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择木而栖。”唐东进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渍,“皇帝,你已经中了毒,要不了几天就会变成疯子。这天下,是晋王的,我等岂能不听从于未来的君主?”
“朕会在发疯之前,下诏传位于安王。”萧景冷笑,“绝不会让老二萧慎那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得逞。”
“皇上怕是要失望了。”唐东进指了一下萧夜衡,“你看看安王伤口渗出来的血色,黑青的。我等的刀上并未淬毒,而且,方才他眼眸是通红的血色,他这症状是中了奇欢疯尸散,而且已有些时日。指不准,他现在已经疯了。皇帝还是退位给晋王,指不准晋王念在兄弟一场,饶你不死。”
三皇弟竟然中毒了!皇帝萧景万分震惊,看着萧夜衡浑身被黑青色的血染透,眼眸弥漫上痛楚,“朕的天下,是安王五年前用一只左眼、一边左脸给朕换来的。这大好江山,给谁都不会给晋王。来人,将唐东进一干人等,就地诛杀!”
唐东进捂着剧痛的伤口欲率兵迎战。
皇帝严声出口,“就地投降者,不诛连亲人,若加反抗,诛连九族!”
三百余名兵卫面面相觑,最后几乎绝大部份人扔了刀,跪地伏首。
唐东进想到刚才安王说要灭他九族,率小部份兵卫拼杀,结果,全部被杀。
那些降了的兵卫,倒是皇帝念他们有良心,往开一面,死罪难逃,活着贬为罪奴,充为朝廷矿场的终身劳工。
萧景走到崖边,瞥了眼万丈深渊,夜衡口中那个叫心儿的人怕是粉身碎骨了。
但还是吩咐人下崖搜寻。
再让人备一辆马车,将萧夜衡送回安王府,命最好的太医诊治。得到的结果,安王果然中毒已深。
这天下,将要易主,痛。
安王失踪前,左腿明明完好,如今,其左腿竟然少了半截。
萧景痛心疾首,堂堂天子,满面爬泪。
他又害了三皇弟,若非夜衡助他稳住江山,也不会被晋王视为眼中钉,也不会在失左眸、毁左脸之后,又失去一截左腿。
三皇弟,朕欠你的,该如何偿还?
……
颜水心被逼落悬崖之后,身体迅速往下坠,几丛柔韧的杂草混细小杂枝缓冲了她下坠的力道。
她保持着最清醒的头脑,想抓住什么,坠了几百米之后,她终于抓紧了一截横生长出陡壁的树干。
第77章
树干只有她手腕那么细, 颜水心还来不及喘半口气,啪!一声,树干挂不住人, 断裂。
她吓得心跳差点停了,连忙伸脚点住崖壁的一处凸起, 身体挪贴住壁岩,减轻枝干承重, 这才没继续断杆。
她抓的已经是这棵树最粗的杆, 都断了。而且,崖壁的凸起处很滑,她几乎点不住。
往下一望, 光凸凸的崖壁似乎不见底, 没再有半棵树, 也无借力点。
颜水心感觉姿势吃力, 马上要摔死了。
可一想到萧夜衡在崖顶还生死未卜。她告诉自己, 再艰难也不能死。
她脑袋转动,环顾一圈,总算发现斜上方两米处有一棵干比碗口还粗的树,有了!
一手抓断裂的枝干, 她吃力地腾出另一手从袖袋中摸出一卷绳子,单手将绳子一头系在自己腋下一圈,抖开长绳,绳子另一头是带个钩子的,她用力将带钩的一头朝斜上方的粗树杆扔上去, 高抛过树干,垂下一截,她技巧性地用力甩绳,钩子勾住了垂下的绳体,呈了个勾结状。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抓的这条枝干彻底断裂了,她再一次自由落体,发出反射性地惨叫,“啊!”
