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圣僧——鼎上软
时间:2020-04-10 09:17:38

  赵敏骑着马,侧脸睨着他,不知怎么,忽而又不气恼了。她微微莞尔,却立刻扭过头来,不欲叫人瞧见。
  众人一路再无话。十几里路说长不长,又过了个把时辰,方天至远眺一眼,便瞧见来时水畔的寨墙。愈靠近水寨,军中气氛便愈凝重,唯独赵敏仍翩然马上,显得极为气定神闲。远处角楼中有士兵望见大军,登时吹角发信。军队行进不止,只自阵外飞出一骑,疾奔往水寨门口去。不多时,水寨大开寨门,兵甲涌出,列阵相迎。而在此之际,赵敏忽而抬手一挥,同时勒马而住。
  霍尔洛见状,高声道:“停!”
  数千元兵便在短短几息之间,鸦雀无声的停在了原地。
  赵敏着金冠,披红袍,于清冽秋光中侧过头来,居高临下的望向方天至,口中道:“水寨已至,你我二人的约定已毕。对此,大师可还有何不满之处?”
  方天至正要说话,自空中忽而炸响一道烟花声,那声音颇为刺耳,连绵数响之后方才停歇。霍尔洛思及方教主适才所言,登时脸色大变,大叫一声道:“保护郡主!”他话音一落,玄冥二老身形飘忽一动,青袍飞展,转瞬便扑到方天至身后,一个向他逼来一掌,一个则直奔赵敏身侧。
  方天至面色不变,抬头望了赵敏一眼,却正见她双目灼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自己。她的眼光中并无一丝惊慌害怕,整个人端坐马上一动不动,连扑到她身畔相护的鹤笔翁都没有瞧上一眼。
  方天至任由鹤笔翁越过他,只在刹那间转回过身,伸出左手与落在他身后咫尺的鹿杖客对了一掌。鹿杖客知他身负少阳内功,功力雄浑深厚,本已做好与他拼掌的准备,却不料这一掌相接,他只觉如击雪洞,触手全不着力,而方天至却正借力朝后轻飘飘退出一丈远。
  鹿杖客微微一怔,心知这和尚恐怕还有别的门道。但转眼一瞧,只见师弟已将郡主护住,而这和尚受自己这一击,退开了许多,想来郡主安危已得保全,便松了口气,冷笑道:“你这贼秃,当初趁我师兄弟二人不备,出手偷袭,侥幸得了手。如今没了顾忌,我便要你知道知道厉害!”
  霍尔洛也是惊魂初定,见赵敏脱险,便怒道:“将这贼秃团团围住,不可放走!”
  元兵轰然应喏,当即刀兵横出,弓箭欲射。
  赵敏见状,忽而道:“且慢。”她仍望着方教主,“烟花已放,大师为何却不出手?”
  方天至道:“烟花一出,贫僧便知陈教主等人已尽数离去,为何还要出手?”
  赵敏微微露出笑容道:“正该如此。若非这样,姓陈的一旦对我起了杀心,便是逃走了也会将烟花放出,到时借你的刀杀我,再借我的刀杀你,一箭双雕,岂不美哉?大师通慧,想来也不会料不到这一点。”
  方天至沉默不语,只静静的望着她。赵敏便又问:“大师虽与我约定放了我,但却没约定不可放了再抓。既然深陷重围,何不掳我以求生路?现如今有鹿先生和鹤先生在,这机会便没有啦。”
  方教主闻言心道,这道理贫僧会不知?但贫僧可是要做圣僧的男人!玩弄文字游戏,岂不跌份?他想了想接下来该如何装逼,心下有数,这才与赵敏对视着微微一笑:“郡主心中清楚,是以气定神闲。又何必再来相问?”
