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二叔叔刚才说,想邀请你们做他结婚的花童。”
“什么是花童?”小熙问。
“走在新郎和新娘前面,往路上撒花瓣,跟旁边的人……”贺云舒在解释。
小熙很意动,小琛则不是很愿意,“那不是女生干的事吗?我不要!”
也不知哪里来的性别意识。
不过,方洲看着贺云舒在视频里的笑摸样,还是决定过几天去青山镇找她。
他畏惧的一切,都该同她说个清楚明白。
贺云舒感受得到方洲的慌张,他的脸,他的眼,他的表情和他的身体。他欲言又止,好多次想叫着她说什么,又不敢。
她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
觉得好笑的时候,又有些心酸,便安慰他不要着急。
可他现在不觉得,趁着周末的时候又跑过来。
他来的时候,贺云舒已经跟车出去,帮那学生押货去隔壁的城市。
“怎么来了?不是说别来吗?来也不通知一声。”她道,“我跟着小杨跑市场,计划好几天呢。”
方洲苦笑,“本来也没想来,就是休息的时候没事,车开着开着就到了。”
贺云舒笑,“你比孙悟空也差不多了,人翻个筋斗十万八千里,你一个恍神八百公里,人中翘楚。”
她也没责怪他,“来都来了,你要不再受累些?我给你发个地址,你来这边找我们啊。到时候咱们跑市场,你帮我们安排吃住,好不好?只是,我出来是干工作,也是陪人熟悉门路,如果吃住得太好就不好了。你别整太夸张。”
方洲开心得要死,马上掉头追着去了。
贺云舒去的城市距离平城有点距离,但是通向海城的一个货物集散地。
各种各样的百货堆积在各区市场,包括鲜花苗木。
她在网上和手机上跟人约好,自己也提前跑了一趟,全程带着小杨。
小杨年纪轻,家里没人教过,只晓得老实干活,于商务营销这一道上没招。幸好听话,贺云舒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也不怕亏本,人家要占便宜他也给占。
贺云舒道,“现在稍微吃点亏,就当是前期推销,以后可千万不能这么干了。你毕竟是要挣钱,不是出来做不图回报的善事。”
小杨点头如捣蒜。
事情半差不多,就是去吃饭和住宿。
方洲这回真上心,没有一味花钱了。
住的地方选了距离市场稍远的便宜旅店,吃饭说是从网上订的快餐,饭盒也普通式样。
小杨只觉得好吃,可贺云舒一吃就晓得肯定从大饭店里定的。
她看着方洲笑,趁小杨没见的时候打他一下。
方洲趁势捏了她手,去和小杨说话。他也是从小做事练手起家,自然比贺云舒更知道做生意的窍门,教了好些用得上的知识。
贺云舒见方洲认真做老师,感觉很满意。
“我要能把小杨带出来,就算没白呆青山镇这么长时间。”她对他道,“一个人的成就感,是不是改变他人的生活?你以前工作那么忙,是不是外面得到的,比在家里的更多?”
方洲认真想了想,确实有一部分原因。
在家里,他是爸爸,是丈夫,是儿子,讲究的是付出不求回报;在外面,他付出的每一分都能打滚回来,而且能明确地看到某些人因为他的赏识而成功了,另外一些人则因为他的竞争而跌倒了。
贺云舒得到方洲的认可,更开心了。
她的世界,和他们的世界,不是同一个世界。
她一直在追求着爱和生活,可他们却实实在在地承担起了生活。
一个人能自由自在的做自己,必然有另外的人在承受代价。
贺云舒的代价,是魏宇的痛苦挣扎,是方洲的忍耐和坚持。
大概,还有一句“纵然离婚,我也不能让我的太太和孩子遭遇那种难堪的境地。”
贺云舒越是理解,对方洲越温柔,就越不能谅解自己。
有时候她甚至想问方洲,“去爱其它女人,会不会更轻松?”
可他偏偏认准了她,这样的问题只会伤害他。
方骏婚礼那天,方洲半夜开车来接。
贺云舒换上了特意买的新衣服,对着镜子描了许久。
母亲已经给小熙和小琛换好花童的衣裳,催她,“方洲在外面等着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贺云舒在犹豫,要不要多打一层粉。
正是秋收季节,她跟着人在田地里跑了小半个月,山上的紫外线强烈,普通的防晒根本没用,整个人黑了一大圈。
然而新衣服是之前买的,颜色有些愤怒。
黑皮配上嫩色衣服,更显黑了,不太好看。
镜子里几个来回,拿不定主意。
父亲也探头进来问,“人家方洲都等大半个小时了,你怎么回事呢?”