大约一百米多后,系在她腋下的长绳拉得最崩直了,从半壁的粗树干将她悬挂在半空,随着风吹摇荡。
惊魂未定,她向下望,发现还有五六十米才到崖底。
不由庆幸,她临时起意,从马车上拿了这捆绳子。因为当时想着,悬崖嘛,万一绳子有用。
还真是救了她一命。
上面的树干足够粗,她被吊着,想歇口气儿。
或许是她坠落的力道震动了崖壁上的碎石,两三个比拳头还大的石头伴着一阵尘土从半壁掉落,直砸她头顶。
要不是她适时仰头看,迅速脚用力一蹬崖壁,身子随着绳子向外荡出十几米,让石头从她荡出的空隙落下去,她差点就脑袋开花了。
不安全。
颜水心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暗下来。
高得看不到头的崖顶平面,光凸凸的,她想上去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有往下了。
环顾着力点,她看到左侧横过去五六米处的半壁有个凹石,她连忙荡绳过去,发现荡过去之后,竟然还差五十厘米才踩得到石头,半空垂直的绳子不够长。
无奈,低首瞧着绑在腋下勒得她发痛的绳子,这一圈环身的绳子展开倒是超过五十厘米。
她把绳头的活结长出来的一部份先系在自己右手腕上,再一拉,环身的一圈崩开,她又往下坠了差不多六七十厘米。
这回,绳子是系在她手腕的,她呈了个单右手举起被吊在半空的姿势。
连贯动作,这回再脚踢崖壁荡过去,总算站在了凸起的凹石上。
“妈的!”颜水心咒了一句,从腰侧的短刀鞘里摸出一把时时备用的匕首,她凝运微弱的真气,向着几十米上方扔掷,匕首的锋刃顺利斩断了半空垂直的绳子。
再一次感谢萧夜衡,要不是他教她内力,普通人抛刀根本断不了绳,必须运真气。
几十米长绳坠落下来,另一端系着她的手腕,她倒是轻易的收了几十米的绳子另一头,在脚下大约只有三十厘米宽的凹石绑一圈,拉紧。
她主动拽紧手腕上绑的绳子向下跳。
变成绳子一头系在凹石上,她坠落几十米,另一头系着她的右手腕。
由于她左手拉着绳子绑腕的上方,缓冲了她右手腕受到的坠冲力。
向下望,这回离地面只有十来米了。
下方凸石、矮木很多。
颜水心解开绑着手腕的绳子,脚踩着岩壁的一处深刻石缝,整个人像个蜘蛛侠一样攀在岩壁,又伸脚到下面横生的树枝上。
矮身抓树枝,再向下。直到离地两三米的时候,她施展微弱的内力,脚点岩壁,一个旋身,姿态优美地落地。
“呼……”总算踩到地面了,居然没摔死。
她很是庆幸。及目望去,一大片杂草丛生,远处有很多大树。
附近找了一圈,在十米外的草丛里捡回了她刚才掷向半空割绳的匕首,插回刀鞘里。
小腹一直隐隐作痛,颜水心脸色苍白如纸,搭上自己的脉博。
是肚子里的宝宝也受惊了。
但他/她是个坚强的孩子,并没有离开的征兆。
颜水心走到三四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顺便掏出常备的一小瓶金创药往自己身上的两处刀伤止血。
不敢离崖底下近,怕上面掉东西下来砸到。
盘腿而坐,她气运丹田,凝运内力在周身走一圈,整个人果然舒服多了。
学武功什么的,真的太有用。
可惜,以武学修为来说,她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她还是只菜鸟。
就是靠结合现代学的柔道、跆拳道才能免强打那么五六个人。
加上用毒,倒是能弄死一批。
等肚子不痛了,她才起来小心地走路。
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是牢里带出来、夏初雪用过的软剑。她捡起来,插回腰间像腰带的软鞘里。
不得不说,这软剑满好的,又能当装饰腰带,还能砍人。
唯一的不好,是使用起来,剑直得靠内力。
而且,夏初雪生前说过,这剑是晋王送给她的。颜水心不喜欢晋王的东西,但暂时不能乱花钱买合手的剑,回京之后把它当了,就有钱了。
就着落日辨别了一下方向,朝东吧,回京城。
她走入了杂草丛生的林子。
没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
不知明的虫鸟叫声在夜里特别吓人。
她路过一棵大松树时,用匕首在树干上刮了很多带松脂的木片下来,用缠树的藤条绑了一小捆,等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她就取出随身的火折子,取一片松脂木片用藤绑在五十厘米长的木棍上,点燃。
带脂的木片,比普通柴木燃烧持久多了。
简易的火把,就做成了。
她也不想摸黑走路。可是,一个,她担心萧夜衡,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伸手抚摸着小腹,她轻喃,“宝宝,你爹爹一定会没事的,对么?”
