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的将字画卷了起来，交代小巧收好了，就带着她往松庭书坊走去。
不同于雅斋书肆的人头攒动，松庭书坊门口却是一个人都没……呃，不对，有一个人。
安宁郡主是回府的时候正好路过这的，想起来到了开售的日子，就想着过来看一看，买一本回去瞧瞧，眼瞧着她走了过来，她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笑道：“婉妹妹也来买书吗？”
沈婉：“……”
怎么是她？？？
这还不如没有人呢！
沈婉注意到了她话语中的“也”字，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反问道：“郡主也是？”
安宁郡主瞬间留神了，虽然觉得那话本不太可能是沈婉写的，但是她还保留着一份怀疑，如果这书是沈婉写的，那她一个字都不可能看的。
安宁郡主眼眸转了转，佯装诧异道：“妹妹你没从华庭街过来吗？”
“那里堵住了呢，到处都是人，车都不好走，我没办法就只好绕弯回府了。也不知道那顾公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教所有人都围了过去，真是的……”
沈婉面无表情。
其实早在看到雅斋书肆人头攒动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凉了。松庭书坊毕竟规格小，名气也不大，她又是一个毫无名气的作者，书稿还卖的那么贵，肯定是没多少人买的。
她一开始就猜到购买的人不会太多，但是没想到………是一个人都没有。
这也太凄凉了一点吧。
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偏偏安宁郡主还一直在这里跟她逼逼。
安宁郡主叹了一口气，哎呀了一声：“早就听说今日松庭书坊有新话本出售，我还想着过来排队的，哪知道啊，到了这里，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哈哈哈哈哈……”
沈婉气恼。
他妈的！没人买她的书也就算了，都到了门口了还能被人笑话。
没人买怎么了？她们雅斋书肆那边全是人又怎么了？牛逼了啊？拽上天了啊？要不要去买个鞭炮庆祝一下啊？
安宁郡主用手帕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也不知道这话本究竟是谁写的，竟然连个买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哈……这作者怕不是要气死了。”
……你一个连小说都写不出来的人，你笑个屁啊！
沈婉心道要死也是你先死，我好得很，我还等着收稿费呢，才不会被气死。
“肯定是写的不好才没人看的。”安宁郡主笑的肚子都疼了：“婉妹妹啊，不如咱们今日就做个善事，一人买一本回去看看吧，不然这一本都卖不出去，也太丢人了吧。”
她说着的时候眸光一直紧紧的盯着沈婉，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
她还故意怪叫道：“哟哟哟，婉妹妹你怎么脸色都不好了啊？该不会……这话本就是你写的吧？”
……对啊，就是你姑奶奶写的！
怎么着？不服气啊！
不服气就赶紧 去死吧。
沈婉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她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安宁郡主，良久，吐出来一句话：“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安宁郡主噎了一下，有些不明白现下是什么情况。
沈婉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说什么话本啊？什么卖不出去啊？什么写的不好？我听得稀里糊涂的……”
安宁郡主：“？？？”
沈婉还转过身去问侍女：“小巧，你知道郡主在说些什么吗？”
小巧平日里最不会说谎的人，这时候却表现出了极强的表演水平，摇了摇头，一脸茫然道：“不知道啊，奴婢也听不大明白呢。”
她还刻意将手上的字画亮了出来让安宁郡主看到。
“奴婢陪着小姐出来散心呢，瞧见了雅斋书肆外头的热闹，小姐是个爱好字画的人，当即便买了一副。原想着从这里绕路到前面的铺子里买些胭脂水粉回去，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郡主。”
沈婉惊奇的看了她一眼。
不得了。
小巧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的口才了，她都没事先教，她就已经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了。
安宁郡主顿时尴尬了。原来是她误会了，沈婉根本就不是来买话本的啊。
那她之前试探她的那些话……岂不是在她面前丢了人？