贺云舒回头,“他催了?”
催倒是没催,一直站在小区门口,让进来也不进,说怕打扰了。父亲哪儿看不出来,女儿和前女婿好像又好起来了。
他就说,“你得了啊,别太得意了。人家对你好的时候,珍惜点——”
没办法,确实不能再拖延了。
贺云舒放下粉扑,拎了包出去。
方洲正在弄后座的儿童椅,父母亲一人抱个娃。
她走过去,拍拍他肩膀。
方洲直起身,见两个长辈在另一边没注意的样子,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她满足了,自去副驾坐好。
一车父亲开,走前面,直上南山。
一车方洲开,落后一些,迎着晨光。
南山会所,从半山的路灯开始,便贴了许多红色的喜字,远远能听见喜庆的音乐。
方家大喜,宾客云集,将会所前后门能停车的位置全堵得严严实实。
方洲抵达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方涵等在停车场门口催促,“快点,快点,要迎客了。小花童要准备好,等下还有很多流程——”
贺云舒清净了很长时间,再接触这样的场合,恍如隔世。她有点迷迷瞪瞪地下车,机械地拉开后车门,把还没太睡醒的娃放下来。
方洲安慰方涵,晚不了,不必太着急。
方涵急啊,急得满头大汗。她从包里翻出几个准备好的佩花,递给方洲,“赶紧把这个东西戴上,收拾好了去正门口,人都等着呢。”
说完,又跑去另一边忙事了。
婚礼喜庆事,主人家佩戴胸花表明身份。可这处明明白白的方家人只有三个,贺云舒不算是。三个人,却给了四朵花。
方洲觉得方涵肯定是弄错了,不然怎么多给一朵?
他在自己胸口夹了一朵,去贺云舒身边,给小熙和小琛也戴上,最后手里还剩了一朵。
贺云舒努力让俩软骨头的娃站好,往前走一步,见方洲没跟上来,问,“怎么了?不是要去正门吗?”
方洲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手里的花,没说得出话来。
贺云舒看看娃的佩花,再看看方洲的,恍然。
“小姑给的,她可能是有些误会了。”方洲干哑着嗓子解释道,“等下我去给她解释,让她不要搞这种小动作。你也不要有压力——”
贺云舒见他那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笑一下,看看挂在山外面的新出的太阳,伸手接了花。
她低头,好生固定在胸前,指尖点了一下花瓣,道,“还挺好看的。”
方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时鼻头发酸,竟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贺云舒一手去挽他胳膊,一手去牵小熙,道,“小熙,牵好弟弟,咱们去找新娘子。”
小熙听话地抓住小琛,不要他乱跑。
反而是方洲,神游天外,一步也没跨出去。
贺云舒拉拉他,“走了啊。”
晨光落下来,照得她整张脸发亮。
方洲反握着她手,死死的,一点也不放松。
幸好,他没放弃。
幸好,她也没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方洲:我很开心。
方骏:今天是我结婚,你搞清楚。
方洲:你懂个屁,滚开。
贺云舒:让他乐会儿。
方骏:那我是叫姐,还是叫嫂子?
方洲:当然是嫂子。
贺云舒瞪眼:叫姐是叫我,叫嫂子是跟着你哥叫,你自己掂量。
方骏: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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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撒花。
在此感谢追文的亲们,感谢每天热烈评论参与讨论的亲们,不管是赞美、建议或者批评,都是作者码字的动力。
这个文开得比较慌张,题目是早就起好的《人尽可妻》。这个名字是对男主的反讽,可能也是某些社会现实,写的时候大概是想讨论一些东西的。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很多支持,也有一些非议。作者尽量思考,但也常常感觉到很多不足的地方。男主的成长,各路配角的选择,想表达的很多,但其实也是作者的贪心了。故事发展到这里,暂告一段落,但他们的人生其实都还很长,有很多的可能性。
非常感谢,故事是作者基于观察到的某些现象虚构的,但有很多亲的感受和分享的经历却是真实的。
在此,为了庆祝和分享,本章留2分的全部评论,都会得到作者的一个小红包。
PS:后面会有一些番外,番外更新规律不定,写多少更多少了。
下本《小妞》,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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