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补充:“我是说,下次见您的时候,不是您生病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没想到可口可乐最早居然是咳嗽药水。1886年,美国药剂师约翰·彭博顿配制了一款咳嗽糖浆,后来成了可口可乐。
*关于更新,1月开始日更1章6000字,加更偶尔掉落,会在摘要里说明。上本是投雷到进阶萌物(50地雷)加更,这本计算投雷总数,一个深水是100个地雷,加更1万字,目前后台已经超过300地雷了,1月开始慢慢加更。作收现在4300,要是本书完本之前能到5000作收,直接加更1万字;过1万收藏也直接加更1万字。
第42章 情诗与松子糖
维塔丽朝他笑了笑, “我知道。我得走了,我下周末返回鲁昂,会提前给你送信, 告诉你哪一天、几点出发。噢,还有,克罗斯瓦庄园有不少油画, 但有一些有损坏,我想挑一些画作出售, 还要修复其中的一些。古皮尔也接画作修复的业务吗?”那还是前几年庄园被普鲁士军队用作指挥部的时候遭到的破坏,已故的卡罗琳太太觉得看着心烦,就把那些损坏的画作从墙壁上取了下来, 放在一间空房间里收着。这次还是她想要更换室内装潢,管家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些物品。
“古皮尔不接画作修复, ”文森特摇头, “但我可以给您介绍很不错的修复画师。”
她点头,“行。到时候看过了再说。”她戴上白缎手套,伸出手, “再见, 梵·高先生, 下次见。”
文森特·梵·高略显笨拙的吻了她的手背。
*
让·路易·福兰总觉得维塔丽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但要让他说, 到底哪儿不太一样,又不太好说的清楚。
也许是长高了?或是, 长大了?
总之,不再是那个刚从沙勒维尔来的土里土气的“小丫头”。
只是看她一挥手花了几千法郎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知道这女孩真的是有所不同。她身上没有那种穷乡僻壤小城长大的女孩的畏畏缩缩,礼仪方面有所欠缺, 但也就是不像那些名媛淑女受过礼仪教育的恭谨,那种恰到好处的乡野天真,反而为她增添了魅力,她不像那些从小接受礼仪教育的女孩那么呆板,也就更讨人喜欢。
阿瑟不在巴黎,福兰总是自诩为维塔丽的保护人,很是自觉的把自己放在哥哥的地位,哥哥带妹妹买新裙子、漂亮的新款女帽,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维塔丽长得很美丽,很像阿瑟,脸小小的,圆圆的,脸蛋肉嘟嘟的,还是个少女的模样,但已经能看出来,将来一定会成为光彩夺目的大美人;肤色白皙,有一双顾盼生辉的动人的蓝眼睛,实在非常适合成为画家笔下的人物,他光是半身肖像画就给她画了不下20张,加上素描之类就更多了。
他带维塔丽去女帽店买新帽子,得意洋洋又谨慎的为女店员介绍,这是他的妹妹,女店员很殷勤的招待她,为她试了很多今年时新的帽子,最后她挑了三顶帽子,两顶冬天的外出帽子,一顶缎子的室内帽子。女帽要比男帽贵不少,三顶帽子花了80法郎。
福兰付了账,又带她去餐厅吃饭,吃过晚餐,送她回家。
*
加百列·奥兰的信放在她房间的桌上。算了算,她生病那天给他的信应该刚到伦敦,他还没来得及给她写回信。
用拆信刀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加百列真的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大概还因为阿瑟是诗人的缘故,每次信末都会给她抄一首情诗,莎士比亚、彭斯、华兹华斯、拜伦等等。
“啊,我的爱人像朵红红的玫瑰,
六月里迎风初开,
啊,我的爱人像支甜甜的曲子,
奏得合拍又和谐。”
又或者:
“她走在美的光彩中,像夜晚
皎洁无云而且繁星满天;
明与暗的最美妙的色泽
在她的仪容和秋波里呈现;
耀目的白天只嫌光太强,
它比那光亮柔和而幽暗。”
*
啊,谁不爱听美妙的情话呢?
