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水兰和范玉军出来, 那边云兰也探出头。呼啦啦一群孩子往东跑。村东正搭建营房。很多陌生人在忙碌着。冰兰看他们的衣服上印着“中国石油勘探队”的字样。明白, 这群人应该是探测石油的，估计会住上阵子。
这群人倒是很热情, 与村民打着招呼, 不一会儿村长范季春就过来了, 范季春跟爷爷范伯春是兄弟，冰兰应该叫他四爷爷。
勘探队的领队曹山把证明介绍信给范季春看后道：“我们大概在这儿最少停留一到三月, 如果初步勘测的数据好的话，可能会更长。我们在这多有打扰了。”
“哪里, 支援国家建设, 我们理应配合,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范季春很尊重这些人，他们都是有文化的人。
“我们是有些事要麻烦大家，我们这队人三十来人，吃住都要在这儿。看村里能不能帮我们找间房子安置一下几个女同志？还有我们的粮食和菜也要跟村民买的。路途远，我们没带粮食，只带了钱和粮票。村长看能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下”
住房？范季春想了半天也没拿定主意，主要村里每家都是很挤，一间房还真难找。唯一一家就是成分很特殊的孙连喜家。粮食和菜都好说，今年算是丰收，家家都应该有余粮。看村长好像很犯难，曹山道：“没房子也没关系，我们住野外已经习惯了”
“不是没有，村里住房是困难，却不是找不到一户。只是那户有些特殊，那家的男人听说跟蒋介石撤到台湾了，家里就剩下一个媳妇和一儿一女。你看行不？”
“这个倒是没啥，我们书记就是以前国民党的一个处长，人很好。”曹山不觉得是问题。既然他们不在意，范季春忙叫人去跟苏瑾说一声。
冰兰看看那些人，又看看带来的锅灶什么的，做饭，买粮买菜，那买鱼吗？在四哥耳边嘀咕一阵，由于还不能说太多字，只能一个个蹦，范小军现在已经很胜任冰兰的翻译了。听完妹妹的话，凑到准备干活的曹山跟前：“叔叔，你们买鱼不？还有土豆、红薯、鸡蛋”
曹山低头看到一个小男孩带着一个可爱的小胖丫头对他说话：“你家有吗？有了就让你妈带来”
“有，妈妈干活，哥哥行不？”
“行，但是得你们家大人同意知道吗？”曹山怕孩子把卖的钱胡乱花了，倒时候家里大人找来就是麻烦。
“好！”小男孩答应着跑走。曹山笑笑接着干活，这里初步勘测有很丰富的石油储量。如果进一步确认，这里将会建一个原油开采生产基地。估计整个村子是要搬走了。
但村民也会得到实惠，一般到了年龄的都可以给安排工作。从农民变成工人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冰兰得到准信，拉着四哥回家，鸡蛋妈妈积攒了不少，这样就不用麻烦送到供销社了。肖建国一直跟着两人。
“二哥抓鱼，我们捡田螺喂鸡”冰兰道。
“我要抓”肖建国道。
“你家鸡？”
“有”
“你自己抓，给 你家” 她家不缺他帮忙。别老是往跟前凑好不好！
“好”肖建国跑了。
“哥，拿篮子捉田螺”冰兰大声道。她用余光看了眼坐在正屋炕上纳鞋底的张秀芝，跟着范小军出了院子。到了院外：“四哥，你去捉田螺”
“妹妹不去了？”范小军奇怪，不是妹妹张罗要去的吗？怎么又不去了。
“四哥先去，我 就去找你们，家鸡下蛋了，等掏蛋 走”
原来这样，还是妹妹聪明。范小军带着一脸遗憾的肖建国走了。冰兰藏在院外一会儿，鸡咯咯哒叫起来，扒着缝隙看到奶奶出门去了她家的鸡圈。她迈开板凳腿跑去院里，张秀芝已经拿到了一个鸡蛋正出来。
“哇.....奶奶！蛋！”冰兰哭着奔向老太太。张秀芝没想到半路冰兰回来，本以为家里没人了。
“哭什么！不就是个鸡蛋吗？吃你们一个鸡蛋怎么啦？”张秀芝嘟囔道。
冰兰没别的办法，只好大哭，院外已经有人喊上了：“大嫂，孩子哭啥呢？”
冰兰喊道：“蛋！”伸小手就要。张秀芝讪讪道：“没啥，孩子想吃鸡蛋了，鸡蛋能说吃就吃吗？一家子的洋火可全靠他们了”
“哦，也是，孩子小不懂事，好好说”外面的人走了。
张秀芝看也不看冰兰，拿着鸡蛋往自己屋里走。冰兰大哭着喊：“偷蛋！偷 蛋！ 奶偷 蛋”张秀芝恼怒，这孩子真是成精了！眼看着又有人隔着篱笆看，把手里的鸡蛋没好气塞给冰兰：“拿去！”