入乡随俗。就按古人的称呼让孩子叫爹吧。
独自一个人在崖底黑林里,她也害怕。
忍着快涌出眸眶的眼泪,她告诉自己,要壮胆,不怕。
现在还有肚子里的宝宝陪她呢。
嘶嘶……
几声诡异的声音在前边的杂草中突然响起。
颜水心手里的火把一照,发现前面竟然有两条手臂粗、卷在一起的毒蛇。
蛇是在□□。
那么大,咬人一口,绝对致命。
她连忙轻手轻脚的向旁边跑远,好在那两条大蛇没追上来。
折了根一米几的直长木棍,在木棍的底端用匕首削去留了一个U形叉。
万一再碰到蛇,也可以用上。
果然,手里的长棍先行拍打杂草罐木,又惊走了好几条蛇。
最怕蛇了,她头皮发麻。
没有必要,她也不杀蛇。
走了不知多久,她饿了。袖袋里摸出一张干菜肉饼啃,配着腰间挂的羊皮水壶里的凉开水饮一口。
饼省着,能吃个两顿。
因为她与萧夜衡几乎一路难逃,所以,野外生存的简单东西,她都随身备着。
走走停停,她实在累了,就用匕首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搞一堆杂草柴木,烧燃。
后半夜冷,有火烤不错。
她在火堆边垫了些干草,就地躺下睡觉。
没睡一夜,两个小时火灭了就冷醒了,继续翻不高的小山、越岭。
今夜有星,北斗七星的方向可辨位,多读了点书,即使在夜里也不会迷失方向。
脚下的土地变得湿润,前面有一条流动的小溪。
前两天离京城近之后,她买了一副京城地图,附近的主要山脉河流都标得很清楚。
溪流汇大江。
按坠崖地点在皇家狩猎场不远,她走了一路的方向。如果没猜错,溪水会汇进冷月山庄二里外的渭河。
她在溪边走了一阵,如果岸边不能走,就绕远一些,再走回来。
果然,天色蒙蒙亮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几十米宽的河。
她会游泳,水性很好。
坦白说,给她一根大木头,她能顺水漂流很远也不会死。
但怀孕了,游泳是个力气活,水冷,能不下水,就不下。
回头看了一眼一百米外的林子里有竹。难道要自己扎一个竹筏?
她本来动了胎气,走路都是个极限了,再卖力扎筏,怕流产。
这附近几里就有很多村落,也许等一等,会有渔船经过呢?
想到这儿,她就在河边视野好的地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一边把最后剩的半块饼啃了,一边等,一边练功。
因为她发现,修炼内力,对腹中的宝宝好。
大夏天的,清晨仍然很凉。
内力还能驱寒。
大约过了三小时,在她几乎想放弃等待的时候,前边的河道拐弯处终于出现了一条渔船。
颜水心连忙双手举过头顶挥,呐喊道,“哎!这里这里!”
那条渔船上的人看到,划桨驶了过来。
颜水心从袖袋里取出一块帕子撕做两半,把身上两处昨天被划破的衣服口子拧起来绑住。
她的伤口很浅,昨天上了药之后已经好多了,衣服划口扎起来,是怕明显的刀伤吓到百姓。
只不过,渗血的衣襟是掩藏不住的。
一条不大的渔船驶过来,船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俩人长相平凡,肤色黝黑,看着像是父子。
第78章 他的狂只有她能安抚
“小少年,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这一带岸上草丛里毒蛇鼠蚁太多,除了极少时打渔的船从河道路过,可没人敢在这儿呆着啊。”说话的是那个中年男人。
颜水心现在仍是男装打扮, 不过,脸上故意画丑的妆早在遇水洗脸时卸了, 装着情绪低落地说道,“原本我是租了一艘船过来郊游的, 也怪我糊涂, 竟让那船家先回去了。于是,剩我一人,踌躇莫展。大叔, 能否载我到附近的村镇巷口, 我愿奉上酬金。”
船上的年轻的小伙子将船靠岸, “上来吧。算你运气好, 碰上我们了。按这天候, 过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
“多谢小哥。”颜水心踏脚上船,那年轻小伙还扶了‘他’一把。
触手却觉得‘他’的胳膊好细,隔着衣服都感觉得柔软,年轻小伙不由呆了一瞬, 看着颜水心绝色的眉目,他脸红了起来。
“就送你到俐县旁边的何家屯吧。”中年男人也多瞧了颜水心几眼,说道,“到那儿,水路得行十几里。送你过去, 耽误我们上工,收个一两银子便成。”
“好的。”颜水心赶忙从袖袋中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他。
中年男人接过收进袖袋,“如此,我们也没白来这趟。”
年轻小伙忙说,“爹,你怎么收人家一两银子那么多?都赶上半个月工钱了。一百个铜板就行了,多的找给他!”
中年男人瞪儿子一眼,“找什么?要不是我们,他不知道还得在这呆多久。指不准就饿死了。”
颜水心在郊外,饿死倒不至于,她会设点小陷阱打猎,还能做叉子在河浅水处扎鱼。
要是不碰到这两个人,最多就是再等别人的船。
不喜欢中年男人难听的话,“大叔,咒人死不好吧?”
中年男人也知说错话,“我们乡下人,直白了些,请别见怪。”
颜水心想着他可侮辱乡下人了,不再开口,年轻小伙见父亲不肯少收钱,也无奈只能坐在船头,却忍不住不时瞟着颜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