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他比我强？我一定比他打的麻雀多”
“那你们就比比看啊”
“比就比，拿来”小屁孩将皮筋又拿过去，飞快跑去冯氏屋子，一会儿就出来：“奶奶说不用跪在外面，冻感冒了还要吃药”
慧珍忙拉起永星，进屋给冯氏道谢后带着去自己屋子。冰兰跟过去，慧珍等两个孩子进来后关上门看永星：“为什么偷东西？”
“我不过是用用，再说支那人的”永星还没说完，后背已经被冰兰狠狠打了一下：“还不知悔悟？什么叫支那人？我叫你小日本鬼子喜欢吗？如果你骨子里轻视中国人，那么你就真正有骨气起来。不要吃他们的粮食，不要穿他们的衣服，不要站在他们的土地上！”
“这里是满洲国的土地”
“满洲国不过是日本扶持的一个傀儡政府，算什么满洲国？这里就是中国的土地，你呼吸的空气就是中国的”
“你也是日本人，为什么那么偏向他们？”永星第一次直面这个问题。
“我生在这儿，我就是中国人！”冰兰毫不示弱。
“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
“可惜他们将我们抛弃了，是这里的人收留了我们，是他们让我们活下来。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子民，你回去啊！”冰兰的话深深刺激着永星的心，小小的少年蹲下哭起来。
慧珍等永星哭够了才给他用温水洗洗脸：“做人首先要学会感恩，知恩图报。我不知道你的爸妈和先生怎么教育的你。
但是做人基本的道理是要明白，德行一定要正，是非要分明。你可以有骨气，那就堂堂正正将骨气拿出来，你可以去轻视别人，但不是这种轻视着还要接受对方的善待。这样只能说你很虚伪，我不喜欢这样的孩子”
“娘，对不起”永星低头道。
“你没对不起我，对不起的是善待你的高家人。如果你真心悔过就去向永强道歉”
“我会去道歉，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先生那么教育我们”
“那是因为他们从没将这里的人当人看！在他们眼里日本是高高在上的，可以藐视一切的。看看吧！这就是狂妄自大的结果！战争让我们损失了几百万的人口，给世界各国造成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他们心里早就没了仁义道德，礼义廉耻”冰兰点着永星的脑袋道。
不管听进多少，她都要告诉他。冰兰突然动了杀死这个顽固分子的念头，别等着将来又多一个中国敌对分子。
高永强欢快地跑出去练准头去了，晚上冰兰烧火的时候高永强将打来的麻雀用泥包上放在灶坑烧。熟的时候留给冰兰了一个，那样子酷酷的，装着很大度样子。
冰兰笑着接纳了，等吃完饭拆着给凤兰吃了，山杏不住夸赞冰兰懂事。
“明天我给你去打鸟”永星道。
“麻雀对庄稼好，尽量不要打了，等开春出去了我们去抓兔子”
“我学过套兔子，我给你套兔子”两人小声聊得很开心，一旁窝在乌拉草堆里的永强听到了心里更是痒痒。大哥和小叔叔经常出去，就是不带他，套兔子一定很好玩。
三个孩子很习惯了窝在草里的生活，高永强来回翻身，那两个悄悄说话，他一个人很无聊。
冰兰当然明白，在永星耳边道：“不如你现在就向他道歉，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有他在做事方便很多”
永星张嘴却说不出来，道歉？还是向——道歉？这不是颜面尽失？可是冰兰要他道歉，能不道吗？
冰兰捅了一下永强：“白天的事是我哥做得不对，他想单独向你道歉”
“对不起二哥，我不该私自拿了你的东西”永星忙顺坡下。话说了没有想象的困难，反而心里松快了！
“没啥，不就是皮子吗？你喜欢就拿去用，没了小叔叔可以去县城要一条回来”永强没想到接收到了两个人的道歉，他是男子汉，这点度量都没有吗？心里欢快的跳起来。收到道歉原来还很开心嘛！
“二哥会不会套兔子？开春了我们一起去？”
“当然会了，大哥和小叔叔经常去，等过去了我们就放很多套子，抓很多兔子。冬天了给你做一件兔皮的皮袄子。”
“那边有狼吗？”
“有，还有熊瞎子呢！我听爷爷说的，他们进山里就遇到过一个熊瞎子，长得可大了。遇到他们一定要跑，不然就上树。他一巴掌能将人拍成肉饼”
.......
