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蝼也并不把这个外族来的主管死亡的女神当回事,它也就是敖暻说过的那种未开灵智满脑子只有原始欲望的妖兽,就算是生在昆仑山也并没改变什么情况,对于它们这种生物来说,即便十殿阎罗一起出现,也不过是十天份的肉罐头,根本不考虑自己是否有这么大的胃口能吞神。
它怪叫着踢向海拉,后者身体柔软灵活,向后一折腰便躲开了直冲心口的两只羊蹄,手中双刃短剑霍然出鞘,斩向羊腿。
却不想土蝼在这昆仑山也算一霸,颇有些打斗的经验,于是后腿忙不迭后撤,让海拉冷不丁扑了个空,随即它低头在海拉又一次发起攻势时用两只角卡住了她的武器,甚至让她整条胳膊都卡在那儿动弹不得。
海拉没想到这野兽还很聪明,一时失策丢了一只手臂的控制权,禁不住口吐芬芳说出了一些不适合写在书面的内容。
土蝼并不在乎海拉的唾骂,它见格挡生效,立刻把头伸过来要咬她。
那暗红的一口尖牙看得海拉禁不住反胃,她自然不肯坐以待毙,如果一只山羊都能打败她,还提什么竞争王位?
所幸她还有半边身子的支配能力,海拉虽然一半肩膀已经被土蝼咬住,另一只手却恰好找到了更易下手的可乘之机,毫不犹豫地伸进土蝼的嘴里,非常干脆地扯住了那条滑溜溜散发腥臭味的肥厚长舌,使劲地扯了出来!
土蝼吃痛地惨叫一声,当下便松开了咬住海拉的嘴,惊慌失措地后退。但海拉哪会再给它反击的机会?它自己卡住海拉的行为现在无异于自投罗网,海拉毫不留情地扯出它的舌头,黏滑的唾液沾了她满手,这股恶心劲儿更激发了死亡女神的怒火。
阿萨神族天生神力,别看土蝼个头大,就算海拉的实力被削减,拖着它硬走一段路也不是做不到。
于是刚才牙刚碰到胜利果实还没来得及啃下去的土蝼转眼就成了被拖在地上一路惨叫求饶的失败者,它舌头根本拉不住庞大的身体,眼见着就被越拉越长,嘴里的鲜血随着它的挣扎流得满地都是,在森林里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很快的,这头趁着陆吾不在就作威作福的野兽气息便微弱下去,方形的黑眼珠流露出绝望的死气,头上挨着地的那一对角都被磨秃了纹理,眼见着平了一块儿。
在拖动中,海拉的手臂也松脱出来恢复自由,那便更不可能手下留情。她喜好折磨俘虏,土蝼正好满足了她刚离开海姆冥界而无处发泄的暴力倾向。
于是土蝼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她拖来拖去,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待海拉再回过头来时,她手里就只剩了一条血淋淋的舌头,它的主人则早就躺在不远处断气了。
“呿。”海拉颇为不屑地扔开手里那条羊舌头,十分嫌弃地把手在旁边的树皮上蹭了蹭,对这个空有一副凶恶模样却实力菜鸡的恶兽感到格外失望。
当然,她其实也没对这么个东西抱有能够大战三百回合的指望,只不过本该以为能多玩一会儿,却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而且严格来说她根本没打。
新鲜的土蝼尸体就像一份绝赞的羊肉,海拉不打算错过吃肉的机会,她在地图上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区域休息,顺便等待通讯恢复。
相较于自己两个弟弟到处乱撞遇到什么几乎全凭运气的行事方式,领兵多年的海拉从一开始就很注重利用地图,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迎面碰上了土蝼,现在才有功夫将立体地图从头到尾捋一遍,从中规划了一条最合适的路线用于离开昆仑山。
海拉现在的位置是在半山腰,她不打算爬上山顶去寻求山神陆吾的帮助,这有些浪费时间,而且也不符合她的风格。
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海拉倒是没觉得恐慌,毕竟她实力过人,以至于做什么事都有些漫不经心,除了和敖暻打架那会儿,压根都没用几成力气,现在的恢复体力,也只不过是懒得走了想坐下来吃点东西。
昆仑山到了傍晚气温骤降,甚至还飘起了鹅毛大雪,白天还一副盛夏模样的森林转眼就覆盖了一层冬季的颜色,适应能力强如海拉也不得不在旁边点起篝火取暖,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海拉百无聊赖地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自己的夺权大计,即便在这么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她仍旧多疑,连写出的字也都是海姆冥界流通的版本,以免被人破译。
不过就算被破译,她也还是要得到王位,谁也不能成为她的阻碍。
