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厨娘就别打听了，不如你去美国跟那哥俩读书如何？你年龄不大，也可以上学。”
“要是您全家过去，我就过去”她说的是实话。跟他们一家扯上关系真的洗不干净，还不如跟着移居美国。
“我也想，可惜办不到”孙鸿飞苦笑，家属不留在这里上峰能放心？他是师长也管不到西安市，这里不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美国不也是你们的同盟国吗？过去应该没问题吧？”
“走不了！不管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希望你们尊重我和我的家人。不然我一样翻脸”
“放心，我的职责就是保护您家人的安全”
“谢谢”孙鸿飞放松了一下面容，叹口气，门外国民党，门内共产党，哪个他也惹不起。不过在大方向上，他不主张内战。可惜很多时候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内战正拉开序幕，他将何去何从？
47年的春天，革命根据地失陷，全国几乎一头倒。就是西安城里气愤同样紧张，冰兰不停看书查阅资料，她担心自己的家人，担心昔日的战友，担心万一哪里出错，历史不要改变。一切都按历史轨迹运行着，这一年应该是最不好过的一年。也是最考验人的一年。
这一年是双方的转折点，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转折出现。从高泉山的神态上就知道没什么好消息，所以她就不去见了。孙鸿飞在矛盾中听从着上级指令，眼前的局势他看不透，但是一边倒的形势就在眼前。
这让他更加举棋不定，心绪不宁。一边倒的形势终于停止了。冰兰突然接到指示，“上级命令，务必将孙家一家转移出来”
“去哪？怎么走？”
“就去孙将军地盘，现在他们还在陕西境内，会配合咱们行动。家里安排好后，让他们一家去戏院看戏或参加聚会什么的都行，适当时候我们会用我们的人将他们一家换下。”高泉山道。
“他们会配合吗？”不配合很多事都完不成。
“这是孙将军的亲笔信，他说只要他的家人能平安，他就没什么惦记的了”
“好的，我在这两天准备一下他们随身的东西给你送来”就是离开也不能委屈了人家，不然这事不好交代。
冰兰回来亲自见了老太爷。孙老哈哈一笑：“没想到我家藏龙卧虎，既然我儿子选择了我们绝不会拖后腿，今晚我们就准备”
“你们随身携带的东西不宜过多，我会帮你们先带出去。家里的细软如果您相信我，我保证都给您随后带出。现在刚好换季，我倒觉得您可以给大少爷和小姐寄一些钱物”
“你给我的印象很好，我相信你。你的建议也不错，明天我会让人给孩子寄一些东西过去”老人很平静，没一点紧张。
冰兰没等白天，夜里就带着一些东西送出。从开春家里就有人盯上了，不过那俩人对她来说就是小菜。
白天孙夫人给闺女儿子寄了一些当季的衣服和生活费。这事很平常，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是在渣打银行的汇款单数量有些大了。
外人没看到孙家任何变化，冰兰晚上向外运出三批东西后，老爷子把她带到一间暗房：“这些都不是好带的，我都装了箱子。你能带出就带，带不出去就算啦。人比东西重要”
“老先生，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这批东西不管多少年后，我都会交给您或您的家人”
“呵呵，小姑娘，我孙某信你！”这个约定孙家本来没当回事，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他们会收到迟来的承诺。
考虑再三，孙家选择了分批走。孙夫人跟着婆婆和丫头在逛街的时候被换包了。回来的是三个穿了她们衣服的陌生人。关上门，孙来忙向三人道谢：“为了我们孙家，辛苦各位了，孙某在此谢谢了”
“老先生客气了，我们都是为了革命的早日胜利”为首上年龄的女人道。
“几位想什么时候离开？”
“我们最后走，等您和小少爷安全离开后”又是那女人道。
“二进都空着，几位随便住，有什么需要就找冰兰丫头”
冰兰带着三人安置在二进。“我是何冰兰”
“冰兰同志好，我娘家姓王，大家都叫我王大娘，这个是我儿媳妇水芹，那个丫头是我孙女小荣”
“王大娘、水芹嫂子，小荣”
“我们就别客气了，尽快安排老先生走，组织要我们跟随孙将军队伍去陕西境内，与第一师汇合”王大娘道。
