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郭九曲肆意一笑，“杀这些小卒没意思，要杀就杀他们的头头！”
这其实是在说服西门吹雪，往日他从不在意这些话，不过此刻说这话的是郭九曲。所以他点头轻道：“好。”唇边甚至带几分笑意。
那些士兵知道这是谋反，但他们现在不得不进，因为他们将军所说的话，比高高在上的天子之语其实更让他们信服。甚至因为已没有后路，一个个都悍勇地无谓生死……
但这是在郭九曲走出大殿之前……
只见她站在那数千台阶的顶部高台，大笑着饮下一口酒，手中打狗棒突然绽放火红流光，在这黑夜中，如启明星一般，明亮着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仿佛燃烧着的短棒重重插入雪地，四面残雪几乎溅起了一人高的白浪！
所有想攻上去的士兵如浮萍在浪中脆弱翻滚，没有第二批人敢攻上去了……
所有人。
都怔愣地看着高台之上傲然而立的郭九曲。
一条金色巨龙自那火光中腾飞而出！
龙鸣声震天响起！
金光照亮了那片夜空，照亮了屋顶上金黄的瓦片！
可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这金龙面前，只能黯然失色！
所有士兵，在这腾飞的金龙面前，颤抖着弯下了双膝。
连傅宗书都呆愣地仰视着那金龙，仰视着金龙盘绕身侧的郭九曲。
现在的他，连一个会用刀的小孩都能轻易杀死，更何况来杀他的是西门吹雪。
血色的花绽开，西门吹雪轻吹掉剑上残血，收剑走向了高台之上的郭九曲。
除了他，没人注意到傅宗书，也只有他知道傅宗书现在死了，听见了傅宗书最后说的两个字——
真龙。
这是被震撼心神，颤抖着说出的两个字。
被人护着走出来的皇帝眼中也残余震撼，他看着收回打狗棒的郭九曲，眼中更多的却是道不明的深沉。这样的眼神，他却勾起了灿烂的笑，“九曲，嫁给我吧，我可以封你当皇后。”
陆小凤听见了，他没有一丝紧张。因为他知道，郭九曲最不可能选择的就是皇帝。
果见她错愕一笑，“这玩笑开多了没意思了啊。”
皇帝还是笑着，只是不再是灿烂的笑容，而是几分笑意，带更多沉稳威严，这是皇帝应有的笑。
他直视着郭九曲，淡淡道：“朕是认真的。”
郭九曲收起了笑意，细细看着皇帝。
她知道，今天之后，再没有阿三此人了……
本就是假的。
郭九曲露齿一笑，尽是潇洒意，“陛下，草民志在江湖，还真做不成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帝眼中不见怒意，也不见遗憾，只淡淡道：“我知道。”
他早已知道答案。
之后皇宫里的事情，就不是江湖人该管的了。郭九曲一行人连夜出了皇宫，不需再隐藏，就大摇大摆地走在被灯笼照亮的大道之上。
而旁边一被夜色完全笼罩的小巷之中，一双乌亮的眸静静看着他们走过。
这是宫九，他走出了小巷，看着那数人中郭九曲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了，他才低垂下眼帘，轻笑一声，“她很强，对不对。”
沙曼自夜色中款款走出，长长的裙摆在雪地上拖拽出痕迹。她的神色是冰冷的，傲慢却比以往减弱了很多。她似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本以为，你们这些自信的男人，不会喜欢太强的女人。”
宫九已不再爱她，可她现在还是靠着宫九而活，再也不能如曾经一样有恃无恐。
宫九悠悠道：“可她的强大是极致的，是震撼人心的，而且有同样震撼人心的美貌。再自信的男人，在她面前，也没资格自负。”
沙曼沉默片刻才道：“你真的……是因为她改变主意的？”
宫九轻抚上了沙曼脸颊，唇边的笑容带着邪气，“怎么可能。”
沙曼下意识想躲，却还是克制住，微微颤抖着任由宫九冰凉的手在她脸上游移。
“可傅宗书死了，你不是本想留他一命吗？”
“事已不可违，他以前的罪证我都帮他销毁了，他手上也有南王世子。”宫九邪气的笑容带上了狠厉，声音依旧温柔，“可他自己以为能对付九曲，急不可耐地要去找死，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
