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声音很好听,还是像男孩一样的嗓音,可以说相当的奶声奶气,她很喜欢,她也因此一直觉得他还是个大男孩。每次他说“Darling”,她都会觉得很开心,觉得这副嗓音配上这个词,真是美妙无比,动人心弦。
可现在,又有一种受伤小兽的可怜。
她刚有点心软,准备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见他忽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愣住了,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跑了。
*
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
所以,他是吃醋了,妒忌了,对吗?之前他好像从来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对什么人的妒忌,也没问过,她当然也不会闲得无聊跟他说她的那些爱慕者,那不是没事找事吗?这么看来,他对那些年轻男人应该都知道,文森特、路易——对了,想起来了,之前他确实开玩笑的问过她,但当时她没往心里去。他说的太洒脱,她就没想到过,他也是会妒忌的。
唉!男人啊,你的名字是麻烦!
对文森特,她只是欣赏他“现在还没有太醒目但将来会很辉煌”的艺术成就,确实没有什么爱情。就像阿瑟曾经跟文森特说过的,他们兄妹都对钱很敏感,很现实,文森特一年没有1万法郎的收入,她压根不会考虑他,更别提文森特下面还有好几个未成年的弟妹,将来的经济负担也不轻,她就是真的爱他,也会对此望而却步。
再说了,她也想到过,文森特将来要是仍然走上绘画的道理,那就会成为艺术大师,他的妻子不管是谁,都很难不会被他的光芒掩盖,这可能是她最大的顾虑了。
比如,居里夫人得了两次诺贝尔奖,但有谁知道居里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其实皮埃尔·居里跟太太玛丽·居里一起得到了1903年诺贝尔物理学奖,但人们只知道居里夫人。
加百列或许是认为他俩都学画,会有共同语言,更谈得来。
好吧,她是可以理解加百列的危机感,但是,这家伙怎么敢用命令式的语气对她说话啊?他以为他是谁!
她也很生气呢。
加百列不像他一直表现出来的那么温和,她应该早就有觉悟才对,毕竟一个养尊处优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的年轻男人,说话习惯命令才是正常的,他之前对她几乎百依百顺,这也就令她产生了错觉,以为单凭他对她的爱可以让他忘记阶级差异,和生活习惯。
她有点失望,但理智告诉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能他换一种说话方式她会更好的接受。人都有占有欲,不分男女,你要说他没有占有欲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呢。
她懒得起床,想着一会儿要叫仆人来把地板上的稿纸捡起来,再擦干净地板。不高兴!这家伙怎么乱扔她的东西?讨厌死了!
还没等她想好等他回来要怎么教训他,就听见房门被人狠狠的推开,又狠狠关上。
她惊得立即坐了起来。
加百列迅速的将轻便透气的亚麻外套脱了,甩在地板上,很快走到床边,“我都被你气糊涂了。”他嘟囔着。
她瞧着他,没说话。
“我妒忌他,妒忌得发疯。”他扳着她的肩膀,苦恼的看着她,“要是我不爱你,仅仅只为了你的美貌娶了你,几年后我或许会接受他成为你的情人,没关系,我也会在外面有情妇,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只要你不跟他私奔,我就能假装不知道。但我爱你,你的全部,”
他用手指小心的摩挲她的脸庞、下巴、鼻尖,“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头脑和灵魂,全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想着别的男人。”
狗男人的占有欲!
维塔丽想翻白眼的,但又觉得他这么宣布主权又莫名其妙的有点可爱,于是便笑了。
他有点害羞,小声嘟囔:“笑什么?不许笑了!”
“就笑,你想怎么样?”
“想这样!”他推倒她,扑在她身上。
“好疼啊!”她喊了起来。
他忙说:“疼吗?压到哪里了?”但并没有从她身上起来。
“你好烦,走开。”
他腻腻歪歪的在她脸庞、额头吻来吻去,“快答应我。”
“不要。”
“我们都结婚了,这不是很合理的要求吗?”
“你的说法不严谨,我心里还有父亲、哥哥们——”
“这不是废话吗?!”他气恼的咬她的耳垂,“除了你的亲属之外,不许想着别的男人了。”
“我都跟你结婚了,你能不能有点自信?”
