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房间的某一处出现轻微的求救声,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难言的支离破碎。
她一愣,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这个房间,明明除了此时的两人一鬼,哪里还有别人?
那个声音在冒出一句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唐黎手中的刀柄紧了又松。
“救我……姐姐……姐姐……”
是唐幽的声音!心中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翻滚,强烈的喜悦瞬时传来。
“幽幽,你在哪里?”她朝房间里四处张望,可惜从她出声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
妹妹肯定还在这里!唐黎无比确定,这是血脉之间难以割舍的联系。
她的声音惊醒了庄如亭,庄如亭此时离女鬼只有几步之遥,唐黎的手还在他的手腕上,力气之大让他手腕处的肌肤有了丝丝的疼痛感。
少女有些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手心里全是冷汗。
两分钟前的回忆迅速在大脑里重新展开,他从那种意识涣散的感觉中抽出,只觉得内心无比的愤怒。
女鬼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一双上面散发着恶臭的双手正朝庄如亭伸了过来。唐黎的视线在遍寻出声处无果的情况下,终于拔刀而向。
“你们这群人,简直欺人太甚。”她的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一双漆黑的眸子亮得惊人。
漆黑的长刀出鞘,锋利的刀尖直指对面的女鬼,似乎是要通过它警告背后之人:“放马过来吧,看谁死在最后!”
长刀被高高举起,随之而来的是夹杂着不一的刀风。
下一秒,长刀入体,可是却没有刀入血肉的声音。
女鬼原先站立的地方,现在只留下一件轻飘飘的旗袍。像是披着人皮的恶鬼,在危险之时紧急脱下了自己的皮。
旗袍上有一块破裂的口子,是长刀划过时留下的大洞。
庄如亭默不作声地上前捡起地上的旗袍,微醺的蔷薇花上已经有了被女鬼尸臭玷污的痕迹。
从领口到下摆,均是他无比熟悉的气息。但是,这件被他束之高阁的衣服,不应该出现在这,更不应该穿在一个不知姓名的女鬼身上。
那些人,都该死。
一股难以压制的凶性从心底的最深处爆发开来,剧烈的风暴席卷了平静的海域。
唐黎见他拿着从女鬼身上掉下里的旗袍发呆,在检查了周围一切未果之后,忍不住上前询问:“这件衣服有什么不对吗?”
哪知庄如亭反而发出一声轻笑,像是回忆某件美好的事情:“这是我母亲的衣服。”
什么?唐黎被惊得不知说什么是好。
所以刚才那个女鬼是他的母亲吗?而她刚才举刀把它砍了!
唐黎:???
没想到庄如亭摇摇头,语气中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我只是说这件旗袍是我母亲的,它应该好好呆在老宅的储藏室里,不知道怎么出现在一只鬼什么。”
难不成是这只鬼溜达到老宅看见旗袍好看就拿来穿了,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鬼没有这么无聊。
“有人想除掉我,找我的弱点而来。”他拿着手上的旗袍,慢慢地叠了起来,“除了我爷爷,只有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我的父亲知道。”
啊?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太大,唐黎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捋捋。
不过庄如亭显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他直接把旗袍叠好后拿在手上,开始重新打量这个房间来。
唐黎先前的话被他听见,转身问:“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是我妹妹的声音,虽然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但是我一听就认出了是她。”说完,她的情绪有些低落,“她让我救她。”
她让我救她,可是,我连她在哪我都不知道。
“不,她就在这里。”庄如亭斩钉截铁地回答。
什么?唐黎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是一场针对我俩的局,做局的人想要用我俩在乎的事情来牵扯我们的心神,这样就可以同时把我们除去。”他走到女鬼刚才消失的地方,在地上,双指夹起什么东西。
唐黎凑近一看,竟然是一根如蚕丝般的丝线,若不是放在眼前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从我们这几次的遭遇来看,可以得出有人是可以操控鬼的。”他似乎是想起来什么,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外,“当然,肯定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只有好处的事情,更何况是强制操控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呢。
“你力气大,过来拿着。”
唐黎点点头,对他这句大实话没什么反应,伸手就用手指夹起丝线。令人奇怪的是,丝线入手冰凉,像是能从里面溢出寒气来。
“我猜,这根丝线就是操控鬼的用具。”说完,也不解释,低喊一声,“拉!”