  赵敏笑道:“你虽折了我手臂,但我答应不杀你,自然说话算数。大师便随我一并回中都罢,正好中都有故人等你,在下也定会好生招待大师。”她顿了顿,“只是你若想要逃走,那就不要怪刀剑无眼了。”她这话说来,是何等的神气矜贵,亦正是一个恢复身份,高高在上的郡主模样。
  方天至却摇摇头道:“阿弥陀佛,中都贵地,岂敢履足!约定已了,贫僧自然该走了。”他说罢,便自顾自的转过身来,面朝向层叠合围的元兵,无视刀斧、亦无视玄冥二老,向前踏出了一步。
  赵敏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受来,令她一时间说不出的烦恼焦躁。但她面色不动,道:“我知大师武功超群,可我这二位家臣却未必不如你。你身陷数千元兵阵中,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今日便要死于刀斧之下了。”
  方天至没有答她,只是又不急不缓的朝前走出几步。他步履不停,元兵未得号令,却不能动手,眼见他已走到空地边缘,与众兵数步之远。日光一耀,直将刀光剑影映了他满身,却照他容光如雪,熠熠生辉。
  赵敏坐在马背上,默默不语。霍尔洛见她面无表情,揣度她心意,便大声道:“杀!”
 
 
第43章 
  鹿杖客未听到赵敏制止,便也二话不说飞奔上前,直扑方天至身后。
  恰其时,方天至身前一排元兵听闻长官号令,立刻面露凶光,齐声咆哮,十几把刀斧朝他劈头盖脸砍戳而来。方天至目光沉着,右臂猛扬,当即并掌如刀,满挥而落。掌缘及处,只听叮叮当当一阵脆响,朝他挥来的十几把刀剑登时断落一地。
  他不看头顶落下的两三把长斧,弓步侧出,曲肘直推,整个人朝前蹂身一撞,他面前三五个元兵便如受狮冲象突般,惨叫一声朝后一倒,手中刀斧拿握不住,自方天至肩后一尺摔落在地。而这几人身后的数排元兵难受这一撞之力,纷纷翻跌后仰,直给他腾出一小片人肉空地来。
  方天至脚踏元兵,前方人还未及涌上来,便见他仿佛一闪烁就到了面前,其中两人被他朝肩上一抓,当即倒飞出去,迎面往鹿杖客脸上摔去。
  阵中兵长见方天至似有万夫莫敌之勇,连忙叫道:“举牌!”话音一落,打头的三面元兵纷纷竖起漆面硬盾来,呼喝着朝方天至压来,盾未至,自缝隙之间又伸出长刀长剑来,朝他身上刺去。方天至两手并刀齐出,应声斫断身侧数把刀兵,又变刀为掌,忽而左出一式“金刚蹈海”,一掌按到一面硬盾上。那盾不过是木头炮制而成,当即四分五裂炸散开来。
  持盾的元兵双手骨骼寸断,受力朝后飞出,一声未出便已毙命,更撞翻了身后七八人。而他身旁二人面颊受飞溅的碎木击中,当即鲜血淋漓,不由痛喊出声。方天至随手夺来一面盾牌,又复将二人先后往身后掷出,便持盾猛进两步,迎着面前刀剑撞去。他如今力能推象,全身劲气薄发,元兵刀剑触之莫不拗断碎裂,又或倒刺而回,及至盾牌相撞,几十元兵承受不住如此重压,踉跄仰跌无数,令他逆推人流,前行数步不止。
  待前方又空出一片人肉毯子来,方天至猛地将盾牌朝后飞掷而出,再次将掌毙三名元兵的鹿杖客阻住片刻,又复掌刀相间,连劈带斩,往阵外杀去。他一双手掌所触,刀刃莫不断折,盾牌莫不脱手,人则莫不损伤,待又势如破竹般向前踏出几步,这才折腰反步,猛地回手与赶上前来的鹿杖客对了一掌。
  不远处,霍尔洛已眺望多时,心中只觉莫名惊骇:“这和尚掌断金铁,使得甚么武功?”
  赵敏便垂眸瞥向鹤笔翁:“鹤先生,你认得这是什么功夫吗?”
  鹤笔翁此时颇有些站不住,很想与师兄一并对敌,闻言犹豫答:“似乎是少林寺的斩魔剑。”
  赵敏好奇道:“斩魔剑?不是掌法么?”
