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山和李福村、刘建设都是县里的人，黄明山是水利局的局长，李福村主管河道，刘建设是后勤部主人。借给万丰收几个胆也不敢去问，看孙少年那意思是不是有事？是什么事让少年如此愤怒。
他们不由想起兄妹刚回来的情形，孙玉琴几乎是被她哥拖着回去的。兄妹俩看来是受了罪回来的。孙玉琴那个样子出了什么事？
万丰收自认为自己也是村里的人物，岂能被一个毛没长全的小子唬住。无视想要说话的范季春、安平两人：“今天我就告诉你，粮食一粒都没有，现在村上家家都在度饥荒，哪有余粮给你们！就是有，也没你们的份！”
“既然你们不让我活，那我就死给你们看！”少年的冲动，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还没反应过来的人们已经看孙少年向村委的墙上撞去。
“快拦住！”范季春喊道。一切都晚了，只听咚的一声，孙少年已经撞上墙，随即倒下，头上流出鲜血。毕竟出了人命不是好事，村委的人一个个跑过去查看。民兵连长万宝山用手凑到鼻子跟前，众人盯着他。
“还有气！先把人放平，卫生员呢？”万宝山道。众人一阵手忙脚乱，围着的人被疏散开。估计是孙少年体弱没什么力气，也许是村委的墙是土坯，孙少年没死，但是醒过来一句话不说。任你软硬兼施。
依着万丰收，这样的人就该捆在外面的柱子上任由其死活。好在安平和范季春还有人性和良知，不给他们粮食村里做的是不对，你也得让人家活不是？可现在村里真的没粮食。
谁会想到今年会大旱？“咱们也不能眼看着饿死，一点粮食不给，这样吧，我先从家里拿三十斤玉米面送过去，能拖到秋后红薯下来再补给一些”范季春道。
“我也从家里拿二十斤吧，没想到会遇上这等困难”安平也叹。
人送回家，两个快要死的人，只得交代给冯萍帮着照看。“粮食还是省着吃吧，这是我和安书记凑的”范季春没多话，如果明年没改变，那么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活着。
冯萍默默接过东西苦笑，妹妹还没好，哥哥也这样了。冰兰过来的时候孙少年已经醒了，炕上躺了两人，都是毫无生气。冯萍已经熬好了小米粥，给两人端进来。冰兰凑过去趁冯萍端给孙玉琴的功夫，往另一碗放了一颗伤药和营养丸。
“冯姨，我端给少年哥”
“快放着，你端不稳呢，今天没去找建国玩？”冯萍过来拿过碗给孙少年。
“不玩，没啥意思”冰兰真的觉得百无聊赖，没水，没鱼、没蚂蚱。玩什么？
“你和建国都快七岁了吧？有空还是跟哥哥们学几个字，不识字可不好”冯萍看孙少年没动，低声叹息：“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不想照顾你妹妹了吗？”
那边的孙玉琴低声哭道：“哥，你死了我就死，活着对我来说早就没意义了。当初是你劝我好好活下去的，哥，你说，咱们是死是活？我就听你一句话”
孙少年努力挣着：“我想活，可是咱们用什么活？没有尊严，没有能力，甚至没有活着的基本食物。我们用什么活？怎么活？”
是啊，怎么活着？活着对他们来说是如此艰难。冰兰突然道：“前几年我听说都有饿死的，人们不都挺过来了吗？我妈说老天爷饿不起瞎家雀（qiao)，说不定挨过去就会好了呢”
“对，那叫否极泰来”冯萍道，“古人不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听冯姨的话，好死不如赖活着，你看我们的小冰兰都看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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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乡村纪事 18
孙少年看了一眼冰兰, 想到那个男人，自己妹妹这样，该怎么办？算啦！活着吧！端起粥碗，几口就喝了进去。孙玉琴被冯萍扶着坐起, 就着冯萍的手劲，把一碗粥喝了下去。
不管如何，人还是活着好。冰兰悄悄跟大哥念叨了这事，范爱军如释重负, 那边有吃喝, 自己暂时就不用惦记了。全村护着的红薯出来，一人分了一百斤。这是到明年开春的粮食, 有存粮的不用怕, 凑合着能到明年。
没余粮的想着各自的办法。宋香莲给田桂敏捎来信，那两家姑娘都降低了条件。第一位只要五十块的彩礼和一百斤玉米。其实这也不少了。玉米在黑市已经到了五毛一斤。一百斤不还是五十？现在谁家会把粮食往外拿？
第二位只要一百斤玉米面, 其余什么都不要，她只想让弟弟妹妹活下去。田桂敏犯了难，“大伟, 你说哪家的好？要说现在的条件都不高趁这个机会给老大把亲事办了也好，什么都省了”
