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洛基做了个鬼脸,态度比对敖暻差多了。
“你别理他。”敖暻朝杰米扯了扯嘴角,“这孩子比较有个性。”
“哦,没关系,小孩子都比较叛逆的,我知道。”
杰米的笑容很爽朗,一排洁白的牙齿和巧克力色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才不叛逆呢。”洛基翻了个白眼。
“吃你的早饭。”敖暻把买来的热狗和果汁放在办公桌上,又把洛基拎上椅子,“我去看看沧龙。”
“噢。”洛基扒拉着塑料袋,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别太接近围栏,它对水面上的东西很感兴趣。”敖暻伸手揉了一把小男孩的头顶道。
“我知道了……”洛基用叉子戳了一只薯饼递到敖暻嘴边,“喏。”
敖暻勾了勾嘴角,把薯饼叼在嘴里离开了控制室。
与海分割开的展示区水面被风吹出一层浅浅的水纹,若这里不是侏罗纪公园,谁也想不到这样安静的水底藏匿着巨兽。
她越来越接近水边。
突然,水中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一头庞然大物从水底钻出来,激起千层浪的同时,也发出鲸鱼一样的嗥叫声,听起来格外委屈。
“……好了好了,今天下班后给你加餐。”敖暻叼着薯饼,无奈地安抚起这个控诉被她冷落了半个月的大宝宝。
第29章
一转眼,敖暻就已经在侏罗纪世界公园工作了一月有余,她已经适应了完全用人类的方式生活,上下班骑机车,每周去超市采购一次水果,除了依旧学不会做饭,她在凡间的生活怡然自得。
但令她烦心的是洛基一直也没变回来,或许是当时忘忧糖吃得太多产生的后遗症,敖暻很怕他以后都变不回来了。
“如果这个月你还没恢复,我就带你回龙宫想办法。”
但其实敖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办法,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久都未恢复的例子,平时也没有龙会一口气磕了一整盒,真要是去了龙宫,洛基肯定会被围观。
“那我恢复了你会讨厌我吗?”
洛基对他成年的形象那样恶劣感到耿耿于怀,他不想被敖暻讨厌。
“我没有讨厌过你啊。”
敖暻对那个成年洛基并不算“讨厌”,而且不如说是成年洛基讨厌她更加贴切。
洛基嘟囔着翻了个身,躺在床上饧着眼瞧敖暻,她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电脑上写些什么,有规律的敲打声听得他有点困,脑袋昏昏沉沉地似乎随时都能睡过去。
“骗人……”他小声说,“我不想长大了,因为我不想被你讨厌。”
“难道你不想回到阿斯加德?你的母后也会担心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很想他们。”洛基喃喃。
甚至他心里有一点抵触,这种感觉与日俱增,好像他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
“你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洛基又从敖暻背后冒出头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表格。
“我在做沧龙的身体数据。”敖暻头也没回,“等会儿我还得去一趟沧龙馆,你在家等我就好,我很快回来。”
“噢……”因为很困,洛基这次并没有一定要跟着敖暻出门,脑袋在她肩头蹭了蹭。
敖暻填完了一份电子表格,将u盘拔下来,回头就发现洛基竟然就这么把头耷拉在椅背上睡着了。
这睡姿可以说是非常令人佩服了。
敖暻有点无奈地把小男孩抱起来,他很轻,但是身上的肉软软的,就像一个大号玩具,抱起来非常舒适。
不得不说小洛基给成年版的自己圈了很多好感,现在的敖暻已经发现洛基这个孩子……不,这个外国神其实并不是他一开始展现给她的那么坏。
她和成年版的洛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但是那个时候因为洛基的怨愤,他们两个之间缺乏沟通,洛基有段时间甚至不吝以最恶毒的讽刺来激怒她,试图用激将法来重新获得使用魔法的自由。
当然,她没有生气,洛基也没有得逞。
就在她以为诡计多端就是洛基的本性时,他误食了过量的忘忧糖,各方面都回到了小时候的状态,才让敖暻意识到自己的结论是错误的。
幼年的他热情,温柔,彬彬有礼,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很体贴,会在她讲解完送走一批游客时给她倒好润喉的茶水,盯着她全部喝完才会放她去讲下一场。他的举止优雅绅士,又很是嘴甜会讨人喜欢,所以在她工作的时候他只要出来一次操作室就能俘获在场所有女性游客的芳心。
相处得越久,敖暻就愈发能意识到洛基的本性到底是什么样,而实际上成年的洛基有时也会展现出他原本的优雅得体,于是敖暻有理由怀疑洛基并不是真的醉心于权利和王位,而仅仅是想得到一份平等。
这份平等在他年幼的时候尚且可以维持,但是当王子们渐渐长成,竞争就会悄然出现,国王会有属意的储君,而他们都想成为那个被属意的王子,这个时候地位的高低就被分出来了。