安宁郡主红了脸，轻咳了一声，强行给自己解释道：“你之前不是来过松庭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不过就是来刊印点喜欢的诗词回去珍藏而已。”沈婉随着她一同走进去的时候，轻笑了一声道：“不过这会儿我倒是好奇了，你口中的话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叫什么名字啊？怎么连一个买的人都没有啊。”
走过来打算和沈婉打招呼的孙管事：“？？？”
沈婉对着他打了一个颜色。
孙管事多精明的人啊，分分钟明白了过来，小公子这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呢。他给了沈婉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就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二位想要看点什么？”
安宁郡主进去之后第一时间看向陈列在书中间的书架，没瞧见想看见的东西，有些疑惑道：“话本呢？”
孙管事明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还故意问了出口：“什么话本？”
“《忠犬将军与他的刁蛮小公主》啊，不是说今日售卖吗？怎么没瞧见？”安宁郡主道：“难道是写得太差了，没人买，你们就不卖了？”
沈婉又忍不住骂街了。
他妈的你说话注意着点啊，别以为你是郡主我就不敢打你。
孙管事恍然大悟：“小姐是来买这本书啊，实在是抱歉，这一期的已经售完。”
安宁郡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沈婉直接就呆住了。
啊哈？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孙管事略带抱歉的笑了下，道：“郡主想看的话，就只能等下一期了。具体什么时候，只能等小店的通知了。”
安宁郡主还是没能反应，过了好半响，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惊诧的抬高了声音：“可是门前一个人都没有啊。”
明明她一直让人守着这里的，说好了今天出售，到现在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怎么她来了，话本就卖完了呢？
这掌柜的莫不是看她年少，故意坑她呢？
安宁郡主眯着眼，直接将身份抬了出来：“本郡主诚心诚意来买话本，这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诓骗本郡主，要是让本郡主知道了，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孙管事在这里这么多年，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这点眼力见怎么可能没有。早在安宁郡主过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腰间的玉佩，上面刻着国公府的徽记。
不说出去沈婉的身份是一回事，但开门做生意的，上门的就是客，没道理有的卖，他还不卖给别人。
可是……这是真的卖光了啊。
孙管事陪着笑：“实不相瞒，小店从挂出牌子之后，这半个月来，陆陆续续就有人来预定了，人家还不是付的定金，都是全款买下来的，还剩下没预定的，本就不多了，早上刚出来就被人抢光了。”
“怎么可能卖光了？”安宁郡主根本不信他的鬼话：“如果真的是卖光了，本郡主把这书架吞下去。”
二两银子一本的话本，眼睛眨都不眨就被人订光了？
这是当天底下都是有钱人吗？
要不是因为想知道后续，这么贵的话本，她都不乐意买。
孙管事是个极精明的商人，瞧见此状况，眯着眼，笑道：“郡主说话当真？”
安宁郡主留了一个心眼：“这一期刊印了多少本？”
孙管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安宁郡主不屑道：“二十本？那就怪不得了，就这几本，我一人就能全买下来。”
孙管事摇了摇头，“是两百本。”
沈婉眼眸一转，第一个表示不信：“不可能！”
安宁郡主也跟着嚷嚷：“就是，不可能！两百本都能卖光的话，本郡主把你这店给吃下去。”
“天呐，怎么可能两百本就卖光了？这也太夸张了吧，谁家这么有钱啊，真当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郡主，别信他！咱就跟他打赌！”沈婉在一旁喝道：“我出三百两，赌你根本没有刊印出这么多本。”
安宁郡主怎么可能输给沈婉：“你出三百两，我出五百两！”
沈婉作出惊慌的样子：“哇，五百两？这也太多了吧？”
安宁郡主娇声：“区区五百两而已，就当是丢出去玩了。”
……这还真是一钓一个准的二傻子。
沈婉竖起了大拇指，佩服道：“郡主可真是财大气粗……”
——人傻钱多。
安宁郡主就喜欢看到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得意的昂起了头，宛如一个骄傲的孔雀：“掌柜的，你既然说这两百本全都卖光了，那收据呢？别人订书的字据呢？总该有吧。”
话音刚落，见孙管事露出了为难之色。
安宁郡主就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便得意道：“连字据都拿不出来，哼！你输了，五百两交出来。”
