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妈的交涉就靠他自己了，冰兰想。在田桂敏几次被儿子气得暴走后，终于不再张罗儿子的婚事。不结婚更不用盖房子，事情就拖了下来。
冰兰在背地连哄再吓，让消建国和范小军老老实实上学。只可惜学校的老师水平实在太差，他们很多都是知青，或者高中毕业来教他们的，根本没什么教学经验。
算啦，开小灶，不然怎么办？她已经习惯了肖建国的存在，也想过多少次要不要跟这样的人一辈子。她不知道家庭婚姻对她的意义，如果让一个人陪你走完一生，还是选一个自己中意，对方视你如珠如宝的最好。
她不敢肯定自己在肖建国心里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些年看来，肖建国还是没自己不满意的地方。既然有了打算，就不能自己走了让他留下。万一在外面遇不到像肖建国这样一心对自己好的人呢？
“这套书是我找来的资料，以后你们自己看，把里面的题都做一遍，不会的找我！”冰兰仍给两人那套自学丛书。她看了一遍，内容很全，不用老师应该都能学会。据说第一次高考题很简单。
“为什么要学这么多，咱们没办法高考，学了也没用，要不是你们我才懒得学呢！”范小军道。
冰兰给了他一下：“谁说不能参加高考！今年不能不还有明年、后年吗？总有一天能考就行！你别忘了，安逸走了，安然也会走，你想留在这儿？”
第47章 乡村纪事 24
“不行, 给我书！”范小军有如鸡打血来了斗志。肖建国很老实地抱着一本书去了一边。他知道自己再不努力，怕是真的追不上冰兰了！
几年的风调雨顺让农民能吃上饱饭，但是为了手里多几个活钱，很多人家都是偷着卖粮食。一头猪几只鸡一年能剩下多少？
哪家没有人情分子？加上娶媳妇嫁闺女。现在不比以前, 办一个婚事还是要花钱的。所以，村民的生活一直不算好。
知青点的房子越来越多，田桂敏看着今年又来了几个知青, 她对儿子渐渐失去信心。姑娘们不会等你，到了年龄，好的姑娘一个个都成了孩子妈，儿子已经二十一了, 却连个对象都没有。
范文军没气馁, 反而跟着弟弟妹妹过来看书。他相信那些人的消息，尤其听妹妹说明年就会有动静了，至于什么动静, 等着就知道了。
前院传来大嫂的咒骂声：“吃了我家的鸡早晚噎死！什么不做做起小偷来, 缺德了！.....”
冰兰无奈笑：“你说那群知青还城里人呢？好的不学竟学起偷鸡摸狗的事了！”
“时间太久了，一来就是七八年，什么耐心也被磨没。刚来的受传染, 怕是都稳不住了”范文军道。
“不是有几个嫁了村上的吗？就像二嫂，有的也娶了村上姑娘？”肖建国插嘴道。
“谁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冰兰看过一些知青题材的电视剧, 电视剧里那些知青留给村里很多悲剧, 不知道现实会怎样？如果给你一个可以脱离这里的机会, 你会为了丈夫（妻子）孩子留下吗？
这是一个很艰难又很无奈的选题, 而且就是二选一。七六年悄悄来到，冰兰去看冯萍时，冯萍告诉她：“我们估计今年就要离开了，上面松动，老刘他们已经有了准信，过些天就走了。我们多亏了你暗中照顾。
好孩子，就是冯姨走了也不会忘了你和这里帮过我们的人。以后去省城了就去冯姨那儿”
“冯姨放心，我一定会去看您和几位伯伯。如果能考大学，我就去省城上”
“省城可没一流大学，要去还是首都吧！”冯萍给了冰兰几个不错的大学选择。
市场松动，集市回复，头脑灵活的范立军在村里收鸡蛋和粮食卖给城镇职工，不要粮票只要钱。得了好处后，叫上了老大一起倒腾起来。范小军高中毕业扛着田桂敏吃人的眼神跟冰兰去车站卖菜饽饽，一天下来也不少。都有自己的算计，田桂敏只剩下叹气。
冯萍等人陆续离开，田桂敏也就相信儿子们说的可以参加高考的事。不过这事她只闷在心里，真恢复高考了儿媳妇会不会去？万一走了孙子孙女咋办？
她不说不等于事情不存在，恢复高考首先在知青里炸开，村里高中毕业的毕竟只有几个。只要是下乡三年以上，或高中毕业应往届的都可以参加。
范文军激动的心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终于赌对了！等到了！毕业一年的范小军也敢正视老爸老妈眼神。范大伟对三个孩子道：“机会给你们，我和你妈不干涉你们选择。但是要是考不上，文军和晓军就要踏下心来找对象成家，知道吗？”
“爸妈，这次考不上我就不想了，也死了心。以后跟你们踏实过日子”哥俩表态。冰兰今年正好毕业，不用说是一定要参加的。兄妹三人的时间紧，听了老爸老妈训斥回房间看书。
田桂敏看向前院：“老大家踏实，就是老二家不知道咋想的？”
“当初不是跟立军说了吗？就是儿媳妇走了也怨不得别人”
