那你便现在死。”萧夜衡刚要扬起掌风,
夏初雪吓得尿了裤子, “我听话, 别杀我、别杀我!”
颜水心为免夏初雪耍花招, 从袖袋里掏出一颗药丸迫喂她吃下。
夏初雪惊骇地道, “你给我吃了什么?”
“五月断肠散。”颜水心微笑着说, “五个月以后,若是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毒发身亡。”
“你……”夏初雪抓住她的手腕, “给我解药……”
“制毒的药丸都是我用偷来的药做的。解药还没偷制出来呢。”颜水心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
“什么!”夏初雪气愤地尖叫,复又道,“你马上就是正式的监医了,就可以随意在监医室配药。你到时立刻给我配解药!”
“决定权在我手里。那就要看你这几个月的表现了。”颜水心可一点儿也没愧疚。
牢里就是弱肉强食,刚才夏初雪带赵有顺来教训, 如果她与萧夜衡没有一点自保能力,早不知多惨了。
夏初雪再气愤,仍然无可奈何。
此时,一阵脚步声从牢房夹道由远而近,很快,狱卒王莫带着一队人马冲进了五十九囚室。
“刚才听到牢头大喝来人,他人呢……”王莫话未说完,竟然看到牢头孙成与狱卒赵有顺二人死状凄惨。
唰!一声,来的一队狱卒全都不约而同,戒备地抽出了随身的长刀。
“到底发生了何事?”王莫喝声问。
萧夜衡给夏初雪投递了一个狠戾的眼神,后者嗫喏地道,“是……”想说真话,可一想到萧夜衡高超的武功能杀人于咫尺,自己又身中剧毒,只得改而说,“赵有顺送我回牢,与我亲热。牢头过来看到了,非常生气,与他动起了手。没想到,二人竟然……竟然互殴砍杀致死。”
其中一名狱卒李典走到牢头与赵有顺的尸首旁边,见二人的死状,有些疑惑地说,“这二人死得有些蹊跷。以二人的武功,一人捅对方的脖子,一人把对方给划得齐整……”
狱卒王莫走上前,打断他的话,“有什么可蹊跷的。谁都知道夏初雪与其二人分别有一腿。”
李典腹诽着,包括你自己。
顿了一下,王莫继续说,“二人武功实属上乘。将对方一两招杀了,完全是可能的。再说了,这狱中,也无人有本事将其二人直接击杀。”
李典的目光在囚室内的萧夜衡身上扫过,见其盘腿坐于床上,手无寸铁。
这残废中了化功散,还少了截腿,怕是下床都囚难,断不会是他。
又瞧吓得已然尿裤子的夏初雪,以及低着头的颜水心。这两人手无缚击之力,更没那本事。
其余的狱卒也是这般想法。
颜水心帮腔说,“夏姑娘跟牢头、赵有顺关系匪浅,当然不会说谎了。”看王莫完全不想追究其二人的死因,怕是另有野心。
“那便定性了。”王莫挥了挥手,“牢头与赵有顺的死因便如夏初雪所言。将二人的尸首抬下去,找个地方好好的埋了。”
“是。”几名狱卒上前,其中二人抬走了牢头孙成的尸体。
两人则一人拎一截赵有顺的尸体走了。
地上一大滩血渍,空气中血腥味尤其严重,狱卒王莫说道,“一会儿,我会让杂役过来把地面收拾干净。”目光有几分不明意味地向颜水心望过去,“颜姑娘受惊了。”
“无妨。”颜水心面色淡然若水,“身为医者,尸体见多了。”
王莫面色悲伤地道,“牢头虽然已亡故,我等做为他的最好兄弟,当然是唯他的遗命是从。本来想让颜姑娘现在搬去监医室,牢头昨儿继然说让你三日后再搬,那便依言行事吧。还得委屈颜姑娘在此囚室多住一晚。”
“完全没问题,让您费心了。”为了生存,颜水心说话也格外客气。
据她所了解,王莫在狱卒中间很有威望,仅次于牢头。如果她没估计错,那么,新一任牢头便是王莫了。
王莫又瞥见夏初雪断了一根手指,“她是如何受的伤?”
夏初雪主动说,“被牢头砍的。”反正眼下,主动讨好安王与颜水心,才有利。便也不差胡说这一桩了。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还得劳烦颜监医给她弄点药。”王莫毕竟曾与夏初雪有过一腿,夏初雪又是大美人,自然是怜香惜玉的。
“那我得去监医室拿药。”颜水心询问,“要不要一个人去看着我取药?”
“不必了。”王莫摇头,“既然牢生前能升你为监医,说明是信任你的。你自由出入监医室即可。”
“多谢王头。”颜水心这下可开心了。
往天都是被人盯着拿药,她给萧夜衡治伤的药全是偷的。虽然萧夜衡的腿伤好了,所中的化功散也早被她按症状配出了解药。
能随意出入监医室,还是很开心的。她可以配出一些防身的药粉什么的。
颜水心离开监医室之后,王莫也带队离开,五十九囚室里,只剩下夏初雪与萧夜衡二人。
夏初雪从怀里掏出纱布,捂着剧痛少了一截食指的右手,恨得眼泪在眸眶中打转。
她要玩弄萧夜衡的感情,再趁他不备,杀了他!
颜水心去了没多久,就折回五十九囚室,杂役郑全已经在里头擦地板。
郑全有些羡慕地看向颜水心,“往天你还帮我做些粗活,明儿就是正式的监医了,比我这等杂役精贵多了。以后,还请颜监医多多照拂。”
“都是讨个生活,有何精不精贵的。毕竟以前共事一场,自是照拂些。”颜水心一边搭着郑全的话,一边给夏初雪清理伤口,在她的断肢上撒上治伤的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