洞穴口笼罩着一层藤蔓般的植物,被洞外的寒风吹得沙沙作响,这突然席卷而来的风在外面发出阵阵呜咽,阴森得让海拉不由得想起了冥界,她下意识地往火旁靠了靠。土蝼的一条腿被她卸下来架在火旁炙烤,油脂滴进篝火,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羊肉的味道非常香醇,可是她却没什么胃口,只是看着攒动的火焰发呆。
这种环境特别适合思考人生,而她也对这种独处十分熟悉了。
死亡女神也并非天生残暴不仁,将杀戮视为游戏。只是从出生以来,作为奥丁的第一个孩子,海拉就被教育要捍卫和发扬阿萨神族的荣耀,他们是天潢贵胄,应当赋予宇宙以秩序,消灭掉一切敌人。
而这敌人往往就是拼命阻止他们征伐的那些平民。
战场上的残酷足以改变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更何况海拉本就流着战士的血液,她原本也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所以才养了芬里尔,但是当后来一个伪装成兔子的外星小孩在她怀里掏出匕首刺向她时,所有的爱心就崩碎成齑粉,她最后的一点温柔也随风而逝。
然后她多疑,奸诈,残暴,嗜杀。
海拉有时从战场上回来看到蜷缩成一团哼哼唧唧跟她撒娇的芬里尔,也会有些厌恶自己,只有这头她从捧在手心一直养到足以吞下一头野牛的狼能让她觉得自己的良心有所动摇,但她能做的也只是摸一把芬里尔漆黑又粗糙的毛,第二天再一边喊着“For Asgard!”一边杀更多的人使他们投诚。
芬里尔能使她动摇,是因为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这个狼崽子都会无条件追随。长期的征战和军功让海拉也能隐隐感觉到奥丁对她的态度变化,因此芬里尔的忠诚会令她不安,她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兔死狐烹还连累到自己唯一的伙伴。
但无论她如何筹谋防范,最终还是迎来了女武神的军队和奥丁的放逐,被投入海姆冥界的那天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芬里尔说声再见。
既然骁勇善战换不来属于自己的荣耀,那就残暴不仁抢回应得的一切。
海拉转过头,正和死不瞑目的土蝼对上了视线,那呆滞的表情令她的暴戾更提升了一层。她霍然伸手,用短剑将那双方形的黑瞳划得鲜血淋漓,从远处看去仿佛已经闭上眼睛。
“令人愉悦的死亡才有价值。”
这王位原本就是奥丁欠她的,谁也不配抢在她前面拿走。
但若谁想发挥自身价值,她也不介意愉快收割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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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土蝼:我到底有什么想不开QAQ
第160章
四人的通讯是在第二天早上恢复正常的,发现的契机,是索尔受了早上的寒气冷不丁打的一个响亮喷嚏。
“啊——啊嚏!!!!!”
雷神不愧是雷神,连打个喷嚏都是震天响,把剩下三个还没醒的人直接吓醒了。
当然,这个吓醒了并不是真的有那么戏剧化的强烈反应,被吵醒的敖暻、洛基以及海拉都不是那种在危难中还能熟睡的人。敖暻有审判之前的带队工作已经让她养成了在野外始终保持警惕的习惯,海拉多年征战也从来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因此两者都是浅眠养神,一丁点动静就能将她们唤醒。洛基虽然睡得很沉,但心里也有一根弦紧绷着,索尔这么大的动静,很难不把他从睡梦中拽出来。
“啊嚏——!”
索尔又打了个喷嚏,还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反应过来是喷嚏声,敖暻暂且松了口气。
“看来我们已经可以自由交流了,现在天色还早,再养会神便出发吧。”
她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不过是刚睡醒时的常态,但唯有敖暻自己清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那块怪石融入她身体之后很快就和五色石建立了联系,同时对她起了强化作用。女娲的神力何其霸道,敖暻的内丹昨天硬生生被它们喂大了一倍,一直都在不停地褪鳞,整个后背的龙鳞都在一天内换成了新的,地面都被她的血染红了一片,甚至绕着树长出了一丛龙血草,在树下发出淡淡的红光。
她刚睡了一会儿就被索尔吵醒,连从树上下去都成问题,更别说走路去长右山了,自然是想多休整一会儿。
“养什么神。”海拉冷哼一声,“既然醒了,就想办法找那几块破石头吧。”
“我昨晚已经找到了。”
“那石头连个影子都没——什么?你找到了?”
