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凶手。”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流露出说不出的痛苦。
吴韦一脸冷漠的看着她。
尚芸芸动了动脑袋，仿佛用光了全身力气，露出血色淋漓的右脸，从眼角到下巴，像是被生生撕开一块皮，血肉模糊。
“他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和别人调换位置。”尚芸芸的嘴唇颤抖，泛着病态的紫白，“张宿也是他杀的！”
“我草你他妈的！你敢不敢说你才是解剖那只死猫的人！”吴韦骂骂咧咧，“还想陷害老子。”
“我没有……你胡说，我好害怕……嘶……”尚芸芸扯到脸颊，疼的直抽气。
吴韦正准备说些什么，看到跟巫欢站在一起的舒迎夏，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起，他成了被孤立的人。
一向自诩资深玩家，加上拉拢了舒迎夏，他一直觉得胜券在握。
而现在，他突然有了危机感。这份危机感，不仅是由于被孤立，更是来自他认定的另一个资深玩家舒迎夏。
他在上个副本就遇到过舒迎夏。
他不清楚舒迎夏的能力卡牌到底是什么，但他看见过舒迎夏对付那些人的场景。
原本这般模样的女人是很合他的心意的，但从那以后，他总是隐隐约约不太敢去招惹。
之前舒迎夏轻易的答应组队，听从他的带领，一时让他将内心不成形的危机感抛却脑后。
而现在，当他和舒迎夏相对而立，这种感觉又浮上心头。
吴韦憋着气解释。
“这些要命的鬼东西暴走，就是因为她杀了那只黑猫。”
“我们把她交出去，说不定还能换来些线索。”
“之前我们逃命的时候，这小婊-子还想把我推出去挡刀，别看她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可毒着呢。”
“我没有！”尚芸芸抽泣道，“明明都是你做的，都是你我才会被抓伤。”
她说话时不自主的带动脸部肌肉，因牵动右脸而痛苦的皱眉咬牙，平白多了几分扭曲。
“那个人偶都说了，是你和她做了交易！”尚芸芸激动的哭腔充满对吴韦的指责，“你杀掉黑猫，然后她会帮你杀掉我们。还会告诉你真相，让你可以一个人获得全部的奖励！”
爱丽丝小屋的布偶们齐刷刷的看向吴韦。
巫欢等人也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他。
“你他妈的诬陷我！”吴韦举起手上的木棍，尖利的闪着寒光的钉子像是死亡前的窒息警告，直直的冲着尚芸芸的脑门而去。
尚芸芸惊恐的瞪大眼睛，却无力逃脱。
一只看起来白皙纤柔的手握住吴韦的手腕，看似柔软无力，却让吴韦不能动弹半分。
吴韦动了动手腕，无法移动半分，那种无力感唤醒了他内心的恐惧。但他佯装镇定道：“舒迎夏，你什么意思？”
舒迎夏轻笑：“和人偶做交易？”
“不是老子！是那个贱人！”吴韦另一只手指向瑟瑟发抖的尚芸芸，“你放开我，我弄死她，我们就不会被那群鬼东西追杀了。”
舒迎夏似是有些犹疑的在尚芸芸和吴韦之间转了一转。
“喂，操，放开……”
在吴韦的叫喊中，舒迎夏蓦地松手。
挣扎用力的吴韦手上的钉棍，恰好顺着他的力道砸向自己的脑袋，砰的一声，木棍断成两截，靠近顶端的钉子嵌入他的头顶，就像悬在头上的平衡木。
吴韦转了转眼珠。
充满血丝的眼球最终盯在一边的舒迎夏身上。只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从脑海之中空聚而起的重重一击扼住了喉咙。
扑面而来的不甘的压抑的情绪，就像是大海从苍穹倾灌而下，冲毁了堤坝，在他的脑部神经里疯狂搅弄。
吴韦忽地就知道了，为什么在上个副本，那些围攻舒迎夏的人最终崩溃的跪倒在她面前，像是中了邪一样哀嚎而死。
所有的外力，都比不上精神的刺激。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头顶着木棍，鲜血顺着额头划进眼眶之中。
然后他砰的倒在地上。
舒迎夏轻皱眉，却低下身，在他的身上找着什么。
“如果他真的和人偶做了交易，身上说不定有什么证据……”
巫欢静静的看着她，没看见旁边的尚芸芸脸色微变。
舒迎夏太镇静了。
就好像死去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没有意识的玩具，是游戏里虚假的数据一样。