“唉!Darling,你心里根本没有我!”可委屈了。
“别这么说。你再这么假装,我就要生气了。”
“我来帮你写回信,保证让他从此以后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
“不行。好啦,你都21岁了,就别这么孩子气了。”她费力推开他,“总之,我能处理好。收好你的妒忌心,我允许你偶尔妒忌一下,但不能过多。”
“你对我一点都不公平。”
“很公平了,我都没有计较你去别的女人那儿学习。”
他一听这话不太妙,赶紧退了一步,“好好,我可以假装他不存在。”想想不对,又说:“你只能给写信的这个梵·高回信,不许你给文森特回信。”
“你说不许就不许了吗?”她下了床,捡起几张稿纸,“你看!你得赔我纸。”
“我明天给你买一包新的稿纸。”
“现在就要。”
“那我现在——你不是还有稿纸吗?”
她便冲着他笑,“笨蛋!”
“什么呀?怎么又骂我笨蛋?”他也下了床,“我叫蕾拉过来收拾一下。”
“不,你来收拾。”
他楞了一下。倒不是他不会做这么一点小事,只是,超委屈的呢。
“下次——呸!不对!我才是要不许你有下一次呢。以后不许跟我发火,更不许乱扔我的东西。”
“好啦,我知道了。”他很是乖巧,蹲下来捡起几张干净稿纸。但也就是做做样子,站起来后就没有再去捡。
墨水瓶很厚实,没有打碎,但墨水已经流了出来,弄污了地板和很多稿纸。
“维维。”
“嗯?”
“你得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的。”
“是吗?说说看。”
“男人想保证自己的交-配权,所以要将女人私有化,这样,女人就成了你们的附属品,当然不允许跟其他男人有来往了。说到底,是男人想保证女人的孩子是自己的种。我说的对吗?”
“大概吧。男人想要的东西很多,金钱、地位、权力、女人、继承人。”轻轻从背后抱着她,“我很高兴你懂的很多,可能有时候是懂得太多了一点。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要是你只懂得布料、珠宝这些无聊的东西,我会看不起你,觉得你只配待在卧室里给我生很多孩子。可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更好的妻子,而不仅仅是给我生下继承人的漂亮女人。”
她想,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确实,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男人根本不会也不知道要寻求一个灵魂伴侣,只需要美好的肉-体就行了,至于灵魂和思想,没人关注。
灵魂与思想很重要,但又不重要。
两个人互相吸引,最初的动力必定是性吸引力,就像加百列会喜欢她,那也是因为她是个漂亮女孩,爱情首先始于颜值,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由颜值产生的爱情才会进展到寻求思想合拍和美好灵魂,没有第一步,也就没有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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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这个自觉性其实已经很超前了。
她觉得不能要求更多,他出身在不拿低阶层的人当人看的贵族阶层,耳濡目染的全是那一套不拿女人当人看的思维方式,能有一点进步,就很不错了。
她现在是爱他的,也愿意顺着他说他想听的话,哄着他。至于将来怎么样,谁知道呢?
于是她说:“好啦,你不要总觉得我会喜欢别的男人,你是男人,要自信。至少你现在可以知道,如果那个人不比你更富有的话,我是不会考虑的。”
他装模作样的大惊,“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欧仁?!”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也许吧。”
他挠她的腰,弄得她笑个不停,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
第二天是加百列的21岁生日。
俩人出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过晚餐就回了别墅,没有在外面溜达。开罗的治安并不好,白天还可以,晚上不□□全。
说到写信,两人加在一起每周要寄7、8封信。这周书商阿方索先生又给她寄了两瓶娇兰的新款香水。
她结婚之前,福楼拜又写完了一部戏剧,阿方索先生收了稿,再次开出下一个剧本的预付稿费。福楼拜给了维塔丽4万法郎的结婚礼金或者说嫁妆。