沙曼：“若不是你给了她十香软经散解药，傅宗书或许能成功。”
“不能的。”宫九捏紧了怀中一方锦帕，轻笑着道：“岛上我就对她用过十香软经散了，可是没用。只要她一个人还能动，傅宗书必死！”
☆、第 71 章
今年的冬天似是特别冷，一次一次地降下大雪, 丐帮总舵大门前的那条河上都飘着些未及融化的积雪, 更何况入门处的码头了。
那上面的积雪快没到小腿, 走着都困难, 却有一个人跪在那。
是犯错的丐帮弟子？
不, 丐帮不会如此惩罚弟子。若真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等待的他的是逐出丐帮, 或者接郭九曲的一掌。
那不是丐帮弟子，却是想拜入丐帮的永元公主，不对, 她只是永元了。
她也没料到, 自己的意志力可以这般顽强。丐帮弟子给她送来热腾腾的吃食, 温暖的手炉, 她很多次都控制不住地想去拿了，可一想到郭九曲，她就能强迫自己不去动。至此，居然已不吃不喝跪了三天。
她没有冻僵, 因为郭颜每隔一个时辰就会过来, 强制给她塞一颗药丸。也是因此, 她居然还活着。
郭颜轻叹一声, “你回去吧。”
永元低着头不看他, 重有血色的嘴唇倔强抿紧，不发一言。
郭颜又是深深叹了口气，走入总舵, 沿着被雪覆盖的山间道路走到了桃花林。
郭九曲正和尹放在那堆雪人。
抬眼看见郭颜走来，郭九曲抢先开口：“献州的情况怎么样？”
郭颜：“朝廷的赈灾银已到，王长老已经率领弟子回程，很快能回。”
郭九曲：“在其他地方乱逛的长老护法也都叫回来，要开一次大会。”
“早已吩咐下去……”郭颜抿了抿唇，还是开口：“永元已跪了三日。”
郭九曲摆摆手，“让她跪，反正有你的药丸她死不了，扛不住寂寞就会走的。”
郭颜紧闭了一下眼，再睁眼——
“你以为那个药丸很便宜吗！你知道她这几天吃下了多少银子和浪费了多少银子吗！丐帮上下都是些败家货！你是最大的败家货！我辛辛苦苦搞个胭脂店好不容易赚些钱我容易吗！！！”
最后中气十足的尾音惊得桃花树上的积雪都纷纷落下。
郭九曲抱着尹放躲开尴尬笑道：“我也有出一点力的嘛，而且那哪叫败家啊，都是该花的。”
“是！本钱算是你的，靠的人脉也是你的，那些银子勉强都能算是该花的，可用在永元身上那钱是有必要的吗！你不然把人收下，不然直接把人打走！”
郭九曲啧啧看着郭颜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低头对尹放道：“你看你郭哥哥好凶。”
小孩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超凶的。”
“乖。”郭九曲笑眯眯的拍了拍小孩的头，解下腰间的钱袋子想放人手里，“给你买糖……”
“还给他买糖吃！！！”
给钱袋和伸手接钱袋的人齐齐手一抖，钱袋子直直掉落，郭颜接住塞进郭九曲手里，咬牙切齿道：“这是给你行走江湖的钱！”
郭九曲潇洒一撩披散的长发，“不用啊，西门家的店死都不收我的钱，实在不行我随意找个树杈子都能睡了，吃的也不愁。”
“那也不能给这小子！”郭颜一把捞起尹放掰开他的嘴，“这小子仗着自己可爱不知道讨了多少糖了，这才多久，你看他这口牙！”
郭九曲看了看煞有其事地道：“是不能吃糖了，都有蛀牙了。”说着她又看向郭颜，“你越来越像个老妈子了。”
这是谁害的？！
郭颜差点咬碎一口白牙，看着郭九曲居然又要抱着尹放去堆雪人，他气得眉毛都飞了起来，“郭九曲！你去把永元的事给我处理了！”
郭九曲这回没被吓，眉眼带笑看着郭颜道：“你其实就是希望我收下她吧。”
郭颜表情突兀地平静了下来，沉默半晌才道：“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你才是帮主。”
郭九曲：“你是护法，也有收弟子的权利。”
郭颜：“可她希望收下她的是你。”
就像当初的他一样，只为郭九曲一人而来。
“那我去看看她吧。”
尹放迈着小短腿就想跟上，却见郭九曲头也不回一甩酒壶，一团雪便砸在他脚前。
郭颜也停下了脚步，还抱住了还想跟上的尹放。
他知道郭九曲的意思，她要一个人去见永元。
每次吃下郭颜给的药丸时是最舒服的时候，之后就会变得很难熬。身体里似乎一直会有一股暖流，却驱散不掉寒意，冷热交替间，更是难熬。