  鹤笔翁道:“这门武功练成后,一双肉掌切金断玉,凌厉无匹,与刀兵无异,是以称作斩魔剑。按说这门武功,须练得数十年才有如此威能,如今被这贼人使出来,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霍尔洛不由道:“这和尚年纪轻轻,不料武功如此高强,怪不得胆敢孤身一人送郡主回营,倒也叫人钦佩。”他话音一落,便自觉说错了话,下意识偷眼去看赵敏,却见她面上丝毫没有忿怒之色,反而露出一丝微笑来,仿佛觉得他说得不错。
  霍尔洛正暗怀思量,便听她道:“他武功自然是很好的。但若叫他跑了,朝廷岂不失了颜面。鹤先生,我瞧鹿先生吃了点亏,不如你也一并前去,务必将他留下。”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伤了他无所谓,但不要把人打死了。”
  鹤笔翁也没多想,闻言应喏,运起轻功往师兄身边赶去。
  赵敏凝神望着战局,忽而莞尔一笑,道:“霍尔洛叔叔,你瞧这和尚是不是傻的?简简单单一件事,倒叫他自个儿弄得这样麻烦。”
  霍尔洛便道:“郡主所言甚是,这愚和尚岂是郡主的对手。”他本以为这话说得再妥帖没有的,可赵敏反而笑意一收,淡淡的不说话了。
  霍尔洛这厢正摸不着头脑,方天至已将鹿杖客击退半步,顺势向元兵直出一拳“白狮撞日”,拳至盾面,将那元兵震得五脏六腑颠倒,一口血喷出来,盾牌再持不住,掉落到地上去。方天至正拎到他衣领,忽而先侧步仰腰,避过鹿杖客如影随形而来的一掌,旋即抬肘向他臂间一隔。鹿杖客左手又出掌击他肋下,方天至将这元兵往鹿杖客身前一送,整个人滑鱼般蹭到后面,又喀喀两声,斫断数把朝他刺来的长剑,双掌并出一式“神气东来”,登时又击倒十数人。
  这乱军之中,他的掌力固然不能将十数人都打死打伤,但这劲气却足以令前头的将后头的撞翻,总归给他让出路来便行。方教主毫无恋战的意思,只想突围而出,及至鹤笔翁赶上前来,他对待玄冥二老的方式也是边打边溜,绝不缠斗。
  玄冥神掌是至阴的掌法,除了与纯阳掌力相克外,唯独惧怕的便是对方内功比自己更加深厚,若施掌人全力相抗不敌,寒毒便会反噬,堪称后患无穷。玄冥二老武功本略不及方天至,如今对方又一心要走,不与他二人一较高下,这流氓打法一出,他俩还真没甚么办法,强留却也留不住,只得勉力拖延时间,指望这贼和尚内力耗尽,支撑不住众人围攻。
  然鹅开了挂的秃子又岂会轻易狗带!
  霍尔洛与赵敏二人远远瞧着,只见周遭兵潮涌流,虽将那和尚牢牢困在了阵心,但他拳掌之势连绵不绝,引动灰袍翻飞,竟像密不透风一般,不论刀斧剑盾,皆进不了他方圆三尺之内。若只如此便也罢了,他便武功再高,迟早也会力竭,然而这片刻功夫里,他步履不停,竟离赵敏二人所在之处愈来愈远,数千元兵纵可围而攻之,却全然无法阻挡,只得随他缓缓移动,其情其景,甚至有些滑稽。
  霍尔洛愈看脸色愈青,但又渐渐缓和过来,道:“这和尚一味往江畔突围,却是自寻死路了。”他转头一瞧赵敏,只见她单手束缰,指尖不停在马背上轻点,正聚精会神的凝望着方天至,听到霍尔洛问话,她才淡淡道,“这数千兵马是军中精锐,若叫这和尚跑了,那岂不是奇耻大辱。”
  霍尔洛道:“郡主勿忧。这江畔的民船已被收缴一空,便有漏网之鱼,也万万不敢划到军寨边上来。这和尚若往那边去,待到江边,便是插翅难逃了。”
  赵敏听了,不由一笑:“保不齐他会水呢。”
  霍尔洛也配合着笑了起来:“军中会水者甚多,水下不必陆上,呼吸挪腾皆是不便,他若要泅过岸去,便使人拖也要拖死他了。属下立刻着人去调度一条民船来,届时再使二位先生乘船追击,可保万无一失。”