*
她心情愉快的开始给他回信。
煤油灯很亮,是没有电灯的时代最好的照明工具,桌上放着两盏煤油灯,照亮了大半间卧室。
写完信,拧灭了煤油灯,上床睡觉。
*
早上,叫德拉埃上学途中帮她把信寄了。10点多,又收到一封信,来自文森特·梵·高。
她挺奇怪,想着他有什么要跟她说的?明明跟他不熟。他将来——死后——会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画家,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艺术品销售员,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
其实看到他的时候,她的内心甚至毫无波澜,还有点失望:就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年轻男人嘛。他多大来着?好像没问过他,但他看上去比阿瑟要大几岁的样子,阿瑟现在还是像个16、7岁的少年,脸嫩。
她拆开信。
“日安,兰波小姐:
您上次问的艺术品修复画师的名字是xxxx,住在xx街22号,您可以先去信询问修复的大概价格,他按照修复面积来收费,价格公道,量大从优。
我听福兰先生说您的哥哥兰波先生是一位非常有潜力的诗人,但我没法在市面上找到他的作品。我很想能拜读他的作品,您能誊抄一些他的诗歌寄给我吗?希望我的请求不会让您觉得厌烦。
福兰先生还说您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画家,我并没有见过您的画作,我想他可能有点夸张,但我相信他的鉴赏能力。您是在向德加先生学习,是吗?祝您学习进步,早日实现理想。
您忠诚的,文森特·梵·高。”
维塔丽不禁要想,福兰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
她没有带阿瑟的诗稿,但还记得其中较短的几首,默写下来,夹在给文森特的回信中,让雷瓦尔太太送去邮局寄出。
“午安,梵高先生:
我以为你只会关注画家们的作品,而不是诗人。我给你抄了几首他的诗歌,请告诉我你是否看懂了,这关系到我们将来是否能愉快的交谈。
维塔丽·兰波。”
*
文森特第二天上午又寄了信给她。
“日安,兰波小姐:
我看了兰波先生的诗歌,说实话,我不太能看懂。我不能欺骗您说我看懂了,我想他的诗歌是富有韵律的,但我的知识水平有限,我没法说出这有多么奇妙——我看不懂,但我知道那是美的,是好的。
我之前在伦敦的古皮尔公司工作,这次本来只是送一幅画作到巴黎总公司,因为您,我多停留了两周。不瞒您说,我在伦敦的年薪是90英镑,这笔钱不算少,但也不算多,还不能让我过上不愁吃穿的生活;而我在伦敦的工作,是没有佣金的……所以,谢谢您的照顾。福兰先生说,您大概是想到了在伦敦独自生活的兄长。我有个妹妹威廉敏娜,她年纪还小,我很爱她,兰波先生一定也像我想念威廉敏娜一样,深深想念着您。
我给您寄去一包松子糖,很甜,也很香。
在去鲁昂之前,我能再见到您吗?我想,请您喝一杯咖啡应该不算太冒昧,您会同意吗?
请尽快回信告诉我您是否同意。
您忠诚的,文森特·梵·高。”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包松子糖,装在纸袋里,一颗一颗包着糖纸。
糖果当然是好吃的,香甜,带着松子特有的松香味。
所以,这算是“约会”吗?
有点奇怪呢,她和加百列好像还没有真正的约会过。
她很好奇,非常好奇。
但不是因为文森特约她。她是个美丽的少女,从她参加过的那些文艺沙龙就能知道自己的颜值有多高,除了已婚男人,大多数未婚男人都会跟她搭讪,不论他们的相貌如何。搞文艺的,说起来也真没有歪瓜裂枣,至少都是普通偏上的长相,就是魏尔伦、德加这种长相普通的男人,也是相对于阿瑟和福兰这样的英俊青年来说的,其实远比大街上的普通男人长得端正。
文森特·梵·高也只是普通男人,约她喝咖啡应该算是男女刚接触阶段最普通最正常的社交了。她现在是有男朋友,可也不是就此必须断绝所有社交,要是觉得单独跟他去咖啡馆不太妥当,可以叫上德拉埃。
*
于是,文森特发现,他原本以为的只有他和维塔丽的咖啡馆小坐,变成了三人行。
德拉埃性子很好,比福兰这种自来熟差一点,主要是脸皮不够厚,但也是相当健谈的年轻人,很快就跟文森特聊了起来。
他问文森特多大了,他俩同年,德拉埃1853年1月出生,文森特1853年3月出生。福兰比他俩大几个月,1852年10月出生;阿瑟比他们都小,1854年10月出生。
文森特似乎想问维塔丽多大了,但询问一位年轻女士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德拉埃知道维塔丽的出生年月日,但不可能就这么随便的告诉一个“陌生人”。
文森特想着阿瑟是1854年底出生,维塔丽这个妹妹顶多是1856年年初出生,跟他只相差3岁。他心里模模糊糊的有一点想法,但没能弄清楚到底有什么想法。
德拉埃跟他聊起了他的伦敦生活,主要还是因为想从侧面了解伦敦的衣食住行。阿瑟也给德拉埃写信,但几乎从来不说这些生活琐事。
“房租占了开支的大头,想要找到一个提供膳食的住所很不容易……在外面吃饭太贵了。”文森特为了钱不够用深深烦恼,“我还要尽可能的寄钱回家,因为……我是长子。”
维塔丽留意到他提及自己是长子的时候有点奇怪,大概是性格问题?他很腼腆,主要都是德拉埃在找话题,她怀疑要是没有德拉埃,她和他可能会一直干坐着,没话可说。
90英镑,换成法郎才450法郎,根本不够在巴黎住上一年的,房租至少要去掉一半,225法郎还不够一天1法郎的最低生活标准,即使在伦敦可能也不太够用,就这他居然还要省钱寄回家——他怎么没饿死呢?