虽说这是一个意外……
不，就是因为是意外，所以才更该有所反应吧。
屋内的光线变暗。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幕布从天而降，遮住无处不在的日光。
几人朝着窗户看去，看到纷涌而来的布偶挤在玻璃木窗前，一层层的叠上去，只留一点缝隙透出些微光。
巫欢不知怎么的，脑海里浮出一首家喻户晓的儿歌：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这场景，还真的挺符合的。
“哟呵！你们进不来儿呀~”红-果儿朝着门口吐舌头。
“谁说我们进不去喵。”猫大人的胡须一动一动的，黑绒毛紧紧的贴在玻璃上。
不知从哪里传出硬币啪嗒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溜溜的滚动声。就像小时候玩的弹珠掉落在地板上以后的声音。
那声音轻微的像是人的错觉。
咔嚓。
清脆的劈里啪啦的声音像是破裂的冰渣掉落地上，又砸碎了冰面，落入水中变成悠长的闷声。
红-果儿呆愣了一秒。
最先进来的是猫大人，然后是嘴唇殷红的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僵硬的转了转脑袋，红唇滴血：“规则是会变的，这次的规则倾向我们。”
橱柜上的布偶们一跃而下，毛绒绒的团子们挤在红-果儿身后，与另一群布偶颇有剑拔弩张之势。
原本该是很严肃的场面，但偏偏参与角色们的形象实在是不够凶神恶煞。
巫欢的指尖不自觉的揉搓起来。
爱丽丝小屋的玩偶是在帮他们？想到他们曾在地下室遭到的攻击，巫欢摇摇头。
它们似乎只是在守护什么。
巫欢走向通往地下室的暗道。
“你做什么？”尚芸芸颤声问道。
要是地下室里那些可怖的人偶也一蜂窝的出来，她们可真是腹背受敌，无法抵抗了。
“一开始就说了，我来接个朋友。”巫欢刘海下的眼眸清澈无比，笑唇自然上扬，却莫名的有几分冷淡，“唔，也可以当作是请个外援吧。”
“地下室里有……有杀人凶手！”尚芸芸情绪有些激动。
“那些人偶？”
“不是！是那个恶魔！”尚芸芸轻喘气，“不可以把它放出来，它会杀死我们的。”
“会杀掉我们所有人……”
“我们都会死，逃离不了的。”
巫欢看着尚芸芸绝望的表情，那血肉狰狞的脸颊只让她显得可怖无比。
“除了你。”
“嗯？”
巫欢：“你刚才指责黄毛……哦，就是吴韦的一切，其实说的是你自己吧。”
尚芸芸疑惑的欸了一声。
“你说的太具体了。不像是猜测，就像是真的一样。”
巫欢的语气平静却笃定，此刻微勾的笑唇却像是看破一切的讽刺。
在尚芸芸状死顽力抵抗的神情中，巫欢举起右手，指尖捏着一个深色的圆币。之前出现的那声音不是错觉。
圆币落地之后，外面的布偶破窗而去。
“从你身上掉下来的。”
巫欢其实并没有看见，但她认定尚芸芸不会再否认。
尚芸芸脸上的血迹顺着脖颈滑下，粘稠猩红。
她的嘴唇颤抖不已，不知是恐惧还是心虚，半晌，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死，真的。”
巫欢掀开地板。
被孟星澄敲坏的木板轻易的就可以翻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更加昏暗，十几阶台阶之下，漆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是它们要杀你们，我……我不想死。”
巫欢扭脸，最后一次看向尚芸芸：“是要杀……我们。”
她刻意强调的语气让尚芸芸迷茫了一下。
直到在红-果儿带领的爱丽丝布偶们与猫大人带领的布偶们的混乱开战下，在四处飞扬的绒絮之中，一道道凌厉的攻击直冲尚芸芸面部而去。
死亡降临之前，尚芸芸恍惚间听到昨晚的系统回音。
【叮——】
【猫大人向你提出交易。】
【……杀死真正的黑猫，可获得“安全的夜晚”。】
【……通过道具“界币”打开进入爱丽丝小屋的通道，可获得“爱丽丝之死”的真相。】
【我可以帮你干掉其他人喵~走出镇子的人是有奖励的喵，但你一定抢不过他们喵。】
【不然就吃掉你喵！】
……
巫欢走下楼梯。
地下室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不知为何，明明这些人偶比起外面的那些布偶，更为可怖诡异，但她反而觉得这里更安全。
总之，先找到慕时吧。不知道他的“失忆计划”怎么样了。
咔嗒——
“……父亲！”