两人一同经历这么多,对彼此的要求早就没有了怀疑。
话音刚落,唐黎手掌握拳,把丝线顺势卷到手心,当下就是这么一拉。
丝线瞬时被绷紧,从另一头竟然有隐隐的排斥感传来。
“不要放手,继续!”他按住唐黎的肩膀,以此来稳住她的身形。
靠!
唐黎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丝线那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力气大得让人骂娘。
不过,跟我比力气?唐黎膝盖微微弯曲,双手用力,空气中传来“啵”的一声,从墙壁里拉出一个人来。
一个人?准确地说,墙壁那里并没有产生什么变化,就像是从平行空间拉出来的。
人一拉出来,那股大力终于消散,丝线的那头仿佛轻飘飘的,一下子就落在她的脚边。
唐黎低头看去,地上匍匐着一个长发的人,看这及腰的长发,像是个女人。
不,应该说是女鬼。
这个是穿那件旗袍的女鬼吗?
女鬼匍匐在地,似乎还要挣扎,唐黎一脚下去,竟然还有实体感,只不过触感粘腻,不是很好就是了。
脚下的鬼抬起披头散发的脸,唐黎一下子愣住。
什么情况?她想,我觉得自己踩了个假鬼。
第69章
这是一只奇怪的鬼,她想,难怪刚才披头散发的,肯定是为了遮挡自己的脸。
若说鬼,从第一个诡异世界到现在,唐黎看过的没有十个也有百鬼,从一开始的瑟瑟发抖,再到现在的偶尔头皮发麻,她觉得自己已经进步很多了,毕竟,生活在普通世界里的人类,对待未知的事物总是存在敬畏。当然,鬼也是属于未知事物的一种。
但是,从来没有一个鬼让她感觉这么奇怪。
实话实说,这是一只五官奇怪的鬼。它眉毛奇粗,眼睛却又奇小无比,就像一颗镶嵌在脸上的黄豆,而它的嘴巴却是殷红的,压根没有鼻子。
五官结合在一起显得十分不协调,就像是在脸上东拼西凑一般。若它生前是个人,可以想象到底是有多丑。
而它的身材扁平,瘦得可怜,若不是一头长发,压根就分不清是男是女。
当然,就算是长发,也不能确定是女鬼。唐黎看着脚下奇怪的鬼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手中的丝线微微发紧,脚下的鬼发出“呵…呵…呵…”的发麻笑声。
唐黎被这奇怪的笑声激情一阵鸡皮疙瘩,提起长刀就要劈下去。
没想到,脚下的鬼笑得更大声了,连声音都抖了起来。
唐黎:我感觉收到了一只丑鬼的挑衅。
“别。”庄如亭突然出声阻止了,他蹲下看了片刻,似乎是对这副丑颜有点难以直视,偏过头说道,“它应该是在求饶。”
“呵…呵…呵……”
唐黎:你确定不是在嘲笑我?
“它应该只能发出这种声音,不然早就对你发起攻击力。”他解释到。
这也行?那也太奇怪了吧。
“呵…呵…呵……”
唐黎:呵呵,好想一刀下去哦。
不过她最终还是听取了庄如亭的意见,手起刀落,切掉了鬼物的另一端丝线。
丑鬼这下没有了回去的希望,“呵呵”的笑声一直持续不断,知道真相的唐黎没有了惊悚的感觉,只是觉得对耳膜的冲击力巨大。
忍无可忍之下,她大喝一声:“再发出声音我就劈了你!”
果然,脚下顿时没了声息,真正变成了一只死鬼。
事情就以这样一种奇怪的过程迅速发展,等唐黎拿着手上的铜钱时,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按照庄如亭的说法,这只鬼应该是被人从某个世界里带出来的,它的主要功能就是能困住某一个空间为自己的地盘。
唐黎看了一眼变得跟杀人现场一样的房间,对这个说法给予认同。
只不过,庄如亭怎么知道这枚铜钱可以让鬼物容身?造型奇异的铜钱是从哪来的?
