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两人精神天差地别。
他还怪纳闷，手臂抱在胸前盯着她的脸瞧：“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 没睡好？”
怪谁？
孟青捶捶酸痛的肩膀, 没说话。
他坏笑：“你该不是对我想入非非, 才没睡好？”
“……”
他揉揉她头：“乖，等你长大了，咱们再做更进一步的了解。”
“……”
之后, 每晚就理所当然睡一块儿了。
孟青慢慢习惯后，有时比他睡得还早, 整个人显得毫不设防, 对他万分放心。
他也确实规矩，一点出格的举动都没有。
同一屋檐下住着，庄文原本还担心自己每天会被喂狗粮, 观察几天，他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俩人在人前并不显亲密，各做各的事，互不干扰，似乎他们手里的计算机，都比对方来得有吸引力。至于关上房门，他也没听到什么动静，不太像刚恋爱半年的情侣。
七月末尾，他们研发的第一架无人机试飞成功，航拍精度高度比当时国内市场上现有的其他机型都要高出许多，没两天就有投资人找上门。
庄文欣喜若狂，就连平时不爱笑的孟青脸上都有了淡淡笑意，有人却独自坐到楼下的花坛边抽烟，路灯坏了，当晚月光微弱淡白，衬得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孟青下楼寻人吃饭，在门口看了会儿，走到他旁边坐下，转头看着他清俊的侧脸。
“成功了，不开心吗？”
他淡笑，吸完最后一口，把烟掐了。
“当然开心。”
她和他一同看向天空，月亮弯弯，似一道银钩悬在众星之中，光芒暗淡，没有圆满的部分似乎是等着谁去填满。
她看得入神。
他好奇：“在看什么？”
她说：“我在想，太阳对月球的引力是地球对月球引力的两倍，为什么月球没有被太阳吸走？”
这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思考？
男人淡笑：“那我问你，地球质量大概是月球的81倍，那太阳对地球的引力应当是对月球的81倍，月球和地球的引力是相互的，也就是说太阳对地球的引力是月球对地球的162倍，地球为什么没有被太阳吸走呢？”
孟青：“为什么？”
陆季惟：“那只能说他们相互之间的引力不足以使他们在一起呗。”
说了等于没说。
她不以为然，他看着她：“看不出你对天文学还有兴趣，怎么不当天文学家，女孩子家家整天对着电脑，对皮肤多不好。”
孟青：“你整天对着电脑，皮肤不是挺好？”
他啧一声：“你还观察过我的皮肤？”
她说：“不需要观察。”
陆季惟：“眼见又不一定为实，没准只是看着干净，实际上很粗糙呢。”
话落，脸颊上贴上一只手掌，女孩子的手凉凉的，却很柔软，淡淡清香。
她摸了下：“不粗糙。”
他眼神忽然静下。
庄文摆好碗筷，开了酒，两人迟迟未回，他走到阳台，准备喊一声，却见花坛边，两道模糊的身影抱在一起，正在亲吻。
他闭嘴，转身回屋。
等那两人回来，他行李都收拾好了。
“我们家老太太又电话我回家一趟，吃完饭我就得走了。”
庄文一走，剩下的两人反倒没他回来之前相处那么自在，气氛莫名紧张暧昧。
他提议：“去散会儿步？”
她点头说好。
盛夏的夜晚闷热，蝉鸣不止。
两人沿着小道慢行，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不知不觉到了大街上，街市人流如潮，沿街商铺灯火通明，非常热闹，再拐个弯就是商城，多部暑期大片正在热映。
他又问她：“要不要看电影？”
她点头说好。
到了影院，他让她挑一部。
孟青选了一部科幻片。
很巧，陆季惟也爱看科幻。
观影过程中，两人就开始对影片内容展开讨论，整场电影下来，终于又能和之前聊月亮一样侃侃而谈，随意自在。
然而这份自在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们看到在电梯口搂在一起亲吻的小情侣，两人下意识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撇开头。