三个同龄的孩子突然成了朋友，冯氏大出意外，慧珍是最想看到的。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暖，村里人开始奔向各自的新家园。永星刚一到这边就流出眼泪来，身体不住颤抖，冰兰一把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家抢了他们原来的家”
永星忙抹去眼泪，冰兰又道：“烧了你们家和家人的是老毛子，有本事你将来找他们报仇！”
永星点点头，“我知道，以后我会好好跟他们生活，保护你和娘”
令慧珍开心的是村里还有几个她的同胞，一样是做了中国人的老婆。除了日本人，还有朝鲜人。村里一个老鳏夫收养了一个日本孩子，听说是一对想回国的日本夫妻将孩子送给他的。
“看看吧，这就是大义！他们前一秒还被日本人屠杀，后一秒却收留日本的孩子。你觉得日本人能做到这一点？”冰兰再次教训永星。
“你才六岁，感觉你就是个老太婆，比我婆婆还啰嗦”永星嘀咕道。嘀咕的结果迎来冰兰再次说教。
高家土地不远处小山坡上搭建了一排棚子，各家住的不远不近，路被清理出来，上面留下一道道车辙的痕迹。
地上的积雪还没融化，白天太阳升起来还好，晚上依然寒冷。家家窝棚里的火烧个不停。
眼前五块土地一望无边，这怎么种植？牲畜就那么三五头。
“大勇说可以轮流用，一家用一两天就换给另一户。现在还没解冻，我带着老大他们将地基挖出来，棚子只是临时的，用不了多久。”高寿昌道。村里建了房子，各家却为了方便做事都在自己选的地方建起了简易棚。
冯氏道：“要快点啊，老三家还有两个月就生了，眼下盖房子是大事。还有这青黄不接的粮食也快没了！”
第304章 留在东北 7
粮食快没了, 接下来吃什么？他们发愁，做饭的慧珍更发愁。冰兰悄悄将永星的事告诉慧珍，“不知道他爹娘的尸体埋在哪儿了？”
“我问问你爹，他们来的早, 应该先处理了那些尸体”慧珍道。
“悄悄问吧，不然让他们知道是永星的家人占了他们的土地房屋，说不定会将怨恨发泄在永星身上”
慧珍明白，她不问别的, 只是问问这里的尸体都怎么处理的, 一定会埋起来。只要知道地方就行。高春喜不会想其他，“都埋在村外的山沟里了, 我们找到了一百多俱尸体, 统一挖了一个大坑埋了。大勇说等土地松软了应该再去加固一下，别到时候没埋好漏了气味。”
冰兰暂时没告诉永星, 单独去村外会有危险。开春野兽出没频繁，如果遇到一头饿狼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家里没食物，男人们除了挖地基开始到处下套。每天倒是都有收获, 这种事是由春晓带着永胜做的。永星和永强试着下过套子，却是没什么收获。
“下套子是讲究技术的，咱们不可以随便下。”冰兰提议先去请教小叔叔。三个人一问才知道套兔子要找兔子的路, 兔子喜欢在自己窝附近活动, 每次走一条路线, 掌握这个才去设套子。
等他们找到兔子痕迹时, 一般那里都已经设了套子。三个倒是抓到了一只刚被套住的兔子。
孩子们除了帮着拾柴就是在野地里追着山鸡和偶尔出现的兔子奔跑。
慧珍跟着冯氏春花去地里挖去年剩下的萝卜和土豆。就是冻了的也好过没食物。
高家挖的地基是六间房子, 挖好后就是打夯垒地基。石头是他们从山上一块块搬来的，也有从以前房子地基挖出来的。
地基没等码上，各家开始犁地，牲口轮到自己家就用牲口，没牲口全家齐动员用钢镐铁锹翻地。总之在下种前是要翻一遍的。
高家人看着多，真正干活的人少之又少。为了加快进度，慧珍和高春华都要下地干活。做饭的事交到了快要生孩子的山杏身上。冰兰和永星永强负责拾柴挖野菜，寻找食物，帮着烧火做饭。
这次犁地唯一好处就是能将去年留在地里的东西挖出来，不管是什么，只要能吃，下地回来的人们都要带回来。
周围能吃的越来越少，能挖的吃食都挖了，就是去年落在地上的山核桃、橡子也被人们捡回来，兔子抓到的也越来越少。干活的吃不饱怎么干活？
永强比他们大，开始找地方挖陷阱和下水捞鱼，冰凉的水里总会有些吃的。高家人几乎每天都是水饱，得到的肉食都要分给男人，怀孕的山杏也才得到一两块。
吃不饱却要干重体力活，回来的人都是一身泥水，衣服洗不过来，放在火上烤干明天接着穿。冰兰听着回来的男人说村上准备派人出去买种，马上就要种土豆玉米高粱了，种子还没着落。
日本人不放心将种子交给中国人，都是种植的时候才会派发种子，这下子好了，种子不是毁在火里就是被苏联人抢走。能找到的微乎其微。买种需要钱，一家人愁了一晚上都没着落。