“今天闯入我家里的人留下的。”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也不隐瞒。
“哦。”唐黎也没多问什么,看样子他当时的情况确实危险。
“那我就带着这只丑鬼,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对于带一只鬼在身上,她是拒绝的,尤其是一只长相颇为难看的鬼。
哦,还有性别难辨。
被嫌弃的丑鬼:呵…呵…呵……我好难。
“没有真正无用的东西,关键看你怎么用,留着吧,要是遇到属于它的世界,也可以随你放走。”至于怎么用,他也不知道,不过还是把其中的可能要付出的代价说了一遍。
控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自然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唐黎点点头,把铜钱放进口袋,至于操控这只鬼,她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相信鬼,还不如相信手中的刀。
她始终牢记鬼物的本性,哪怕它现在被人压制,一旦遇到机会,肯定还是会拖活人进入无尽的深渊。
庄如亭凝视着她,见她对待这件事很是淡然,也知道了她心理的打算。
不是所有人都会因为拥有常人不可得的东西而去做出贪婪的事情,至少她不会。
鬼物被解决,房间里顿时恢复了原状,唐黎甚至都能听见外面走廊护士的谈话中。
而房间中间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个娇弱的少女,唐幽。
唐黎顿时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张医生说唐幽快要醒来时,她就总抱有一丝希望,但是几天过去,唐幽的情况似乎并没有变好。
而刚才在遭遇鬼物时听见的声音,应该就是唐幽无疑。
她让我去救她?这是怎么回事?
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时间段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跟唐幽,跟她今天听见的声音息息相关。
她一如往常地坐在唐幽旁边,握着她的手,眼中的担忧再也掩饰不住。
肩上传来微沉的重量,不用回头,就能感受到无声的安慰。
“会好的。”床上的女孩面容与唐黎很是相似,只不过面容更为稚嫩。
这是她的责任,却也是她的铠甲。
“她不能呆在这了,如果你信我,我有更加安全可靠的地方。”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其中的保证不掺杂一丁点水分。
“好。”她点头,又摸了一下妹妹嫩生生的小脸,知道现在不是矫情拒绝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妹妹的安全更重要。
而且,她下一个剧本还不知道去哪,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其中的危险必不会比以前的程度弱。
给唐幽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确实非常重要。
“谢谢你,我会保护好你的。”她说道,眼中的目光全是感激与真挚,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好。”庄如亭回望她,并没有因为她做的保证是由于别的原因而恼怒。
至少结果是自己要的不是吗,至于出发点,他并不在意。
庄如亭安排得很快,当天下午,就有一批专业的医疗团队把唐幽接到更安全更利于健康的地方。
一天之内,解决了实验室和妹妹的后顾之忧,唐黎的心情松快了很多,毕竟,她也不是全能的,特别是实验者的事情,对她来说就跟赶鸭子上架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遗憾是,考虑到现在两人安全脱身,恐怕背后的人并不会就此收手,她不能经常去看妹妹了,因为不想把危险带给她。
期间,她还去了张医生的办公室一趟,办公室里还跟来的时候一样,只有一部手机在那,问了一圈,听说他是有急事出去后,留了个口信,两人重新回到了住所。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抽屉里的机票和背上的印记都没有出现动静,每天陪陪蚕豆,偶尔跟庄如亭一起出去吃顿饭,平静惬意的生活让唐黎都开始想象是不是诡异世界之行就此结束。
当时事情就是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某一天的清晨,唐黎带着蚕豆在公园里散步,早上的阳光晒在身上,周围人来人往,蚕豆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
她的视线内闯入一个人,沉郁的脸庞,阴郁的双眼,不是江言之还能是谁。
江言之的头发上似乎还带有几滴清晨的露水,微喘的气息可以看出他先前脚步急促。
唐黎只是瞅了他一眼,牵着蚕豆就往别处走去。
“你……”一只苍白的手挡在她前面,唐黎眼尖地看到手指甲上竟然泛着微微的灰色。
“想干吗?”唐黎皱眉看了他一眼,有些厌烦。
江言之见她停下,知道是等自己说完的意思。苦笑一声,语气中竟然有些恳求:“能不能去救救飞鸥?”
这下,她终于睁眼看了他一眼,在他不可置信地目光中摇摇头,冷冷说了声:“不能。”
睁大眼睛的江言之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朝她靠近一步::“你说什么?是去救飞鸥啊!”
“我说了,不能!”她实在不想跟他过多拉扯,转身就要走。
剩下江言之呆呆地站在原地,面露颓然。一分钟后,他看着唐黎越走越远,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