“好，还有其他同志吗？”
“还有就是爷孙俩，都是我们自己人”
“你们三位先休息一下，我去做饭”冰兰告辞出来，自己还真成了地下党。家里的老妈子是府上的老人，依然伺候着老太爷和少爷。孙兴武依然每天去上学，孙老每天看着孙子走。他告诉孙子：“我们是孙家的男人，你爹不管做出什么选择，我们都会支持。孙家没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孙家的家教非常好，孙兴武每天陪着老爷子早上溜达一圈，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离开娘的孩子。爷孙俩该干啥干啥。老妈子回乡探亲去了，家里再次少了一个人。
冰兰依然每天买菜做饭，那三个女人来了每天帮冰兰做饭，偶尔聊聊天。
“老先生，您想什么时候走？老夫人和夫人已经安全出城了。”
“好，我们也走，就在这周休息时间”
孙子陪着爷爷带着一个卫兵坐车出去参观古迹，天黑才回来。走的时候四人，回来的时候三人，卫兵没回来。冰兰马上出去检查有没有尾巴，出来就看到一个拉黄包车的车夫在四处寻找。
那样子根本就不像个车夫，不用问也知道那人再找白天的两人，冰兰连车带人收走，进来却看到车夫换成了高泉山。原来高泉山都出动了，爷孙俩是还是王家人。
“我也要走了，特务一查就会查到我身上，还有王大爷一家，这次也要走，留下太危险了”高泉山道。
“什么时候走？”冰兰问。
“外面还有特务吗？”
“白天的那两个已经被我收拾了，刚才那个尾巴也收拾了，现在就走吧，外面没人，如果他们知道他们的人没了一定起疑”
高泉山把人员分成三组，分头分批走。最后他和冰兰收尾。等高泉山出去后，冰兰把孙家的东西尽可能的都收起来，这是她许下的承诺。
第115章 岁月 18
随着高泉山到了王大娘家, 王大娘一家三口应该说一家五口正在等着了。高泉山给冰兰介绍说：“王大爷的儿子都在部队上，这次跟咱们一起走。我们是叔侄俩，咱们是两家人结伴去太原”
高泉山把提前计划好的一一对冰兰说了说。他们走得慢，就是去找孙鸿飞怕也是赶不上了。只能自己渡河到陕西找大部队。
“咱们怎么走？”冰兰看了看这群老的老小小的。
“推车吧, 走得慢就慢”
“买辆毛驴车能卖到吗？”
“应该可以”高泉山道，“明天我去买买试试，有辆车会很方便”
说话间外面就响起了警笛, “一定是被发现！特务也有交班的，找不到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家人好说，自己跟高泉山怎么办？冰兰看高泉山。高泉山道：“看情况，他们要是挨家挨户查, 咱们爷俩就是走亲戚的, 我倒不觉得他们会这样做，全城那是多少人？再说孙家要走还会留在城里？”
一夜，冰兰都没睡踏实, 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早上帮着水芹嫂子做完早饭，家里已经收拾停当。冰兰的短发很显眼，这个年代如果不是学生一般都会留长发。
“这个好办”冰兰看王大娘打量她的头, 便进屋换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髦的小姐。一头卷发, 一身修剪得体的旗袍。
小荣上前对着冰兰的头发又看又摸：“还真像, 跟真的一样”
买车回来的高泉山道：“你这样只能自己出城了, 跟我们不搭调”
“高叔, 不如你等我一下，我出去看看能不能租一辆汽车，咱们俩一起走”冰兰道。
“没有出租汽车的”高泉山道。
“您啊先换一身好点的衣服在鸿雁楼附近等我，如果能找来更好，找不到就算”
王家一家人赶车走了，高泉只得出去等着。冰兰出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她在街上转悠，想找一辆汽车。有是有，全是个人的和军队的，现在买一辆车很难，不会有人卖给她。转了一圈想起自己还有那种军用吉普，也不知道能不能混过去，还是俄罗斯的货。
找到没人的地方，吉普拿出来开到街道上。到了与高泉山约好的地方，高泉山已经换了一身藏青衣服，坐在一个茶摊喝茶。
“高管家，走啦！”冰兰探出头朝着高泉山着手。
高泉山镇定地过去弯腰：“小姐”
“上车啦！”汽车在众人羡慕惊愕的眼神中开走。
城门检查的很严格，但是看到军用吉普习惯性地一个立正敬礼。冰兰此时戴着墨镜探出头朝站岗的两人一人扔了一块大洋：“我去五台山接老太太，拿去喝茶！”