随着一声清澈稚嫩的女童音，地下室的灯光突然亮起。
巫欢条件反射的眯眼，降低突如其来的光亮的刺激。然后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慕时，和他手上抱着的一个小女孩儿。
巫欢：“你女儿？”
第15章 完美人偶鹿沉
慕时深邃的碧眼浮上明显的无奈，他甩给巫欢一个无语的眼神。
“我怎么可能有女儿？”慕时眉头一皱，这话好像不太对，“我怎么可能突然多出一个女儿！”
巫欢扬了扬下巴。
慕时头疼的看向怀里。
他在这里呆了一晚，虽说是封闭空间，但毕竟也是在地底下。没有风，可空气也透着凉意。
他饥肠辘辘，一晚上都没怎么休息。
幸好那几个人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食物，给他垫了垫肚子。现在他看这些惨白兮兮的人偶倒也有几分可爱。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红嫩嫩的樱桃毛绒布偶哒哒的跑下来，稀奇的看着他。
“大人儿，你真的失忆了吗？”
慕时愣了一秒，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你怎么知道？”
“大人儿的同伴告诉红-果儿嗒。”红-果儿自豪的挺了挺圆滚滚的身躯。
慕时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巫欢。
他这下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被困在这里，为什么这些人偶不伤害他甚至还主动给他投食……呸，他又不是动物。
总之，原来他在这个副本是有隐藏大佬的身份的吗？
“嗯，对。”慕时高深道，“我现在有事找我的同伴，你能把她……她们带来吗？”
“好的大人儿！”红-果儿举起棉布小短手敬了个礼。
慕时看着红-果儿扭了扭身子，似乎想说什么，开口问道：“怎么了？”
“大人儿，鹿沉儿什么时候出来呀。”
鹿沉儿……又是谁？
慕时内心很懵逼，但是他坚决不表现出来。
“快了。”
“哦。”红-果儿眨巴下黑豆般的小眼睛，蹦跳着走了出去。
所以说，鹿沉儿到底是谁？
红-果儿离开后，慕时将视线移向他观察了很久的那个倒十字的木箱上。
不规则的长方形如同倒十字架，表面雕刻着玲珑剔透的浮雕水晶兰，在深褐色的木箱上栩栩如生的绽放着。
唔。
好像棺材，里面沉睡着吸血鬼贵族的那种棺材。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
一米长……好像有点小啊。
他想起之前翻出来的日记，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摇曳的蜡烛忽闪了几下，然后熄灭。
慕时叹了口气：“还有蜡烛吗？”
这次他没等到人偶们的回应，所有的人偶仰头向上看去，头部向后倾斜与身体形成垂直角度。
慕时愣了愣，跟着人偶从暗室里爬回地下室。
没等他反应过来，伴随着稚嫩的童声，他的怀里一重。慕时下意识抱住扑向他的模糊小身影。
再然后……
就变成现在这般情况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人眼前迷蒙发昏，但幸好地下室的暖黄色的灯光不算太刺眼。
很快适应灯光的慕时低头看向怀中。
怀里是一个约三岁的女童，精致的小脸就像是精雕细琢过一样完美无瑕。穿着纯白叠纱裙，蹬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甚是可爱。
只是那一双眼眸黑漆漆的，像是一滩幽潭，毫无波澜。
慕时试探性的开口唤道：“鹿……沉儿。”
小女孩盯着慕时仔细的看了看。
“我是鹿沉，没有儿。”她奶声奶气道，嗓音认真又平淡，却有着褪不去的稚嫩。
小鹿沉扬起手，捧着慕时的下巴仔细打量，漆黑的瞳孔：“父亲，你好奇怪。”
小鹿沉冷淡的嗓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慕时和巫欢飞快的对了个眼神。
巫欢：这就是那个被时凉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人偶！快去套一下话，真相套出来我们可以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