三位阿斯加德的神闻言都有点懵。
“其中一块而已。”
敖暻虽然后背剧痛,声音却抖也没抖。她摸出那块从柢山找到的赤色石头给他们看,阳光下它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都不像是能够补天济世的神器,更别说是用它统治宇宙了。
顶多就能用来砸破别人家的窗户。
“……我以为五色石会看起来很不同寻常,比如会发出五彩光什么的,你懂得。”索尔磕磕巴巴地说。
“人不可貌相,石头也一样。”洛基翻了个白眼,虽然索尔看不见,但他也能接收到那语气中不加掩饰的嫌弃,“这块石头存在世间的年头比我们几个加起来活的时间都长,冥怖想要它,它就不会是你看到的这么【平平无奇】。”
“我知道,我知道。”索尔连忙给自己打圆场,“就是觉得有点超乎意料,阿斯加德的神器很多都是亮晶晶的,看起来就不同寻常。”
“那是因为他们都太浮夸了。”这下轮到海拉凉凉地发表态度,就算她不站在索尔面前,那副抬着下巴睥睨众生的傲慢模样也能鲜明地呈现在索尔的脑海里。
“……我觉得大家彼此彼此。”
再次被怼,索尔总算找到了还口的时机。
敖暻的眉头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对索尔把自己牵扯进来的言论发表反对意见,但她嘴唇抿了抿,最终还是给了索尔一些肯定。
“它夜晚确实会有些光泽。”
“你怎么找到的?”
海拉这会儿已经从暂栖的洞穴里出来了,顺带着还剥下了土蝼的皮——丑是丑了点儿,但手感一级棒,是件能用来保暖的好东西。
她眺望远山,清晨的昆仑山烟雾缭绕,更具仙气,每片叶子都挂着露水,周围气氛安详得像是根本不存在吃人怪兽。
“是以太引导我找到的,它和这一块石头之间有关联。”敖暻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想这些关卡同时也是向导,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是在把我们往五色石所在的位置指引,地图的意义并不是很大。”
“也就是说不管我们怎么跑,都会达成目的?”海拉眯了眯眼,“那为什么要玩这一套,直接交出来不就行了。”
“有的东西,是不能轻易得到的。五色石是创世神炼化的,想要找回它,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这个游戏,就是得到它们的条件。”
“你们华夏怎么就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死亡女神颇为不满地抱怨了一句,也不知道她是经历过什么,听起来似乎对华夏早有成见。
“因为我们历史长。”
小龙女轻飘飘地说。
“……”
自知国史不过几万年的阿斯加德公主和王子全都无言以对了,倒是出身约顿海姆的洛基笑了出来,觉得自家小公主的回答堪称绝妙。
“行了,赶紧解决了那几块石头,我还有账要回去算呢。”
海拉不耐地催促其他人,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话会使得他们更不愿意执行任务。
毕竟谁会想一直待在这种鬼地方?
于是索尔和洛基也确实不约而同地从自己藏身的地方离开,三个视角画面里只剩下敖暻的还一动不动。
“敖暻?”
洛基蹙了蹙眉,心里冷不丁抽了一下,这让他隐约感到有些不妙:“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知道自家小姑娘向来执行力很强,即说即做,重要的事绝对不会拖延半分。就算她率先找到了一块五色石,为了和大家汇合也不会躲懒,肯定会尽快抵达接应他们。
而现在她那幅画面一动不动,甚至连声音都几不可闻,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
“……没事。”
敖暻捂着胸口,声音几乎是从胸腔里硬挤出来的,充斥气体的同时又有些发闷,仿佛嗓子里有什么东西把她噎住了似的。
大概是五色石和她体内的那股力量的运用还没有消散,她觉得从丹田处传来阵阵钝痛,直涌上她的心口,全身的血液流动都加速了,这种强行血脉偾张的感觉很难具体形容,简单来说就是痛苦。
为了不让洛基担心,她不得不强行从胸腔里挤出力气来说话,声音在另一边听起来还算正常,但她却能感觉出自己的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累着了?不然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也要找到五色石才能跟你汇合,时间还充足。”
索尔对洛基的语气变化还是拿捏很准的,他听出洛基的担心,知道他喜好追问到底,又神奇地领悟到了敖暻此时的心态,于是非常及时地将这段可能走向崩溃的对话给截住。
“嗯。”
敖暻答应得很利索,她确实也怕自己再回答下去会露出什么端倪。
“我休息一会儿就好,到时在长右山等你们。”
“……”敖暻越是这么说,洛基就越是怀疑,但他张了张嘴,也没再追问。“好吧,我尽快找到五色石就去找你,注意安全,累了就找地方休息。”
“好。”
敖暻声音很轻地作了回答。
“不用那么紧张,他们龙族一个个都是铁打的身子,就是世界末日也只有他们耗死末日的份儿,还不如操心一下你自己能不能在这地方活到最后。”海拉翻了个白眼,“看你们两个都不太能打的样子。”
“……我是法师。”自己对恋人的关心被局外人贬低,洛基脸色有点儿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