冰兰得到鸡蛋放进鸡蛋篮子里。等老妈回来就会锁进柜橱。她就说嘛，自己那么用力养这群鸡咋就下那几个蛋？果然有贼，以后还是看紧了。出去给鸡加餐后，又给猪倒了两碗泡好的豆子。小猪快长，长大了就能换石头盖房子。
九只鸡一共下了七个蛋，今天差不多了。冰兰这才放心去找四哥。其实她什么也干不了，脚和腿还是不很协调。只在一旁看着范小军在河边捉田螺。田螺这东西繁殖力很强，也是因为这里的水多，怎么捉也捉不干净。
肖建国在边上捉了两个就被范小军赶上岸，真掉进河里可糟糕了。于是他跟冰兰在边上来回走，冰兰是锻炼腿部和身体协调性，这货也跟着瞎跑。
等范大伟等人回来，范小军向夫妻二人汇报今天的事，“妈，可以把鸡蛋卖给他们，还有卖鱼”
“要是能卖钱还真行，大伟，抽空你跟爱军去草泊一趟，捞到大鱼就卖给他们”田桂敏觉得还真是个不错主意。
冰兰等夫妻俩商量完，马上告状：“奶 偷 蛋”
“你奶奶偷咱们家的鸡蛋了？”
“嗯”冰蓝忙点小脑袋。
“你说这算啥事？等盖了房子搬走就好了！”田桂敏苦笑，为了鸡蛋跟婆婆闹，她办不出来。“以后你跟四哥把咱们家的鸡蛋看好了，知道吗？”
冰兰点头，范立军道：“以后我放学了去大河钓黑鱼去，听说城里人很喜欢”
“这时候已经不好钓了，你老老实实上学，你看当工人多好！”
“妈，我想当兵，穿军装那才气派！”
“眼下你什么也干不了！不好好学习，当兵也是傻兵”田桂敏教训儿子。范大伟道：“今儿我跟四叔说了地基的事，他说把村东麦地边上那块地给咱们，边上是喜庆二爷家。我估量了一下，大概有五分地，要是把前面的坑洼填上就有八九分地了，还可以盖二层”
“四叔说可以给咱们不？”
“他说那边就是废地，咱们家孩子多，可以给咱们划进来，就是费点事。我想着把石头树科收拾出去，换上新土应该可以种菜了”
“好像听人说那边是一座谁家的老宅子着”
“那都多少辈子的事了，爷爷说这片是一大户人家的庄子。后来败家卖的卖，毁的毁，早没影了！”
地基算是批下来了，家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盖房子。范伯春过来问儿子什么时候动土？
范大伟回答：“我想先把院子收拾一下，抽空自家慢慢挖地基。等来年卖了猪就拉石头把地基打出来。以后的事只能一点点来，能在两年内盖上就不错了”
“行，挖地基的时候让你兄弟们都去着手”范伯春理解，这年头谁手里也没富裕钱。“你这房子怎么个打算？”范伯春问的是现在住的这一间。
“到时候看老二老三谁买，合钱就是。那边还能买几根大梁，爸看着给我们合个价”
“行，到时候我打听一下，也不能让你们亏了”
盖一座新房大概需要一千左右，主要看盖什么样地。要是土坯的可能就用不了，要是青砖的还不够。他们现在住的是半青砖，半土坯，就这样的也要几百块。石头、沙子、石灰、门窗和大梁椽子都需要买。
还有人工，即使不给钱也是要管饭的，人吃的多，给你干活不能不管饱吧。耗费的粮食也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加上菜，有的还要填上荤腥。
所以范大伟这一间房要说卖一二百也是可以的，虽然房子老了一些。夫妻俩算账的时候当然也把这一间房算进去了。那哥俩可还住着一间厢房呢，厢房通透采光都不好，如果有能力会选择这一间正房住。当然在自己盖不起房子的情况下。
冰兰关心新房问题，上午看着鸡下蛋喂猪没空，下午等老爸老妈他们一走，她也出去。村东老爸说的那块地很好找，刚一出来，肖建国就追了上来。冰兰怀疑这丫的整天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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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乡村纪事 8
四哥又上哪去了？范小军现在是整天跟着铁栓他们疯跑, 这几天大人都在收红薯，孩子们喜欢跑红薯地里找一种飞薯吃，细长的又嫩又甜。
冰兰开始视察自己家未来的院子，老爸说的沟倒是不深，上面还长着不少小矮树。像一片林子又不像林子高矮错落。她家要是把这块地圈进来, 是要废些事。可惜自己太小, 即使这样, 她试过，仍比一般孩子力气大。
自己依然帮不上忙, 冰兰无奈往回走, 远远看着勘探队的人们在一片刚种下小麦的地里架设备。听大哥回来说么这些人在地里打出一个个孔。空很深，所有路过的都会绕行，万一掉进去咋办？