孟青敏感地发觉，那个吻过后，他整个人就显得严肃而深沉，和平时散漫不正经的样子相差甚远。
重新走上小道，她借月光看着他。
他发觉，笑了笑 ：“看什么？”
她说：“陆季惟，你在害羞吗？”
他静了静，停下脚步。
“你这个问题，让我感觉有被冒犯。”
依旧是他主动。
不同的是，这个吻比先前那个还要热烈。
她比他想象中的要胆大，主动回应，生涩却热情，丝毫不羞怯掩饰。
成年男女的欲.望在黑夜里悄然释放。
回到住处后，一切都发生得非常自然。
他还算温柔体贴，一直顾及着她的感受，等一切归于平静，依然温存地抱着她。
孟青靠在他怀里，身体不适，心里却奇异地感到安宁。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她的脸在他的胸膛依恋地蹭了一下，随之，他更紧地抱了抱她。
第二天睡醒，床上不见他人。
她走出房间，客厅餐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碗筷洗刷好，整齐地摆在碗柜里。男人站在阳台上，身影清隽，嘴里叼着烟，正在晾衣服。
他愿意做饭，但极讨厌收拾家务。
似乎搞不清女孩的内衣是倒挂、平铺，还是对折悬挂晾晒比较好，他浓眉微皱，显得颇为苦恼，最后随便选了个方式晾起来，转头，看见她站在门口笑。
她不爱笑，但笑起来脸颊两边有一个小酒窝，甜美而不张扬。
他叼着烟，看起来则有些痞。
“笑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笑。
他靠着阳台静静地把烟吸完，走进屋里将她抱起，丢回床上，俯身压下来，在她唇上用力咬。
“你继续笑。”
她咬回去。
纠缠中，双方气息都变得急促。
失控前，他把小姑娘的手从脖子上拉下来，摁在枕侧，盯着她，眼神痞坏，嘴角勾笑。
“看不出来，你这么热情。”
她目光坦荡，清亮的眼眸迎视他，毫不羞涩。
“你也看不出来。”
他眼眸暗沉：“别顶嘴，收拾你信不信？”
她又笑，像是确定他不会。
陆季惟当然不会在这会儿再动她。
没恐吓到，他起身把人拉起来。
“过两天的。”
过了两天，她说：“我要回去了。”
他当时正在写程序，目光专注盯着电脑屏幕。
“不是还有一个月，那么早回去干嘛？”
她说：“我要回家看我爷爷奶奶。”
“什么时候走？”
“今天。”
他说：“不行，明天。”
“……”
次日，他送她去车站。
临别前，倒没有太亲昵的举动，只轻轻在她脸上抚了一下。
“到了给我电话。”
“嗯。”
之后，联系也不频繁，她不粘人，他也不是爱打电话的人，两人差不多三四天通一次电话。
八月快结束时，他接到她的电话。
她沉默很久，都没说话。
他心里有种预感，有大事儿要发生。
果然，她说：“我怀孕了，陆季惟。”
另头，孟青说完，也在静静等待他的反应。
他可能沉默了几秒钟，便道：“那生下来，你愿不愿意？”
他表明态度，又将选择的权利交到她手里。
于是那年，他们结婚了。
领证那天，很巧，也是七夕。
第27章
念幼儿园的时候, 陆栩参加过学校组织的《七夕许愿灯》活动，因此小朋友不仅了解牛郎织女的传说, 关于七夕的唐诗还能吟诵一两首。
知道明天就是七夕节, 吃晚餐时他在爸爸妈妈面前卖弄，摇头晃脑吟诵道：“《秋夕》唐, 杜牧：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月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一本正经的小模样逗得大人都笑起来。
有他在, 气氛永远不会冷。
在外人看来，俨然甜蜜幸福的三口之家。
不远处，欧阳茜脚步略停，仔细地打量男人对面那个让她好奇已久的女人。不是她想象中令人一眼惊艳的类型，但气质干净, 美而不俗。
同行的朋友见她停下, 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 自然注意到这惹眼的一家三口。
“熟人？”
这倒把欧阳茜问住。
她和陆季惟说熟不算了解，说不熟也认识了很多年。
朋友了然，暧昧笑道：“你那个早婚的合作伙伴？”
欧阳茜眼神警告。
“走了。”
“别啊, 遇都遇上了。”那朋友拖住她，眼睛看着陆季惟的方向, 啧啧称道：“怪不得能入你眼, 真挺帅的啊，过去打个招呼呗。”
