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边美貌——容光
时间:2020-04-11 08:57:19

  ……真相大白,是假摔无疑。
  当下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是——
  可以,不愧是最佳女演员。
  昭夕像个恶霸,诡计得逞后,翻身压住他。
  “不许走!”
  习惯了室内的黑暗,勉强能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光,看清她在黑暗里亮而灼人的眼。
  程又年与她对视片刻,忽然叫她的名字:“昭夕。”
  声音紧绷而低沉。
  她低头虎视眈眈盯着他,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耳边才传来下文。
  “我们不合适。”
  很轻很从容的一句。
  她心脏一紧,像是被人攥在手里,攥得紧紧地。下一秒,那手又倏地松了,留给她一片空荡荡的怅然。
  奇怪,她在失落个什么劲?
  昭夕又很快觉得有些好笑。
  “我又没和你谈婚论嫁,怎么就扯到合适不合适了?”
  “那你想干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想要拉开距离,可那声音又好像来自遥远的山谷,带着未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引人入胜。
  昭夕停顿了几秒钟。
  她的大脑依然不够清明,没有严谨的条理,无法总结出此刻的逻辑和心路历程。
  可她又想起了那尊雕像。
  她欣赏他,喜欢他,在看见第一眼后,就挪不开视线。即便周遭的人都认为这有些滑稽可笑,说她羞人,可她就是觉得很美。
  美到心向往之。
  自由是什么?
  她至今也没有清晰的定论。但她俯下身去,很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睛。
  用嘴唇。
  程又年浑身一僵,耳边落下和那个亲吻一样轻盈的声音。
  “要不要试试看,程又年?”
  此刻她什么也不去想。
  顺从心意,想到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坦诚地发出邀请,大抵这也是自由之一了。
  *
  过往二十九年,程又年都是个正人君子。
  从幼儿园起,他就比别的孩子安静聪慧,同班的小朋友每天来幼儿园都会哭,死活搂着父母的脖子不肯松手。
  独他背着书包,沉着懂事地冲父母挥挥手,“工作顺利。”
  小学时,拿奖拿到手软——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家里的奖状连起来可绕客厅三圈。
  老师欲委以重任,在班长和学习委员之间犹豫半天,结果教务处的领导来了,指指在教室里看书的他。
  “这孩子就别当班委了。”
  “为什么?”老师还以为他犯什么事了。
  结果领导一脸深沉。
  “现在国家重点发展奥数竞赛,这孩子是根好苗子啊,别给他安排工作分心,让他专心跟数学组长开小灶去,下半年选送省里参加比赛,为校争光。”
  “……”
  初中,高中,父母从不曾为他的学习担忧。
  唯独有一点没有放松警惕,那就是早恋问题。
  没有办法,自家儿子不仅天资聪颖,还遗传了父亲高高的个子,母亲姣好的面貌,还有不知哪里来的基因突变,令他博学强识远胜父母。
  因此,从小到大,不少姑娘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好在程又年性格安静,比起和同龄人一起玩闹来,更爱独处,没事就一个人待着看书。碍于这不好接近的态度,小姑娘们也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偶尔有几个胆大的,鼓起勇气前来告白……统统铩羽而归。
  母亲其实也有点遗憾。
  这多没成就感啊。人家为人父母,都说和孩子一起成长,结果到了自家孩子这,压根不需要父母成长,孩子就跟吃了仙丹似的,自己轻轻松松长大了。
  没有早恋问题,没有成绩担忧,别的家长都爱拉着她问:“你是怎么培养你家孩子的?”
  程妈妈:“……”
  她也想知道啊……
  可这话说不出口,出口就会被人误会,以为她藏着掖着,还炫耀似的说风凉话气人。
  正人君子程又年被暴躁女导演扑倒在床上,这是过往二十九年都没有过的经历。
  毕竟当他板着一张扑克脸,动不动就来个拒绝三连时,别说女孩子了,就是罗正泽这种没脸没皮的大老爷们儿,那也是退避三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可偏偏遇上了昭夕。
  她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耍赖似的趴在他身上,紧密贴合。
  “……昭夕,你起来!”
  他沉声命令,嗓音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紧绷与暗哑。
  他也是个成年男性,哪怕拥有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但也不代表他能完全克制住该有的生理反应。
  她轻轻地埋下头来,像偷腥的猫,在他眼睛上啄了啄。
  程又年如临大敌,浑身都绷得紧紧的。
  像在走钢丝,一步差池,就会掉进陷阱。
  ……温柔的,隐秘的,不为人知的甜美陷阱。
  她又啄了一下。
  “试试吧。”
  再一下。
  “说好。程又年。”
  柔软的腰肢。
  坚实的身体。
  过分温柔的引诱。
  无限倾斜的天平。
  昭夕很快低低地笑出了声,蹭了蹭,“程又年,你不老实。”
  表面拒绝,反应却很真实。
  她能察觉到某些可以感知的变化,唇边的弧度一再扩大加深。
  程又年没有开口。
  黑暗里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响彻耳畔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她是否听见了,但他的整个世界都充斥着急促又失控的心跳,仿佛昭告着他的投降。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但其实只有一刹那而已。
  一双有力而滚烫的手掐住她的腰。
  半晌,他字句清晰地问:“不后悔?”