“说是说，可真要是——”田桂敏长长叹口气。他们不知道的是范立军也跟媳妇谈这事：“媳妇要不要试试去？”
李淑文窝在丈夫怀里道：“你不怕我飞了？”
“不怕，你飞了我跟着，带着咱们闺女儿子”范立军道。
“我不考，也考不上，上学的时候只上到初中，家里根本没学习的条件。睡觉睡不好，上课听不明白，勉强凑合了初中毕业。这几年就着饭早吃没了”
“不考就不考，这也许是你回城的唯一机会。既然你选择了我，我就会用一辈子补偿你。等咱们日子过好了就回家去看看你爸妈，这么多年连封信都没有，还真够狠心的”
“看不看无所谓，在他们眼里，我就是多余的。立军，放心，我说了跟你就是一辈子”小两口甜甜蜜蜜起来，两人的心意相通，他们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
为了能让冰兰他们这一批人参加高考，教育局提前颁发了毕业证书，范家除了他们三，还有老三家的云兰。其余的基本上没考上高中，初中毕业就结束了上学生涯。
报名、考试、出成绩、填报志愿.....，范家同时考出去三人，消息炸晕了所有人。孙红叶和肖立刚带着儿子过来道喜。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就差问一句：“俩孩子啥时候办喜事？”
大人怎么说冰兰不管，肖建国就等着冰兰说哪就报哪里。因为人家考的分数也不低！这还真是的，“我报首都医科大学”
“我也报医科大学”
肖家怕媳妇飞了，临走一定要定亲，冰兰被迫印上了肖家徽章，当然这也是她愿意的。范文军报了一个省城管理类的学校，范小军奔着安然的脚步上了石油大学。
田桂敏忙着给孩子们做行礼，家里没说娶，棉花倒是积攒了不少。冰兰给冯萍写了信告诉这一消息。他们家是一派喜气，万家又差点出人命。
为啥？吴文娟偷着报了名，这次成绩刚够中专线，她就报了自己老家那边的学校。通知书一到，万家人知道了，想走？门都没有！吴文娟被关在家里，孩子婆婆带着。
吴文娟晚上趁人们睡觉时跳窗户出来想跑，可惜万家做的防范，刚一出来就被发现。吴文娟发了狠，抄起窗台上一块板砖拍向自己。就像她说的，“既然我活着没自由，受罪！那我就死了好了！左邻右舍叔叔大爷们听着，我吴文娟是被万家胁迫设计才不得已嫁了万宝全。
如今我能考出去他们却不让我走，整天把我关起来，这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万宝全你们等着，就是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
这里一吵闹，左右自然有起来的，但是那是万家的家务事，他们就是想管也管不上。没想到那女知青却是个狠的，一板砖拍在自己额头。见出了人命，万家也不敢藏着了，忙招呼人去叫大夫。
万幸吴文娟被折磨得手上力道不大，只是额头出了一个血窟窿，送去医院被抢救过来。事情总会瞒不住，吴文娟求了一个护士给家里写了信并报了案。万家涉嫌干涉婚姻自由，限制人身权利等几条罪行被拘留审查。
吴家人让闺女离了婚带着闺女直接离开村子，孩子也不要，吴妈妈说得好：“他们万家从根上都是坏的，孩子养着也是个祸害！要祸害也去祸害他们万家！我们吴家受不起！”
万家事情一出来，村上娶了知青媳妇的都忐忑起来，好在他们媳妇都没考上大学。而与村上姑娘结婚的男知青却有两个考上的，最后不知道怎么交涉的，倒是没出了乱子。田桂敏观察了几天儿媳妇，见没什么动静，慢慢安下心来。
没想到这只是开始，随着各地返城的开幕，下乡的知青都躁动起来。他们要回去！不要留在这儿了！可惜他们省还没正式下文让知青返程。
村里偷鸡摸狗的事情多起来，村民叫苦连连。纷纷找到村上，因为万家出的事，上级以万丰收年龄已大不适合村委工作为由，让安平正式成为支部书记，村长改选为肖立刚，也就是冰兰未来的公爹。
“愿意走的就走，不愿意走的不一定是坏事”安平跟肖立刚道。
“安书记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留下还会有什么好事？”肖立刚刚接手，很多事他并不知道。
“我来这里是上级特意安排的，本来没那场运动咱们这儿可能已经是一片油田了！可惜延长了十年！十年啊！别人在进步，我们不但没进步，反而倒退。我们再也耽搁不起了。”
“安书记你是说这里马上变油田？”勘探队在这儿折腾了两年呢！有石油这事他早知道，也通过媳妇口中知道如果开发油田会有什么好处。年轻人估计都将成为工人，能成为工人还回城里干什么？都回去哪里有那么多工作给安排？在家吃闲饭哪如留下来做一名石油工？
“这事上级还没具体下文，我是不敢说出来呢。就是觉得油田成立也是需要这些有知识的青年，我想这两天去省里探听一下，你留下安抚大家，有了准确消息我就打电话给你。到时候是去是留都随便了。”
