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却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他却是反问了沈婉一句：“你有没有听过戏曲？”
这话题转变的太快了，就像龙卷风。
沈婉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戏曲？”
“哦，对，你们天上应当是没有这些的。”
沈婉：“……”他怎么还记得小仙女这件事情？
慕容澈道：“我小时候是不喜欢听戏曲的，只觉得咿咿呀呀的实在是有些无聊，但是后来就喜欢听了，一段戏曲，唱的是别人的悲欢离合，可是听着的时候，想的却是自己的事情，有时候会在某一瞬间，那一种感觉，自己与戏曲里是融合的。”
沈婉还很少见到他认真说话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下，跟着道：“那殿下最喜欢听什么？”
“《蓝桥会》。”
……什么蓝桥会？
沈婉不好意思说自己没听说过，就只好装作听懂了的样子，安静的看着他。
“这蓝桥会每个地方唱的都不太一样，不过大致的故事却是相似的。”慕容澈认真的给她讲解道：“有一书生与情人相恋，二人私定终身，无奈家人阻拦，不能成亲，便相约与蓝桥之下见面，届时一同私奔。至约定之日，女子未能如约而至，恰逢天下大雨，山洪暴发，书生未能得见情人，不敢离去，抱着桥柱，直到被洪水淹死……”
这不就是尾生抱柱的故事吗？
沈婉轻声道：“这书生真傻。”
“是啊，很傻是不是？”慕容澈低垂着眼帘。可是他觉得，自己和那个傻子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 沈婉细细的想了一下，“若是我的话，怕也会这样做的。”
慕容澈蓦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沈婉转过头来，也是到了这会儿，第一次与他对视，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勾着唇笑了一下，移开了视线，说道：“可能听到的人都会觉得很傻吧，我也觉得挺傻的，下雨了就到岸上去等着就是了，再不济先回家，等雨过天晴了再出来也是一样的，约定也只是约定而已，这不也是有事情耽误了吗？天公不作美，那就改天再约就是了，可是……感情的事情，若是这样权衡利弊，计较得失，能这样去衡量的话，又约定了做什么呢？”
沈婉说：“那书生是挺傻的，但不是世俗认为的固执己见，不懂变通，说好了在那里等的，他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可能再过一会儿，他心爱的人就会来了，他怕他走了之后，心爱的人过来寻不到他会难过，他也怕心爱的人过来了之后不知危险，会被雨水冲走……他在被河水冲走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死。”
“他就是想再等等，多等一会儿，或许再等一会儿，他心爱的人也就过来了……仅此而已。”
沈婉说完之后，车内的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有些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对上了他炽热的眼神，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带着夺目的光彩。空气不知道何时变得炽热了起来，沈婉被他看的呼吸一窒，只觉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殿……殿下……”
沈婉喃喃的开口，还未说话，双肩被人按住了，沈婉抬起头来的时候，人就被他揽在了怀中，慕容澈紧紧的抱着她，将她的钭头按在了自己的胸膛，快速而有力地心跳声一下一下的在她的耳边响起，沈婉的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了，她听到他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别这样看我。”
怀里的人是那么的瘦小，好像他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捏断她似的，慕容澈都不太敢用力，他大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明明很想和她待在一起，可是有时候又很怕跟她待在一起，这也是他这些天来不太敢去找她的原因，因为白天她又出不来，他只能半夜溜过去，深更半夜的，他以前敢，但是现在，却是不太敢了，因为真的太磨人了。他也是头一回知道和女孩子家待在一块儿也会这样的煎熬，一面欢喜，一面又害怕，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怕自己会伤害到她。
灼.热的呼吸洒在耳边，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味，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味道，特别的好闻，沈婉的心跳的像是快要蹦出来了，尤其是她感觉到搂在她后脑勺上的大手一直在用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她脑子浑浑噩噩的，都要以为对方会亲过来了，慕容澈却在此时低垂下头，挑着她额间的碎发，深深的注视着她。
“真不愿意嫁给我啊？”
他轻轻的笑了一声。
沈婉抿着嘴不肯说话。
“那你是不是不愿意嫁给我？”他换了一个问法：“若是的话，就点头，好不好？”
沈婉更不肯说话了，只是通红的脸已经告诉了他答案，他笑了起来，实在是没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那我就当你是愿意的了，婉婉。”
“我……”沈婉还未说话，他就让人停下了车。
“等着我。”
话音刚落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等到沈婉掀开车帘的时候，他人都已经消失了。
徒留沈婉一个人坐在了车上，沈婉：“……”
第121章 新年快乐～
沈婉默默的坐回了车上, 呆愣愣的看着空荡的车厢发呆。(小说 ggdown.)