还能坚持多久……
永元随时都觉得自己马上要倒下，又觉得自己可以撑到天荒地老。
她低头盯着前方的积雪，不断告诉自己——
要撑下去！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被黑色皮料包裹的匀称小腿，永元瞳孔猛地一缩，缓缓抬头。
视线划过大腿上红白两色的纹身，皮革所束的腰带，覆盖紧实纤长肌肉的腰身，最后看到那人的脸，永元笑了起来，她的唇角有些僵硬，不能勾起太大的弧度，但眼中是满到快溢出的喜悦。
是她。
换了纹身，换了衣服。
可还是那个郭九曲。
被俯视着，永元却感觉不到一点不适，因为那人眼中是暖阳般的温暖笑意。这几日她能看见的好像只有雪，感受到的只有冷，而那人就像无边雪域中燃起的一把火，那么耀眼，那么夺目，吸引着她奋不顾身地想冲过去。
郭九曲被这眼神都看得有些不自在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刚出道的明星面对自己狂热粉丝。
这是我的资深迷妹啊，古代也有偶像崇拜？
【因为无网，选择不多，偶像崇拜可能比现代还狂热。】
什么叫选择不多！说得我很没竞争力一样！
【行，你魅力天下第一行了吧，你既然准备收人家，别端着了。】
你这成天偷窥人脑子的坏家伙！
骂了一句后，郭九曲就无视了系统的回骂，看着永元沉声道：“丐帮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锦衣华服，珠宝……”
永元急切道：“我不要那些！”
郭九曲顿了顿，接着道：“你是皇亲国戚，我……”
“我不是皇亲国戚！”永元的声音更急了，“我和太后本是极远的亲戚，我父母都死了，她本是看我会拍马屁就将我养在身边逗个乐子。她死了！永元公主也死了！我只有这一条路了，也只给自己留了这一条路！”
郭九曲：“你这么早就断了自己后路，有没有想过，若我坚持不收你，你该去哪。”
永元抿了抿唇，坚定道：“那我就去当乞丐！至少算是半个丐帮弟子！”
郭九曲：“你为何如此想入我丐帮？”
永元仰头看着郭九曲，眼中的憧憬似乎迸发出极亮的光，她几乎是用全部的力气喊道：“因为我想像你一样！痛快活在这世间！——”
郭九曲都因她眼中的光恍惚了一瞬，唇边的笑意不自知地加深。
“我丐帮教义——
凡本帮弟子，需心怀侠义之心，力行侠义之事，匡扶正义，一棍双掌，荡平天下不义之事。
入我丐帮，需视万千帮众为手足兄弟，肝胆相照，患难与共。
说来简单，可必得一生不悔。”
郭九曲仰头一口酒，唇角笑容肆意张扬，她看着永元气沉丹田朗声道：“你可愿！”
“我愿入丐帮！必一生不悔！——”
再一次倾尽全力地大喊后，永元终于体力不支地向前倾倒，郭九曲接住了她，拦腰抱起看向了发出鼓掌声的地方。
陆小凤正蹲在一处微突的山壁之上，鼓着掌摇头晃脑道：“真是震撼人心的入帮现场，我都想加入丐帮了。”
郭九曲嫌弃道：“你？不收。”
“嘿！”陆小凤一跃跳到郭九曲身边，“你连这小丫头都收了，怎么不收我？”说话间他视线屡次飘向郭九曲的后背。
她现在前面露的少了，可背后……
整片雪背都露了出来，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和挺翘之上的布料都特别引人遐想。
郭九曲：“丐帮帮规还有一条，不得以下犯上，你要是入了我丐帮，我每天都得用亢龙有悔打你一次。”
陆小凤惊道：“王十袋！郭颜！这两货不总以下犯上吗！刚刚放儿还跟我说郭颜凶你呢！”
郭九曲挑眉道：“帮规这种东西因人而异，对你，自然得严格一点。”
“反正我也没真想入。”陆小凤嘟囔一句就举起了手里一直捂着的荷叶鸡，展开还冒着热气，喷香的味道立刻四散，“我特地给你带的，尝尝？”
郭九曲：“陆小鸡，你该离开了。”
陆小凤悄咪咪往郭九曲那边扇香味的手一顿，唇角笑容有些勉强，“为什么？”
郭九曲白他一眼，“没几天就是我丐帮内部的大会了，外人请退散。”
“这样啊。”陆小凤松了口气，心中却还是失落，他一把将荷叶鸡塞到了郭九曲手里，“那我找猴精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