最后还是慧珍将自己的一副珍珠耳环拿出来，高家人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了，没种子有地又有什么用？
永星拉着冰兰来到一处残败的院子里：“我知道哪里能找到粮食，或许还有别的”
“你家？”
“嗯，我爸爸说过不要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什么时候都要给自己留后路”
灰烬里的房屋已经被人挖走了能用的一切，而且被人细心地寻找过遗漏。永星带着冰兰进入每家都有的地窖。那里已经被清洗过，除了草和破木板子都被人拿走了。里面一片狼藉，永星用一根木棍挖地窖的墙壁。从表面看，那里就是一面用土拍打结实的墙壁。
冰兰找了一根木棍帮着挖，她的力气比永星的大。里面是空响，挖开表面，是一道暗门，居然不潮湿？
“上面有通气口的，就是院子里种的那棵树。”永星解释，外面的光线照进来一点，等两人适应了才发现里面空间不算小，整齐码放着木桶、木箱、陶制大缸小缸。
里面几乎都是粮食，只可惜很多都是加工后的粮食，不能做种。
冰兰要永星去叫人，她怕再有人来将粮食拿走。
“不，这里只属于我们，有了这些粮食我们就不会饿死”永星坚决反对。
“娘要不要给吃？”
“当然给”永星毫不犹豫。
“山娃呢？”山娃就是被老光棍收留的那个日本孩子。
“可以”
“美香和夏木要不要给？她们都很饿”美香和夏木是村里的日本人。
“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好了我去找人”
永星拿了一根干萝卜咬着跑了，冰兰这才将里面的东西仔仔细细看好，两缸大米，一木箱的高粱米，一木箱小米。一小缸盐，一坛子酱油，一坛子醋。剩下的是干菜咸鱼，木桶里有一桶可做种子的稻谷，一大桶玉米种子。
东西都很满，冰兰想加都不能。只好在地窖的角落弄了一堆土豆，加了两麻袋的玉米种子，一袋黄豆和一瓷坛子蔬菜种子。
高家人跑着过来的，高寿昌看到满地窖东西激动不已：“这回咱们有救了！有救了！老三，去叫村长！”
叫村长？冰兰无语了，原来这时候的人风格这么高啊！她拿了两根胡萝卜干用力咬了一口，另一根交给永星：“走吧！”
永强也抓了两根跟在他们后面：“你们说别的地窖还有没有？”
“去看看”冰兰马上到，就这点东西全村人分，够干什么？地窖家家都有，东北寒冷，各家挖地窖用来储存白菜或其他。放在外面都冻成冰棍。
三个孩子奔着另一处黑色跑过去，因为很多日本人死在自己家，中国人嫌晦气都没用原来的院子。冰兰找了一根木棒朝着地窖墙壁敲打，全是实心的。看来不是每人都跟永星的爸爸一样留一手。
等他们出来后，村里突然热闹起来，那些废墟上都有人在挖什么。据说还真有人找到了东西，有埋在地下的酒坛子，有藏起来的钱。最后大家又找到了一个小地窖，里面还是食物。
这晚高家煮了一锅大米粥，每人分到了半根咸鱼。高寿昌很大方地夸奖了两个孩子。这次事件的结果就是各家分到了种子，高家得到的比别人家多一些。
那些种子当然不够，村长又组织人手出去买了一批。回来满满两大马车种子，“分粮种了！要不要去看看”高永强跑来。
“那个有什么看头？”
“听说是工作组给送来的粮种，可多了”
冰兰跟着跑去看热闹，的确是两大马车，赵大勇组织人手卸车。村委大院沾满了焦急等分种子的村民。
“乡亲们，乡委县委知道大家为粮种发愁，就组织人去战区弄来的粮种。为此我军付出了沉重代价，不管付出多少，我们说都是值得的。大伙说我们要怎么报答那些为我们做出牺牲的战士？”跟来的工作队长站在大磨盘上喊道。
“种田，多打粮食，支援前线！”地面一阵喊声。
“对！我们要多种地，多打粮，让战士吃饱了多打敌人，早日解放全中国！让大家过上太平日子！”
地下一阵欢呼，宣传鼓动不可少，新的政权做得十分到位。富兴村（来后村民给自己村子取的名字）进入农忙，大家天天在地里摸爬滚打，争取尽早将种子种上。
“姐姐，我娘肚子疼”冰兰正在属于高家的土地上栽韭菜，凤兰跑来。该不是要生了吧！
“永星，快去地里找奶奶，就说三婶要生孩子了”冰兰拉着凤兰朝着棚子跑。
山杏正痛苦地躺在草垫子上，汗水湿透了她的头发。“三婶，你是不是要生孩子了？我让永星去找奶奶了”
山杏努力地点点头：“怕是来不及了，我要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