安平走了，肖立刚给知青开了座谈会，立场表明，村上绝对执行上级指示精神，遵循大环境。既然其他省有动静了，咱们省绝对不会落下。“为了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安书记已经动身去了省城，只要有准确消息，马上打电话过来。请大家耐心等几天”
知青的心暂时安抚住，肖立刚一想亲家老二媳妇是知青，这事应该跟亲家说说去，别到时候儿媳妇走了，留下孩子，家不成家的。
晚上夫妻俩唠嗑的时候肖立刚便提起这事，“明天你去找嫂子，让她跟儿媳妇说说别跟着那些知青起哄。安下心来等等，如果他们都成为工人回不回城有啥关系？回了城还不一定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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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墨雨、兰妮、雪花飘飘留言
第48章 乡村纪事 25
“曹队长临走倒是跟我和嫂子说了这事, 如果国家过来开发油田，咱们都可能跟着受益。最起码年轻人是要安排工作的，像咱爸妈年龄大的或许就直接吃劳保了。听说房子都给盖好了，没想到咱们也有这么一天！”孙红叶想想做梦都想笑。
第二天听了丈夫的话, 晚上跑去田桂敏那儿串门，孩子们一走就是三，家里空落落的, 厢房干脆就给孙子住了。“孩子们一走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是啊，家里的猪鸡突然没人管了，冷不丁还真不适应。今儿咋有空过来？”家家都有一滩事，一般很少有时间串门, 除非有事。孩子们刚走, 能有啥事？
“嫂子，昨天立刚偷着跟我说了这么件事”孙红叶在田桂敏耳边嘀咕几句，然后道：“我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曹队长不是也这样说过吗？我想着这事你应该背地跟老二媳妇说一声, 孩子都两个了，不如就留下踏踏实实过日子。要是能当工人，回不回去还不一样？”
“真要谢谢你惦记着我家, 最近看知青闹腾的，我这心就没安生过。就怕老二家真要回城, 我家立军和孩子咋办？你先等一下, 我把老二家叫来, 你说了她会更相信。要是我说还以为我骗她！”
田桂敏偷着叫来黄建英, 孙红叶再次说了一遍：“你叔的意思是让你等等，别着急，咱们这真有那么回事你留下不是很好？”
黄建英心里充满感激，本来自己没打算离开，如果能当工人脱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谁愿意与丈夫孩子分离？再说立军把她疼在心里，女人还图啥？当即表了态，主要是让婆婆踏实。等儿媳妇一离开，田桂敏想了想道：“你说建油田会占几个村？”
“不知道啊，没见过油田具体多大？嫂子想说啥？”
“我是想着要是就占一两个村子，那我们娘家亲戚就沾不着光了吧？”田桂敏笑着看孙红叶。孙红叶马上明白过来：“就怕不好弄，嫂子有办法？”
“别的不好办，把侄女外甥女嫁进来应该不成问题吧？”
“我嫂子更希望我能把侄子带进来，估计是不能。女孩子落到庄户人家就是一辈子干不完的活计。能带进一两个也行，这两天我就看看谁家小子合适”
“你可不能跟我抢，李家二小子我要给我外甥女”
“行，让你给了”两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安平五天后才打了电话，“省里马上下文，各地知青可以返城，等我回去就把他们个人档案调出来吧！愿意走就走”
肖立刚忙问：“那个油田的事咋说的？”
“现在领导班子刚捋顺，油田的事还没研究。不过我跑了一趟首都，见到了勘探队的曹山，他说最迟年底一定有信。让咱们耐心等待，咱们那儿存储量高过大庆，开发是早晚的事。
这次中央指定的十年计划里就有大力开发燃料一项议题。并在五年计划里着重指出油田，此事上面已经在研究了”
“好的，这事就等你回来再说”肖立刚心里算是有了底，那群知青愿意回就回吧，只可惜成了家的还不知道啥样！
随着安平的回来，知青正式可以拿着自己的档案签字盖章走人了。没结婚的拍拍屁股走人，结了婚的几乎都是连哭再闹。村委又成了大杂院。
“都别哭了！”被吵得头大的安平对众人喊道，君子风度早就磨没。
“书记，我们不想吵，可是我孙子不能没妈啊，他刚六个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