她庆幸给了阿瑟足够的钱,他不用支付房租,能有200镑,看来能过得还不错——当然没法跟加百列比,有钱果然很好呢。这么一想,顿时十分同情文森特了:加百列一年生活费足够雇佣10个文森特!
文森特说到房东太太是法国人,嫁给了一个英国新教牧师,来到英国生活,他在罗伊尔太太家住着很舒适;他的语言能力很强,母语是荷兰语,会说英语、德语和法语,荷兰语同英语、德语都是日耳曼语族,学起来相对容易,法语要稍难一点,但对他来说也不是很难;
还说到罗伊尔太太的女儿乌苏拉,母女俩在家里开办了一个私人学校,招收附近的儿童,教授简单的拼写和阅读,收取学费和伙食费;罗伊尔牧师去世之后,这是母女俩的主要生活来源。他喜欢孩子们,也喜欢罗伊尔家母女俩这种积极乐天的生活态度。
听着听着,维塔丽觉得他好像是……喜欢乌苏拉?哎呀!也不奇怪啦!20岁的年轻男人喜欢漂亮姑娘,多正常!只是看上去他好像还不是很明确自己的想法,不明白这就是“爱情”。
文森特说到已经推迟了返回伦敦的日期,要等从鲁昂回来才会返回伦敦,他拿到的佣金要寄回家里,他父亲是牧师,收入有限,家里还有众多弟妹,都还在上学,经济压力很大。
“你也可以考虑学画画,”维塔丽随口说:“你已经有了艺术鉴赏水平,懂得什么样的绘画是好的,为什么不学着画画呢?要是能像福兰那样,接一点绘画的工作,会比你的年薪赚的多得多。”
文森特一下子愣住了,“我?学绘画?”
“你喜欢绘画这门艺术吧?”
“……还行,”他低下头,摆弄着帽子的帽檐。“我喜欢那些优美的画作,一幅画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很可惜,那些客人们绝大部分都没法分辨,像您这样的客人是极少的。”
维塔丽不禁一笑,“我的艺术欣赏水平可是很高呢!你可以考虑考虑,至少你学成以后不怕没有地方代售你的画作。”
“我……我不知道,我以前没有学过绘画。”
“谁不是从不会开始学的呢?”
“可是,我、我已经20岁了——”继续不安的摆弄着帽檐。一幅画能卖上几十英镑,或者几百法郎,这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他真的好心动。
“学习艺术不讲年龄,什么时候开始学都行,你好好想想吧。你的家庭不富裕,你要赚钱供弟弟妹妹读书,这是多子女家庭里长子必须担负的责任。靠一点佣金可能没法达成目标。你已经认识一些画家了,可以去他们的画室学习,也可以自学,这并不难,难的是你要坚持下去。等你有了愿意资助你的投资人,你就会发现,赚钱还是蛮容易的。”
她活泼的笑着。
文森特只觉得忽然之间,眼前豁然开朗了——是她说的话,还是她甜美的笑容?似乎两者都有。他之前只是苦苦思索要怎么寻找大客户,像维塔丽这样爽快又有眼光的大客户毕竟不多,他能赚一小笔佣金,但距离让弟妹们都接受良好的教育还远远不够。
钱是个好东西,自从他开始正式工作之后就发现,钱肯定是多多益善的,他很想多赚钱,好让两个弟弟、三个妹妹都接受更好的教育,父母年纪大了,越来越衰老,养育6个孩子很辛苦,也很艰难,叔叔们是都很有钱,但叔叔们的钱不是他家的钱,他家只是有一个好姓,但没有配套的金钱——
大弟弟西奥也已经在古皮尔公司开始了学徒生涯,西奥今年16岁,他本来应该继续上学,最好还能去上大学,但家里没钱供他继续求学,只能让他早早出来当学徒。这要比很多只能在面包房打工的孩子好得多了,至少学成出来,年薪足够养活自己。
他想着明年应该会给他加薪,至少要加到100镑吧,他可以把多出来的10镑寄给母亲,家里还有3个妹妹,1个最小的弟弟科尔,科尔今年才6岁,比西奥小整整10岁。
唉!
他再次感受到肩上的重担。就像维塔丽说的,他是长子,他必须照顾弟妹。
福兰和德拉埃都没怎么说到兰波家的家境,阿登省的首府对于巴黎来说就是个偏远小城,他也听说过色当就在沙勒维尔附近,所以肯定会受到战争的巨大影响,兰波家可能还不如梵·高家的家境呢,但看看现在的维塔丽,他根本没法把她跟巴黎本地姑娘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