孙管事沉默了半响，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道：“郡主这是确定要跟小的打赌吗？”
“放肆！你怎么说话呢！”沈婉在一旁斥责道：“我们郡主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们郡主出不起这五百两银子？”
“小的不是这意思。”孙管事赶紧道：“只是事关重大，还要郡主给个准话。”
“自然是算数的！”安宁郡主有些意外的瞥了沈婉一眼，心想她怎么就来帮着她了？
哼！贱！人！
不管你怎么讨好本郡主，本郡主都不可能搭理你的！
安宁郡主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扭头对孙管事道：“本郡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孙管事这才犹犹豫豫的转过身，从里头柜子里取出账本的时候，孙管事有些为难道：“按理来说，小店的账本是不能外泄的。只是郡主执意要看，那小的就只好破例了。”
“这就是记载，请郡主和小公子过目。”他将账本翻开，递交到了安宁郡主面前，“前面是日期，中间是订书的人，后面则是数目和金额。”
安宁郡主凝神看了过去。
这话本刚发出来就有人预定了，是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后面渐渐的就多了一些熟悉的面孔。
丞相家的大小姐一口气订了十二本？
工部侍郎家的幼女订了五本？
御史台的夫人订了八本？
……
安宁郡主一个一个往下看，越看脸越黑。
沈婉则是越看心中越喜，她注意到了有一个落笔是“三少”的订了足足三十本。
第25章
沈婉的心里都快要笑疯了，面上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漫不经心道：“唉, 怎么就卖出去了呢, 真是的，这谁写的啊？怎么写的这么好, 大家都要抢着买，我要是知道的话, 我也早点过来买了。”
安宁郡主的脸阴晴不定。
沈婉还在接着道：“就是可惜了郡主的这一份善心没有用武之地了。不过也不要紧，我们不是打赌了吗？我出三百两银子，你出五百两, 咱们这善事啊，还可以接着做。”
安宁郡主根本就不想做！打赌也是觉得自己肯定赢定了。
她纤细的手指抓着账本，不可置信的又看了过去, 一个一个的对比。其实真正购买的人并没有多少，笼统不过六十六个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买了三本, 四本, 少数几个买了十几本。
安宁郡主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三少”这两个字, 恨不得戳出洞来。
这什么人啊？话本又不是吃的喝的, 也不是穿的用的, 每一本都是一样的内容, 他买这么多本回去做什么？珍藏吗？
孙管事态度十二分的恭敬：“敢问两位, 这银子是你们给, 还是我们差人去府上取？”
安宁郡主脸色铁青, 咬着牙不肯吱声。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骤然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出来，要是被她娘知道了，询问了起来，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婉已经回道：“去府上取吧。”
“我家并不富裕，我手头没有这么多银子，输了就只能找阿爹要了，还不知道阿爹要怎么责罚我呢。”她转过身来看向安宁郡主的时候，自嘲的笑了笑，道：“真是羡慕郡主，没有这样的顾虑。”
安宁郡主心想，我也是要被阿爹骂的啊。
但是这话她是死都不可能说出来的，尤其还是当着沈婉的面。平日里在姐妹们面前出手阔绰送些金簪子银手镯的，全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都是其他人送给她的，不是自己花钱买的她就不心疼了。她也喜欢被贵女们围绕着夸赞的感觉，每每得到了什么珍贵的物件就忍不住跟人炫耀，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格外的高贵。
可是现在……
打肿脸充胖子是真的疼！
孙管事见她一直不说话，与沈婉对视了一眼，沈婉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他要是安宁郡主实在不乐意就算了，本来也就是给她点教训的，如今教训已经到了，没必要把人逼的太死。
孙管事有些惊诧的挑了挑眉，惊诧于沈婉的选择。
这赌约是郡主自己先提的，也是她自己不服气死活要看人账本的，他们不过是推波助澜了一番，要真的论起来，这事情还真怪不了他们，要怪只能怪郡主太过自以为是，任性妄为。
他们完全可以不放过她。可是沈姑娘却打算饶过她了？
孙管事头一回认真的打量起沈婉，见她眉宇清明，眸光冷静，虽然装扮简单，可是站在珠光宝气的郡主身边，却丝毫没有落下风，反而比郡主多了淡雅的气质。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周老先生看上的人，果真是不同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