洛基的资质必然是优秀的,但是他的竞争资格明显被剥夺了,这还不够,有的人甚至会把他为什么没有资格的原因公布于众,让他的窘迫进一步放大。
就好像华夏历史上著名的九龙夺嫡,因为老皇帝的摇摆不定,喜怒无常,以及留恋皇位,导致底下的儿子们斗了个你死我活,手足成了死敌,皇宫化身十八层地狱,一个不慎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像是四方神这样,族长只有战死才会更迭,大家都没有上位的心思,便能各过各的逍遥日子。
可惜阿斯加德并不是这么个制度,因为他们的寿命是有限的。
在接触到洛基的本质之后,敖暻对他的偏见也日渐淡化,甚至她现在还挺喜欢洛基。
她把小男孩放回床上,给他盖好了小毯子,然后就出门去沧龙馆收集沧龙的成长数据。
这项工作并不会花费她很长时间,沧龙的身长体重在这一个月内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是胃口大了不少,在下午已经喂了一头鲨鱼的前提下,它又吃了一只巨型鱿鱼。
吃饱了的沧龙在水池里撒欢打滚,把一池海水搅得稀里哗啦。
“它好像每次看见你都很活泼?”周四的讲解员现在还没下班,这是一个在校大学生,在侏罗纪公园找了这样一份兼职工作,作为兼职,给敖暻代班讲解员的工资已经算是比较丰厚了,但她还是很羡慕敖暻这个驯龙师的岗位。
“毕竟我是它的驯龙师,亲近我也是应该的。”敖暻看着水池里那个庞大的身影很是平静地说,“我们之间就应该建立这样的关系,这样它才会听我指令。”
“杰米给我看了那个你救人的新闻,真是太厉害了。”
“肉食恐龙本来攻击性就很强,所以必须要被管制,才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件。”敖暻瞥了一眼闯祸的沧龙,“这是我应该做的。”
“如果它对谁都这么温顺就好了。”
“这个就不好达到了,毕竟马戏团的狮子都不会听外人的话……所以不要太接近围栏,它对水面上的活物很感兴趣。”
在敖暻和同事闲聊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小木屋里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
一团白光渐渐包裹住了熟睡的洛基,将他整个笼罩在了里面,他在光团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了自己成年的样子,以至于他还穿着儿童家居服的造型有些滑稽。
黑色的短发散落在被子上,结实的肌肉把袖口完全撑开,一截雪白的腰肢露在空气里,还有紧绷起来的短裤,这画面看起来略显糟糕。
很快,洛基就因为过于窄小的衣服勒得他喘不过气而皱着眉头醒过来。
“……我这是穿的什么东西。”尊贵的王子殿下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想要脱下来却因为太紧而根本无法成功,裤子更是绷到他的身体线条一览无余,看得洛基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她是不是又虐待我?
王子殿下这样想着,有些粗暴地直接撕开了身上的布料,上面印着的小恐龙让他眼皮不由一跳。
我为什么会穿成这个鬼样子?
他下意识想要出去找敖暻理论,但是凉嗖嗖的感觉提醒了现在一·丝·不·挂的他不能就这么走出房门。
洛基从衣架上取来自己的衬衫和长裤,这样周正严谨的衣服才符合他的审美,就算是睡衣,他也不喜欢那种花里胡哨印着图案的,更别说是那么明显的童装。
他再怎么没有索尔健壮,也是有着匀称肌肉线条的男神,四肢修长有力,具有高级审美,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从不懈怠。然而这个女孩居然给他穿这种东西???
洛基有些恼怒地走出卧室,却没看见敖暻,平常这个时间她应该下班了。
“又跑到哪里去了。”洛基皱着眉头,总觉得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事情。
他刚刚恢复,脑海里的记忆还有些混乱,重新整理需要时间,就坐在沙发上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
刚喝到嘴里,他脑海里的记忆就已经整齐地排好队,让洛基一一审阅。
看到吃了一盒糖以后身形渐渐缩小的自己捧着书求敖暻给自己讲故事的场景时,洛基的脸都绿了。
“噗——!咳咳咳……”
优雅的王子因为自己不清醒的行为气得喉头发痒,茶水喷了满桌子,差点把杯子也扔出去,但是想想摔碎了还得自己收拾,他又把手收了回来。
这是什么魔鬼糖果,为什么会把我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定是妖术!他就是死!也绝对不会向敖暻这样……这……
此时,他的记忆已经播放到了自己扬言要娶敖暻为王妃的地方,如果这时候小木屋里有人,他会发现这位王子殿下俊俏的脸正又一次地由白变粉,由粉渐红,由红至绿,由绿到紫,再从紫色慢慢黑成了锅底。
小孩子说的话怎么能算数!敖暻这是占便宜!她那是脸红了吧,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我才不会娶你呢死了这条心吧!还天天给我吃垃圾食品!甚至把我一个人扔在屋里?!