“你是孩子妈，你看着办”范大伟惯会省心, 这事他不搀和。田桂敏纠结后跟儿子摊牌：“你二十, 眼看二十一, 你还想结婚不？要是想就给我个准信！你就是看上田彩云我也认了！”
范爱军好像下了决定：“妈, 我想去当兵, 如果我出息了可能就不会回来，妈能不能给我两年时间”
“参军跟结婚有什么关系？就是你不回来不还可以带家属吗？别给我找理由！”
范爱军烦躁起来，为什么就不能给他时间！“妈一定让我结婚就要那个不值钱的吧！我也能给家里省省钱。不过我想要点东西给玉琴，她太可怜了”
“我答应你！”田桂敏看儿子终于答应对象的事，出点血没啥。冰兰松口气，李淑文怎么也比田彩云好。虽然替孙玉琴有些惋惜，可是按她对这个社会了解。像孙玉琴未婚先孕是不会被任何人接受的，即使大哥愿意，老妈肯定不会同意。
何况还有阶级鸿沟那么不可逾越。一百斤玉米面换了一个媳妇，对范家来说很值得。因为明年两人才到法定结婚年龄，定亲后诸事往后推。
冰兰带着肖建国照常去孙家，孙玉琴和孙少年精神状态很好，孙玉琴大病一场后仿佛看开了很多。只是更加沉默，很多时候冰兰都是看她和冯萍做事。
冯萍跟两个小孩子混熟了，就当自己的孩子跟他们唠唠嗑。偶尔给他们讲讲故事，大多是历史上的典故。
深秋阻挡不住人们挖河修坝的热情。村里河道多，多年没清理过。安平上报后审批下来，并调拨下来一批粮食，所以参加修河的每人一天一斤粮食。
河道一直修到进九，上面派人视察。来的人正是黄明山，这个名字提早被村民熟悉。孙少年提起时的表情还留在人们心里，这人与孙家兄妹怎么做了仇？孙少年那样子就是恨透了黄明山。
人们疑惑，却不敢去弄明白，视察完河坝，黄明山跟村委提出去看看孙家兄妹，“当时修运河的时候出了点事故，孙家兄妹表现的很好，为此两人都伤了身。我来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黄局长真是体恤群众啊，孙少年还在修河坝，家里怕只有孙玉琴了，等晚上下工我让他们兄妹过去见您”万丰收道。
“不必了，我就去看看玉琴吧，你们该忙就忙，别耽误了工作”领导这样说了，万丰收是明白了，心里轻笑，原来这样！忙给黄明山指点孙家住处。安平觉得不妥，给范季春递了一个眼神。他是精简下来干部，主抓的就是思想工作，他不希望在村上出现什么不好的事。
范季春还有什么不明白，打着哈哈全排工作了。转到村东，看到冰兰与肖建国两人在打树上的麻雀。“冰兰、建国”
“四爷爷”两人跑过来。
“你们俩快去孙家......”范季春在冰兰耳边小声嘀咕道。冰兰不住点头，等范季春说完，拉上肖建国就跑。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街，与黄明山隔着一排房子跑。现在大家都去修河，又是大冬天，街上连个人都没有。
孙少年是怕孙玉琴着凉，身体刚被冯萍调养的差不多，不能再伤着了。所以孙玉琴一直被留在家。这回修河倒是没分什么成分问题。只要你去就有粮食，不去就没有。
冰兰从孙家南门进去，看到厢房冒着烟便进去：“冯姨，玉琴姐呢？”
“里间呢，你这是怎么回事？跑的这么急？出啥事了？”
“等会说，玉琴姐，先跟我走”冰兰进去拉着孙玉琴就往外走。
“你这孩子毛毛糙糙的什么事这么急！”冯萍进来道。
“黄明山来看玉琴姐”冰兰一句话让孙玉琴身体颤抖，脸色越发白了。冯萍一看就明白，拿了一件大棉袄：“快走吧”北面的大门已经被敲响。冰兰让肖建国留下陪冯萍，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等一下安排好孙玉琴就回来。
孙玉琴抱上棉袄穿鞋跟冰兰跑出南院门。随后两人往东跑，一直到冰兰家。“玉琴姐，你先在我家柴草垛里躲一躲。我去看看冯姨，没事了再出来”冰兰把孙玉琴藏进麦秸垛。随后跑去孙家。
黄明山是一个五十上岁，身体魁梧的人，身上穿了一件绿军大衣，正盯着冯萍问：“孙玉琴跟你住一个院子，你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在屋里补衣服，哪有空注意外面”冯萍道。
黄明山见问不出什么开始四下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突然看向院子里新来的冰兰和肖国胜。“你们俩是谁家的，来这儿干什么？”
“哇.....”冰兰带头哭起来，身手捏肖建国，肖建国也跟着哭。冯萍忙道：“两孩子有时候过来抓麻雀，麻雀喜欢落门口树上。”
黄明山看到两个孩子口袋里都有弹弓便不再问，而是悻悻离开。冯萍长出口气，“晚些让你玉琴姐回来吧，就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冰兰带着肖建国出来，就像冯萍说的，躲终归不是办法。肖建国找范玉军去盯梢了。在人们下工前，孙玉琴回了家。抱着冯萍呜呜大哭，冯萍有如心疼闺女一样心疼着怀里的女孩。