所以……
她这算是答应他了吗？
算吗？
车外，自从小姐进来之后, 耳朵就一直竖着, 恨不得贴在车帘上的小巧和秋香对视了一眼，秋香推了推她, 小声道：“去问问？”
“我？”小巧指着自己的鼻子。
秋香一脸的理所当然：“你一直跟着小姐啊, 我和小姐又不熟，贸然去询问, 小姐不责罚我都算是好事了。”
小巧有些不太敢：“你说……小姐刚才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也怪马儿跑得有些快，她们在外面都听不太清, 只是隐隐地听到了殿下问小姐，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秋香摇了摇头, 也有些犯难，她自然是希望是真的, 但是小姐的心思, 她尚未琢磨透, 而且，她刚才是真的没听到小姐的回音，她又开始怂恿小巧了：“还不快进去陪着小姐？”
小巧钻进车厢的时候刚好看见沈婉一脸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看着手心, 她跟着看了过去, 瞧见了小姐手上的手镯。小巧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轻咳了一声, 明知故问道：“三殿下走了啊？”
沈婉嗯了一声。
“皇后娘娘怎么会突然召见小姐呢？”召见的时候她们都是在外面等候着的, 并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婉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小巧哦了一声。
沈婉：“嗯。”
主仆二人都不吱声了，沈婉还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小巧则是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车帘子，一会儿又看看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再看看没一会儿就咳嗽几声的沈婉。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坐立不安。
中间沈婉还偷偷的喵了小巧一眼，见小巧不说话了，她也就跟着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
沈婉已经开始四处翻东西了，小巧在一旁问道：“小姐你在找什么？奴婢帮着你找？”
沈婉翻出了这一期的话本，拿在手里随便地翻看了两页，道：“我就是随意看看。”
“哦，这样啊。”小巧收回了手，怏怏然的坐了回去。
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沉默，大有将尴尬进行下去的趋势……
又过了好一会儿，大概是谁都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问了出声：
小巧：“小姐你是不是答应了殿下？”
沈婉：“你说我回去该怎么跟阿爹和祖母交代？”
小巧：“……”
沈婉：“……”
尴尬一旦被打破了，很多话也就好说了，小巧率先笑了起来：“小姐这是答应了殿下？”
沈婉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
小巧：“怎么会不清楚呢？殿下问小姐的时候小姐是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沈婉想了想，“好像……没有回答？”
小巧啊了一声：“没有回答？”
沈婉：“他说让我等他。”
小巧：“那就是成了？”
沈婉：“不太清楚。”
小巧：“ ……”什么叫不太清楚啊！
小巧都替她着急了，小姐这平日里看着多机灵，多有想法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就跟失心疯了似的呢，这有没有答应她都不清楚吗？这有什么不清楚的？
沈婉有些犹豫道：“应当是成了。”
小巧喜出望外：“真的？”
沈婉哀嚎了一声：“你不要再问我了！！！”
小巧喜滋滋道：“好好好，那奴婢不问了。”
“就是待会儿回到家，老太太问起来……”
沈婉最怕的就是这个，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祖母和阿爹，尤其是阿爹，最不喜欢的就是殿下，这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答应了殿下……
沈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到时候是装死呢还是装死呢还是装死呢！
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马车刚一开到了沈府，都还没进去呢，就在门口被人拦截下来了，守卫说老太太在祠堂里等着她，让她过去。