洛基放下杯子,气势汹汹地冲出了小木屋,去沧龙馆找敖暻算账了。
这时候沧龙馆已经只剩敖暻自己,那个大学生要赶岛上的末班船,跟她聊了几句就匆匆离开,杰米也去食堂了,敖暻看四周无人,总算按捺不住自己,纵身一跃,“噗通”跳进了水池。
金色的龙角从女孩的头顶两边顶出来,松绿色的龙鳞渐渐爬满了白皙的人类皮肤,她的身体在一阵朦胧的银光中伸展,眼见着就超过了沧龙的身长,绿色的毛发在水中飘摇,尖锐的龙爪闪着寒光。
洛基从室内入口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条青龙正在水中遨游,金色的龙角哪怕在水里也依旧耀眼,利爪划水时带动的水流能将池底的石头都卷起来。那头巨大的沧龙在她的身边,就好像一只宠物,完全无法和她的风采相比。
松绿色的身影在蓝色的海水里被投射下来的阳光照出银绿色的光斑,玉一般的表层在游动时带出朦胧的光晕,整副画面如梦似幻,有着神话式的震撼美。
洛基仰头,绿色的眸子里只有那一道身影。敖暻扭转过头来,望向玻璃幕墙外,和他的视线交织在了一起,那眼神远比她人形的时候锐利,灵魂都会因为被那双金色的眸子注视而忍不住颤抖起来。
她友善地眨了眨眼。
而洛基已然失语。
第30章
洛基觉得,他都没有办法将视线从敖暻身上移开。
一个是这幅画面太过于震撼美妙,另一个是……他根本看不到敖暻的尾巴,用视线根本测量不出她的身长,而她光是前半截就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洛基曾经见过敖暻的尾巴,它曾经有一次显露出来搭在了他的身上,那凉丝丝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指尖。他还以为敖暻年纪这么小,顶多就是三米长的体型,因为那条搭在他身上的尾巴并没有自己现在看到的那样粗壮有力。
但是当敖暻显出原身,洛基就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难怪这些恐龙如此惧怕她,单凭这巨大的身躯,敖暻就可以把它们当成小零食。
敖暻跟洛基打过招呼,就继续在池子里撒欢了,她很久没有接触过海水,回到熟悉的环境里让她舒适得几乎鳞片都要舒展开。
海水拂过她每一片龙鳞,鬃毛在水中像海草一样浮动,只可惜这里并不是真的海底,除了沧龙之外,再无另外的活物。
敖暻游到离玻璃幕墙最远的地方,那里是一堵用钢筋水泥打造的高墙,用来防止沧龙跑出去。
她委实不喜欢这种禁锢自由的东西,但是沧龙注定得不到自由,至少现在不行。
想到这,敖暻突然没了兴致,恹恹地返回到玻璃幕墙那里,沧龙围着她打转,疯狂赞美跟它同游的小祖宗。
“小祖宗您鳞片真漂亮!”
“牙尖爪利!威风八面!”
“鬃毛保养得像缎子一样光亮!”
“如果有朝一日,你有机会从这里出去,那你愿意离开么?”敖暻转过头打断了沧龙的喋喋不休。
“出去?出去是去哪儿?”
“海里啊,深海。”
沧龙张了张嘴,吐出一串代表着疑惑的泡泡。
它自一颗胚胎开始就呆在工作里,从培养皿到保温箱,从保温箱到水族箱,最后从水族箱到了这个大水池。它以为自己的领地已经很宽敞了,但却并不知道除了这个上万立方的水池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而且和它只有一墙之隔。
敖暻心里顿时涌上了一种无力感,这种感觉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把沧龙带走,而是她有能力却不能这么做。
她欲言又止,最终离开了这一方让自己眷恋却禁锢自由的海水。
一袭白裙的女孩站在玻璃墙外,黑色长发披散在后背,一只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金色的双眸注视着里面的沧龙,而它还贴着墙外的手心欢快地打滚。
“它根本体会不到你的心情。”洛基的声音在空荡的展馆响起,“为它伤心根本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