肖建国在晚饭后跑来，拉冰兰在一旁咬耳朵。田桂敏看两个孩子就是满心欢喜。真能跟肖家做亲也很好，闺女她是彻底放心了。
咬完耳朵，冰兰跟田桂敏说了声边跑出去，后面跟了好事的范小军。“四哥干嘛跟着我们”
“你们一定是出去打雀去，我要跟着”
“跟就跟，别出声，不然什么鸟都没了”冰兰只好带上范小军去肖家，然后把范小军留给肖建国和他哥哥们。自己借口回家便跑了。
孙家那边没动静，那就是还在万家喝酒？冰兰轻松越过寨子，到墙根听着里面还在喝酒。点点头出来，找了柴垛慢慢等待。终于门开了，万丰收把黄明山和万宝山送出来，打着哈哈回屋。黄明山喝得有点多，但是脑袋还算清醒。
出了院子，“黄局长，要不要我陪你过去？”万宝山道。
黄明山摆手：“就俩兔崽子，用不着你们出手，我看他们谁敢不听话！”
“那就祝老哥良宵苦短那！呵呵！”
“对他们不用手软，到哪他们都是打击对象，整死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受教受教！那回头见黄局长！”
两人分开，等看不到万宝山的身影后，冰兰才出来，尾随着黄明山而去。一颗石子打在黄明山的膝盖，黄明山腿一软坐到地上，起来揉揉膝盖，却不想身体一麻，随后失去直觉。冰兰把黄明山装进戒指。
活物能装戒指，但戒指是一个封闭空间，活物不能呼吸自然窒息死亡。冰兰跃进万家院子，到了茅房，直接把黄明山扔进粪缸。村里人都是找一个大缸埋进土里，上面放两块板子就是茅厕。这一点冰兰一直不适应。海狼星人们进食量很少，排泄物自然很少。而且智能化很高，人们根本闻不到难闻的气味。
屏住呼吸飞快逃离，很快回到家中。她没觉得杀一人有什么错，既然是坏人那就杀了算了。留着岂不是一个祸害？范小军回来的时候只带回三只麻雀，现在连麻雀都很少了。冰兰用红薯干安慰了四哥。
第二天村里热闹起来，等冰兰出来，公安局的人也来了。水利局长死了可是大事，村里今天基本上没上工，大人被召集到村委听问询，孩子们十岁以下的该干啥干啥。所以冰兰跟肖建国等孩子都跑到万家看热闹。
万家一团乱，万丰收和万宝山被带走了，院外还停着一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尸体已经盖上了一块破布。万家女人在里面呼天抢地，喊冤。
“他就在我家喝了顿酒啊，公安同志，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万丰收的媳妇。
“你们不要哭闹了，相信政府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答复”穿一身橄榄绿色衣服的公安道。“你们真不知道黄局长出去后去了哪儿？”
“不知道，是跟我侄子一起走的”
这里没问出什么，公安转向万丰收和万宝山。两人被分别关在两个房间。万家叔侄最后给的结论是孙家兄妹干的。
“为什么会是他们？他们跟黄局长有过节？”公安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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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兰妮、想要一座金币山、风雪翩翩、优雅的旅行者、小英英、雪花飘飘、墨雨、星空的留言。
第42章 乡村纪事 19
万丰收给出这样一个推断：“孙家兄妹是半路回来的, 回来的时候两人都很惨，尤其孙玉琴，听说连走路都成问题。孙少年提起黄局长都是带着愤怒，而这次黄局长过来却提出去看看孙玉琴, 我怀疑黄局长对那兄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同样给这个结论的还有万宝山。叔侄俩都有这个推断，公安问完话后，又让人找来孙家兄妹。老公安根据自己多年审案经验，仍没找到孙家兄妹可疑之处。两个孩子很年轻, 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 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一定有破绽。但是两兄妹的表情告诉他们，他们恨黄明山, 对于黄明山的死, 他们很是开心。
旁敲侧击后加上威逼，孙玉琴最终先崩溃, 她蹲在地上呜呜呜痛哭，具体为什么哭，她不知道, 也许为自己的遭遇，也许为世间的不公，也许为终于仇人终于死了一个.......。
在场的人就是心肠再硬, 也被女孩的哭声感染。“先别哭了, 有什么委屈政府会为你做主。说说吧, 你们兄妹跟黄明山有什么冤仇？”办案的老公安李同志道, 语气很和善, 孙玉琴都不知道多久没人跟她这样说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