  赵敏缓缓点了点头道:“好罢。”
  霍尔洛这厢与亲兵吩咐完毕未久,那数千元兵已渐渐被方天至推到了江岸边上。元军能对他形成合围之势,全赖两翼士兵源源不断的往正面转进,如今方天至面朝滔滔江水,此法便行之不通。方天至人在阵中,于喧哗嘶喊声外隐隐听到江水流响,出手便更不客气,元兵与他没有一合之力,被他拳掌相加,打得骨碎筋折、刀飞盾落,只得任他于面前数百人中生生破开一条道路,直至一条澄碧大江映入眼来。
  恰此时,方天至面前只剩下十数元兵,持盾执剑的淌在浅水之中。这些人倒也剽勇,及至此时仍悍不畏死,向方天至急冲而来,举刀便砍。方天至微微侧身避过这一刀,左掌在盾面上一拍一粘,登时将盾牌转到手中,下一刹回身曲肘,将盾牌朝后方猛地一推,恰抵住鹤笔翁抢赶而来的一掌。鹤笔翁被他溜了这么久,早已怒火中烧,这一掌劲气十足,盾牌当即四分五裂,他乘势追击,一掌力竭又出一掌,于飞散碎木中直拍方天至手臂。
  方天至原本持盾的左臂当即伸肘向前一探,腕随肩走,手随腕动,霎时似柔云般避过来掌,三指如调拨素琴一般连绵弹出,如三扇飞影般落向鹤笔翁胸前的檀中穴。
  鹤笔翁全没料想这死和尚明明走得是大开大合、刚猛凌厉的路子,却能忽然施展出如此飘逸奇绝的招数,立时大吃一惊,掌力急撤,脚下猛然触地倒翻而回,上身后仰于毫厘间让过了胸前大穴。
  方天至右手当即朝他足腕拈去,鹤笔翁余光扫见,脚尖朝他腕底大陵穴便是一踢,方天至瞧见这一踢,左臂登时攒拳直出,猛然一记“抱云崩玉”击他足心。鹤笔翁受这一拳,当即痛呼一声,朝后平飞而出,鹿杖客本正欲掌击方天至肩头,见状一急,只与他匆匆对了这掌,便飞步窜出,一把拉住鹤笔翁足踝,助他稳身站定,张口关切:“师弟,你怎么样?”
  鹤笔翁脚一站地,直觉整条腿上的骨节无一不痛,几乎站立不住,闻言道:“师哥小心,这狗和尚门道甚多,适才使得三阴指对付我,我不防备,才至于此。”
  鹿杖客纳罕道:“他怎又会使三阴指了?”
  鹤笔翁腿痛又兼脸红,不由怒道:“我怎知道?!”
  他二人这几句话功夫里,方天至又腾出手来,与身边两侧源源不断涌来的元兵打将起来,才收拾了数十个人,不远外忽而传来一阵鼓角声。周遭元兵一听,手下动作便是一慢,不多时阵中有许多兵长使蒙古语大喊几声,元兵竟收回刀剑,持盾向后不停退却,于江岸左右让出百余米的空地来,旋即纷纷半跪在地,举盾朝天,以作挡护。
  方天至独伫中央,见状缓缓回身一望,只见身后不远外,千余名元兵正自弯弓搭箭,静静等候号令。而水寨中又不断涌出密密麻麻的持箭兵士,往阵前赶来。
  霍尔洛见兵卒已备,向赵敏征询道:“郡主,要不要放箭?”
  赵敏一只玉手束握着缰绳,忽而轻轻一夹马腹,朝阵前小跑而去。离得愈近,岸旁那灰衣僧人的身影便愈清晰,待渐渐瞧清他面孔时,她将马勒住,这才发现他那僧袍虽裂开了数道割痕,但身上却一丝血迹也无。
  赵敏与他相望片刻,先未顾及靠过来的玄冥二老,而是扬声清道:“喂!和尚!你瞧见了罢,只要我一声令下,江边立时便万箭齐发!”
  方教主打了这许久架,也着实有点累,他静静的喘息了一瞬,复才双手合十,彬彬有礼答:“贫僧瞧见了。”
  赵敏一挑眉,又道:“本郡主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随我回中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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