阿方索先生说到她的工作,新书《贞德传》4月份交稿,很快开始做广告、预售,预订10月底发售,出版名改为《奥尔良的少女》。
预售数目很好,已经预售了3000多本,预计可能会实际销售出1万本,按照1本稿费1法郎来算,她将会收入1万法郎的稿费,还不算今后陆续销售的稿费收入。
她一下子就跃升成“万本大佬”了。
阿方索先生问她下一本准备写谁。
维塔丽已经想好了,下一本仍然是法国本土女性历史名人,路易十六的王后,奥地利的玛丽·安托瓦内特。
*
【14岁的女孩不安的坐在马车上,马车不时颠簸,木制车轮碾过石子,每一次微小的颠簸都让女孩心跳加快,继而心烦意乱。
她还记得母亲的叮嘱和泪水,想着不久之前她还是美泉宫里最无忧无虑的人,备受父母宠爱的小女儿。她以为父亲的去世就是最糟糕的事情了,但现在,离开了美泉宫,离开了奥地利,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法兰西!在地图上多么遥远啊!那儿会是她未来生活的地方,只是想想就让她心头升起一种难言的情绪,仿佛就连想一想她都受不了。
……
法国宫廷的人十分无礼,他们不允许法国公主带着自己的侍女和侍从,可怜的小公主不得不泪眼婆娑的告别了一直陪伴自己到达法国边境小城的宫廷女官、侍女和侍从。
他们在国境线上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法国宫廷女官和侍从脱下她穿着的奥地利长裙,换上了法国宫廷长裙。
换下她习惯穿着的长裙,这种感觉就像抛弃了她之前所拥有的一切,从此以后,她就要一个人面临法国宫廷那陌生又可怕的一切。
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紧紧扼住她的心脏,她觉得浑身发冷,她多么想就这么跑开,跑回维也纳!】
*
加百列很客观的评价:“更像传记而不是。”
维塔丽愤愤的抽回稿纸,“我谢谢你啊。”
“别客气,这是我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工作。”
翻白眼,“我不是真的要感谢你。”
“别写了,你不是刚交了一部书稿吗?”
“已经交了几个月了,我有15个月的交稿期限,阿方索先生给了我预付稿费。”
“给了多少?”
“5000法郎。”
“只是200镑,我给你200镑,买下你15个月的时间。”
“不是这么算的。”
“那要怎么算?”
“你给我钱,不是我自己赚回来的钱,那不一样。再说,你现在没有钱了,你的钱都是我的,你用我自己的钱买我的时间?这怎么算账的?”
“哎呀!我忘了这个!你要给我发这个月的零花钱吗?”
“等等。”她拿出钱包,数了两张10镑的纸币给他。这个时代的纸币还是大大的印刷品,进入20世纪才开始用新型的纸币。
加百列认真的收下纸币,“谢谢你,我的妻子。”
“不客气,应该的。”她也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他笑着在她脸上响亮的“吧唧”亲了一下。
*
加百列的文学欣赏水平很高,但他自己不写,是觉得作家仍然是“职业”,对贵族来说算不上“高尚”,贵族是不需要工作的,只需要享受、玩乐,做个精致的玩家就是他们天生的本分。
他很理解维塔丽需要有自己的事业,也很支持她,不过她的工作最好不要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目前,他们的生活就是玩。
享受人生。
享受性与爱。
任何妨碍他俩的亲密关系的人或事物,都是他的敌人。
他受不了默默爱慕她的男人,尤其是文森特·梵·高这种隐忍又坚持的男人,路易反而不会令他妒忌,是因为他明确的知道,维塔丽压根不喜欢路易。而文森特除了有他没有的艺术气质,还是一个相当有韧性的人,他要是成了一位画家,维塔丽免不了还是要跟他打交道。
唉!他是可以阴险一点,派人去荷兰好好收拾文森特,要他懂得一点人情世故,不要再跟有夫之妇有什么私人来往。要是他更卑鄙**一点,还能毁了他成为牧师的前景,也能毁了他成为画家的前景。前者只需要去当地教会使点小手段,后者更简单了,找人打断他的右手或是手臂,他这辈子就别想再拿起画笔。
可他不会这么干。
他不是一个卑鄙**的人,而且,要是维塔丽知道了他对文森特做的事情,那就完了。维塔丽或许仍然爱他,但一定会离开他。
跟维塔丽离开他的可能比起来,他宁愿假装文森特不存在。
*
维塔丽给西奥回了信,让他去跟文森特好好谈谈,他必须好好吃饭,别担心钱的问题。西奥刚结束了学徒生涯,开始在阿姆斯特丹的古皮尔公司工作,薪水不高。维塔丽许诺给他一年600法郎的津贴,让他每个月以他的名义给文森特50法郎维持生活。还让西奥每个季度给文森特买颜料。之所以让西奥按月给钱,是担心这个利他主义者又一下子把钱全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