其实孔只有碗口大, 掉下去的也许只是一只鞋子，还得赶上垂直下落。“去哪？”后面的小尾巴问。
“回家”
“哦”肖建国觉得很没意思, “抓蛐蛐？”他提议道。
冰兰想想也不错, “抓”于是两个小孩子回家抓了一个布口袋出去抓蛐蛐。蛐蛐玉米秸里面多的是，肖建国的手还是没多大准头, 大部分仍是冰兰抓的。袋子也被冰兰握在手里。
“吃糖”肖建国伸出小手要糖，冰兰用黑黑的眼睛瞪他，就抓了几个还想吃糖？“没”
肖建国纠结着缩回手, 低垂着头个冰兰回家喂鸡。当然是冰兰家的鸡。想想这小子也不容易, 善心大发, 冰兰塞给他一颗糖。小尾巴裂开嘴笑了。
从勘探队来了以后, 范大伟家跟他们走的倒是很近，田桂敏隔三差五会把鸡蛋卖给他们。范大伟和儿子们捞来的鱼做好了也卖给他们。
开始本想着给他们新鲜的，可惜这些人实在忙，曹山跟田桂敏商量：“大嫂，你看我们实在忙，您能不能帮我做了，钱我们照付”
“这？”田桂敏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
“大嫂你看这样，我们出油和作料，你只管做”曹山好像看出田桂敏在犹豫什么。村上的人一年只分二两油，炖鱼是很费油的，再说他们就是想买都没油票。油每年村上只供应一次。
“行啊，炖不好了你们再找别人”田桂敏答应下来。带着油和作料回家，趁新鲜赶紧炖出来。鱼的香味在院子里弥漫，张秀芝出来几次看，何秀凤伸脖子问道：“大嫂，大半夜的你这是干啥？炖肉那？”
“勘探队让我帮他们炖鱼，他们没时间也不大会摆弄。人家说了咱们也就是费费事”田桂敏道。
“富裕不？等熟了给我们盛碗，我这就去拿碗啊”
“不富裕，我这人不会办那缺斤短两的事”望着何秀凤的背影田桂敏道。外面何秀凤不知道嘟囔了什么。
张秀芝拿了一个大碗给田桂敏：“等把鱼盛出来后，鱼汤给我盛一碗，你爸喜欢吃”
田桂敏看了一下放在锅台上的大碗：“妈，曹队长说了，让把汤炖进去，不然鱼味道不好”
“怎么连一碗汤都舍不得了？大伟！”张秀芝喊儿子。
范大伟早就在屋里听到了，“妈，咱们真不能办这事，曹队长是给加工费的，我们也是想赚几毛钱早点盖房不是？”
“少给我说用不着的，一锅鱼少了一碗汤能看出啥来？你们就是不想给，盖房！去盖呀！有本事明就搬出去！”
“妈！”范大伟挠头，看媳妇，田桂敏狠了狠心，谁也不理。马上就要出锅了，一共也就是剩一碗汤。这汤她绝不给。张秀芝感觉没了面子，就想上前掀锅盖。田桂敏举起烧火棍：“妈你敢动我就跟你拼了！”
“我看你敢打！你敢打婆婆我就去告你”张秀芝也恼了。上前就想让田桂敏打，她觉得田桂敏肯定不敢下手。
田桂敏还真不敢下手，但她同样气愤，手里的烧火棍往柴草上一扔，“我不敢打你，但是我敢跟你同归于尽，你敢打鱼的主意，咱们就一起烧了，连房带人一起烧了算！日子不舒心，干脆死了算，要死一起死。”
烧火棍的火星引燃了柴草，火苗窜了起来。张秀芝没想到儿媳妇这么暴躁。吓得往后躲，范大伟忙用脚踩，屋里的范爱军端了一盆水泼下，堂屋顿时黑起来，只有炖鱼的锅还有余灰没燃尽。
“这是干啥？”范伯春是时候出现，“还不收拾了！不过了？不过就走！”没指名道姓，张秀芝一甩门帘进了里屋。随后范伯春也进去。
范大伟苦笑，拉拉媳妇，“快盛鱼，我给曹队长送过去” 田桂敏忍住眼泪，麻利地把鱼盛出来递给范大伟。刷锅温水，一天忙碌下来早就精疲力尽。
冰兰在里面再次叹息，这样攒钱啥时候盖房？可能范伯春说了什么，也可能张秀芝对田桂敏暴怒有些犯怵，总之之后家里安静了不少。冰兰有种鬼怕恶人的感觉。
田桂敏还在一块几毛的攒钱。冰兰还是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鸡和猪。白菜上来后，家家挖地窖储存白菜。范家合伙在前院挖了一个大的，每家就那些白菜，数都数的过来。立冬后，勘探队走了，生产队的活计减少，范大伟带着儿子开始刨院子外围，准备夹上秫秸寨子。
地基需要用土垫起来，等来年开始挖地基。这事范家那俩兄弟跟着每天拉上两三车。毕竟人家也有事，不能老是帮你干活。
外面太冷，衣服太薄，田桂敏没让闺女和四儿子跟出去。大炕早晚做饭的时候才有火，白天全靠太阳。火熄灭前，田桂敏总是往灶坑加两块红薯，灰没了温度，红薯也就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