欧阳茜推开她手：“别闹。”
朋友不再逗她，也打量了眼孟青：“他老婆挺好看的, 怪不得那么年轻就愿意被绑定终生，和她结婚生子，不过，”她顿一顿，“两口子看起来感情不太好啊。”
欧阳茜：“你怎么看出来？”
朋友：“你没发现，他们一点眼神上的交流都没有吗，如果夫妻恩爱，不可能是这样的。”她瞥一眼欧阳茜：“没准儿，你还有机会哦。”
欧阳茜淡笑：“别胡说八道。”
朋友：“我哪里胡说八道，你敢说对他没有意思？”
……
离开餐厅前，孟青去了趟洗手间。
餐桌只剩父子俩，陆栩问对面的男人：“爸爸，你还记得明天是你和妈妈的什么日子吗？”
他提示得非常明显。
陆季惟靠着椅背，双手抱在胸前，故意装作忘掉，逗他：“什么日子？”
小朋友不经逗，一秒垮下脸。
“爸爸你太过分了，竟然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都不记得，明天是你们结婚六周年纪念日诶！”
他皱着小眉头，一脸嫌弃看着他爸：“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记不住，真不知道你天天都在想什么，等妈妈真的要离开你，你就高兴了。”
越想越气，他小手抱胸，扭开脸：“哼，我不喜欢你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陆季惟特别爱撩他，看着小家伙生气的样子，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果然，陆栩又被气到，鼓着脸，气愤地瞪着他：“好啊，既然你不在乎我了，那我们脱离父子关系吧！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同样的话，陆季惟出国那年，明惠也对他说过。
他伸手捏儿子脸：“以后少陪你奶奶看电视剧，听到没。”
陆栩：“可是我不陪奶奶看，就没有人陪她看了。”他顿一顿，又哼一声：“我对你妈妈那么好，你对我妈妈却一点都不好，我真的很伤心。”
陆季惟：“知道了，我以后对你妈好，行吗？”
陆栩：“你怎么对她好？”
陆季惟：“除了给她大房子住，还要关心她开心还是难过，不一天到晚只忙自己的事儿。”
小朋友展颜：“这还差不多哦。”
“爸爸，其实妈妈很好哄的。”他一副很有经验的模样：“每次我做错事，只要认真地跟她道歉，她就会原谅我了，你认真跟她道歉，她肯定也会原谅你的，她那么喜欢你。”
陆季惟微怔，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我？”
陆栩：“因为我每次讲你坏话，妈妈都会批评我，奶奶讲你坏话，她也向着你，我被批评，她都没有这样向着我。”
他嘟着小嘴，略显嫉妒。
陆季惟很想听听她是怎么向着他，孟青从洗手间回来。她没看他，只对着宝贝儿子道：“我们走吧。”
回家路上，小朋友吃饱就困，躺在妈妈腿上睡着了，车厢里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到了家，陆季惟把儿子从车里抱出来，孩子妈妈却坐在车里没动，轻轻捶腿。
小家伙分量挺沉的，她终于看了他一眼。
“你先抱他上去吧。”
“一起。”他说。
他抱着儿子在外面安静等着。
孟青缓过那阵麻劲儿，从车上下来。
进入电梯，上升过程中，陆季惟光明正大地从镜子里看她，孟青发现，却没有像以前一样迎视他的目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看他。
陆季惟仔细回忆，却追溯不到一个却切的时间点。因为在他的印象中，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并没有什么看起来特别反常的时期。
他想不出来，只能问她。
“你什么时候觉得我在戏弄你的？”
“发现。”
她纠正，依旧没看他。
陆季惟：“我觉得用“发现”这么严重的词不是很恰当，我说了我没有戏弄你，跟你恋爱结婚我都是认真的。”
她不想谈，电梯门开，径直走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