汽车一踩油门飞走了！两个站岗的拿着大洋呆了又呆：谁家的小姐？怎么从没见过？那车是？好高级！警备司令的新车？
冰兰不管他们怎么猜想，车跑出五里地，才慢慢减速，高泉山大喘气：“哪来的车？”
“别问，咱们先开，王大爷他们在什么位置？”
“应该还在城门附近等咱们”
“高叔你先换了衣服咱们去找他们，这个车我要处理一下，别惹麻烦”
“对，赶紧开走”高泉山换了一身庄稼人的衣服下车往回走。冰兰开车到了偏僻地方换衣服收车。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包头的乡下小媳妇。
沿着来路往回走，一直到与高泉山与王家相遇。赶车的是王大爷，其余的全坐车上，等冰兰上去已经满满当当的了。加上一些包袱被子锅碗，毛驴累的吐着气。
“我下去吧，这毛驴瘦的！”冰兰跳下车，高泉山也跳下来。王大爷找了一个树荫让毛驴休息。“驴饿的，人都吃不饱饭更别说牲口了”
众人下车，水芹嫂子道：“那就让爹娘和顺利（她儿子）坐吧，我们走着”
好在路上有青草，冰兰偷偷喂点粮食。人走着跟驴的速度也差不多。只是不用背着东西。于是车上一下子轻松起来。偶尔王顺利也会下来跟着大人走。
一队队国民党兵出来，不知道是不是找孙家的人，把他们一行人挨个打量后，队伍里有人说了一声不是，便去追赶前面的人。高泉山等人等他们走远对看一眼，这是在搜查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路上遇到逃难的还会结伴走一段。现在他们每人都是一身尘土，蓬头垢面。车上的王大娘躺着，盖了一床破被子，加上一头毛驴，冰兰都觉得好凄惨。
可是就是瘦驴也很惹眼，现在有几家养得起牲口的？除非地主家。没车这群人更慢，好心的王大娘路上又收留了两个孤儿。
事情也是赶巧，他们在渭城一代遇到了一伙土匪，刚打劫了一群路过的难民走了。等他们来的时候正是一片狼藉。到地上的十几个。
“这是咋的了？”
“刚来了一群土匪抢走了我们的东西”一个四十上岁的男人道“土匪也瞎了，我们都是快饿死的人哪里有东西给。没东西都不行，朝我们出气，这不没轻没重的被打了一顿。”
那边有两个孩子喊着娘，冰兰过去一探地上妇人的脉搏，已经没了。
旁边一人道：“那位大嫂包袱里一对镯子被土匪抢了，抢救抢了，保住性命要紧。可偏生那位嫂子舍不得，这不被土匪打死了。这俩孩子可怜了”
冰兰一看俩孩子大的不过实十来岁，跟王顺利差不多，小的六七岁左右。一问才知道娘三想去找进城找出路，家里活不下去了。
“你们的爹呢？还有亲戚吗？”
“爹被国民党兵抓走了，没回来，家里没人了”大孩子道。
“你们这是去哪儿”那群人问王老爷子。
“想过河去那边看看，儿子在那边”王大爷道。
“和那边也不太平啊”
“现在哪儿都不好过”王大爷道，“不然谁也不想离开故土”
那群人走了，却谁也没想着带上两个孩子。也是自己都朝不保夕的谁会带两个累赘？于是两个孩子坐上了驴车。这回更像逃荒的了，过镇子住大车店，冰兰回去准备干粮。过村子便在别人家柴草堆旁将就。
有时候就找一个背风的小山坳做饭休息。冰兰也不隐瞒自己的功夫，他们只要在野外，她就会出去弄点野味回来。加上镇上补充粮食，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两个孩子没了娘好像长大很多，尤其哥哥方永生。都是跟着大人去捡柴，小的看哥哥干活也跟着干。冰兰有次悄悄告诉方永生：“以后谁再问你爹，你就说被抓劳工了，生死不明。你爹也的确被抓劳工了，被坏人抓走都是去给他们干活，那个叫劳工”
她说为以后考虑，这俩孩子要是跟他们去解放区，以后不敢干什么都要等几个人的信息。他爹被国民党抓了，抓了的人可能是劳工，也可能是当兵打仗。如果有一天有人在这个上面做文章，哥俩的命运将会逆转。
她不想无辜的孩子遭受不公平待遇。方永生毕竟大些，冰兰一提醒，他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这个姐姐一定是为他们好。于是就把冰兰说的牢牢记载了心里。
“干什么去？”进城没什么麻烦，出城却被拦住了。
“去山上烧香”王大爷躬身道。
“烧香？还愿怎么去这么多人？”士兵看了车上车下的人。
“有路上遇到的，也有结伴的”
“不是一家的分开站”士兵呦呵着，车上的小哥俩跟小荣下来站一边，冰兰跟高泉山站一边。
“这都干什么去？一个个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