沈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了，她有些紧张地抓起了小巧的手，小巧也很紧张，她回握住沈婉的手，搀扶着她走下来的时候小声在她耳边安慰：“小姐别害怕，应当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
这又不是恋爱自由的现代，听说古代在婚姻大事上最严苛了，女儿家被人看了身子都活不下去的年代，她都害怕老太太一个激动，说她婚前怎么怎么，跟人私定终身啊失贞什么的……一巴掌拍死她了。
沈婉并不是爱标新立异的人，所谓入乡随俗，自从穿越过来了之后，她就努力的适应着这里的一切，不管是风土人情还是生活方式，不是说要完全活成古人的模样，而是尽量在尊重他们的想法的同时达到共赢的局面。
这些旧时代的风俗，看不惯的她就尽量想办法避开，而不是一味的跟他们对着干。
就譬如婚姻这样的事情，他们这里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讲究的是女子从德，从一而终，她若是真喜欢谁觉得谁好，可以让他上门提亲，然后风风光光的嫁过去，大不了嫁过去之后再谈谈恋爱玩玩浪漫啊，那都无所谓了，没必要现在还未婚配就非要跟人家手牵手在大马路上一起走，给自己标上一个不畏世人眼光的标签，就一定要表现的跟这里封建的人完全不一样，让家人跟着自己被世人唾骂，自己还觉得自己特别的伟大，沈婉觉得那不是伟大，那是脑子有问题。
可是现在……
在家人和喜欢的人面前，如果家人一定要拆散他们，她确实是有些纠结，哪怕他们并非她真正的家人，但也是关心她的人，她不愿意让关心她的人难过。
沈婉一路忐忑不安，等到了祠堂前，小巧停下了脚步，沈婉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步走了进去。
祠堂内，沈老太太，沈殷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瞧见她来，沈殷抬眸看了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她手腕上的玉镯，也只一眼，就看出来这玉镯的来历，沈殷气的脸都绿了，老太太连忙拉住了他的手，对着他摇了摇头，都没能止住他的火气。
沈婉也很知趣，走进去之后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阿爹，祖母，就规规矩矩的往蒲团上一跪。
“你还知道错了？”沈殷气的手都在抖动了，“你说，你今日都干什么去了？”
“女儿进宫了，皇后娘娘有请……”
沈婉花还未说完，就被沈殷打断了：“她请你？她为什么请你？你做了什么好事？”
“殷儿！”老太太要过来拉他，都被他推开了：“你别护着她了。”
“我不是护着她，你至少要让她把话说完！孩子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开始吼？”老太太虽然是对着沈殷说的，眼神却紧紧的盯着沈婉，看着沈婉的时候也是一脸的痛心：“孩子，你今日进宫，皇后娘娘说了什么，你又回了什么，你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知道吗？可莫要再隐瞒了。”
本来皇后娘娘也确实没说什么，沈婉也没想要隐瞒啊，当即也就说了出来，“娘娘唤我进去，问我有没有念过书，我说不曾，只认识几个字，她又问我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我说闲来无事就做做女工，弹弹琴，抄抄心经，娘娘听了之后就夸赞了我几句，然后送了我一串手镯，别的也就没说什么了，挥了挥手，让我退下了。”
沈殷是不可能被她糊弄过去的，“皇后娘娘唤你的时候身边可有旁人？”
沈婉很聪明的没敢暴露自己认得永安郡主的事情：“三殿下，还有一位貌美的女子在场，听那女子唤皇后娘娘一声姑姑。”
沈殷拧着眉头：“永安郡主也进宫了？其他呢？还有别人吗？”
沈婉摇了摇头。
另一边，慕容澈并没有离开，从马车上跳下来之后就直奔沈府后门，沈婉还没回来呢，他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园的芬芳，从他站的角度，刚好能看见沈婉的房间，窗户半闭着。
子虚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望眼欲穿的自家主子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那沈姑娘到底哪里好，主子就跟疯了似的巴巴的凑上去，这不，送回来了还不放心，还非要在这里等着，说是沈殷的性情耿直，知道她入宫必定要询问，他怕她家人会为难于她，得不到她平安的消息就不肯走，那他真要得了消息，真为难了，他又能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