  “不后悔。”
  两人对视着,黑暗里无限光亮的两双眼睛,窗外的风都寂静了。
  下一秒,有人翻身而起,反客为主。
  两人位置对调。
  扔掉早该换掉的湿漉漉的衣物,解除过往二十九年的束缚,抛下规律乏味的人生态度,他任由自己被眼前这人带来的汹涌潮汐卷走。
  潮汐,昭夕。
  她好像总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反应,坦率,暴脾气,急性子,喜怒哀乐都形于色。
  黑暗席卷了白日里引以为傲的理智与隐忍。
  他低头与她唇齿相碰,察觉到她柔软纤细的胳膊像水草一样缠绕着他,明明动作很轻,却又前所未有的紧密。
  “做过么。”
  她的呢喃从贴合的唇齿间溢出,带着柔软的气音,像气泡升腾而起,消失在空气里。
  “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还给她。
  “……不像新手。”她捧住他的脸,细细地沿着那刀削般的利落弧线亲着,声音暗哑,“吻得过分熟练。”
  “也许我天赋异禀呢。”沙哑的声音,听上去与往常的他大相径庭。
  手中的触感与平日里触摸自己的脸庞时截然不同。
  男人的皮肤要粗糙一些,即便平日里看上去光滑似绸缎,可到底构造有区别。他的下巴蹭到她的脖颈,她缩缩脖子,娇气地喘了喘,埋怨说:“硌人。”
  “忍着。”
  他倒是霸道起来。
  她边笑边躲,那硌人的滋味从不适变成了痒,痒在肌肤之上,又好似深入骨髓。
  像是着了火,起初只是些微火星,刹那间就有了燎原之势。
  她说痒。
  他问她哪里痒。
  是这里。
  还是这里。
  忽然想起什么,他微微一僵,哑着嗓音问她:“安全措施……有吗?”
  她也一顿,随即勾住他的脖子:“安全期。没关系。”
  “有关系。”
  昭夕看他片刻,“我会看着办的,事后补救。”
  程又年还欲多说,却又被她拉入了旋涡。
  柔软的,坚实的,冰凉的,滚烫的。
  渐渐分不清。
  只剩下隐秘的欢喜,澎湃的情潮。
  她黑发披散,凌乱得像是台风过境,可柔软青丝下掩不住的一抹旖旎,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她不安分的灵魂,和矛盾丛生的欲望诉求,对这世界过于理想的态度,和见过人生百态后难以言喻的失望,最终都昏昏沉沉融入夜色。
  化为无边长夜里难以收住的细碎气息。
  只留下最坦诚的,最纯粹的,对美的向往,和对自由的渴望。
  他是那尊雕像。
  她渴望触碰,渴望轻抚,渴望交融,渴望最原始的情动。
  酒意尚在,色令智昏,长久的躁动后,她几乎是低低地啜泣出声。
  “好累……”
  耳发湿漉漉地黏在面颊上,她觉得痒,却又连抬抬手臂都不愿意。四肢都软塔塔的,仿佛不受自己控制,索性大喇喇摊在他身侧,毫无形象可言。
  “你都不累吗……”
  她喃喃地问,迷迷糊糊闭上眼,明明是想要平复呼吸,可都没听清他回答了什么,下一秒就睡了过去。
  程又年在黑暗里侧过头去,看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很快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动了动,想要收回手来,却又怕惊醒了她。
  最后睁眼望着天花板,索性不抽手了,任由她这样睡。
 
 
第24章 第二十四幕戏
  翌日,朝阳初升,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昨晚没来得及合上窗帘,阳光从落地窗外照进来,整个卧室都沐浴在充沛的日光下,一地流光溢彩。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被刺眼的光线唤醒。
  想睁眼,可眼皮重如千钧。
  挣扎了大概好几分钟,昭夕总算清醒了,睁眼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陡然睁大,霍地坐起身来。
  一阵头重脚轻,天旋地转。
  醉酒的后遗症总在第二天早上姗姗来迟。
  可她顾不上这么多,只怔怔地往身侧看。
  除了凌乱的被褥和她自己,房间里空无一人,像是没人来过。
  地上的湿衣服不见了。
  扔在不远处无人拾捡的黑色睡衣,此刻被折放得整整齐齐,好端端摆在床头。
  ……
  他人呢?
  昭夕一边敲着快要裂开的脑袋,一边翻身下床,余光瞥见床脚,又是一愣。
  昨晚她是怎么来到卧室的?
  如果不是幻觉的话,那么她是被程又年抱进来的。
  所以,地上的粉红色兔子拖鞋是哪来的?
  顾不上站起来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趿着拖鞋,飞快地往外冲。
  然而客厅里也空无一人。
  她又不死心地往卫生间走,推门一看,空的。
  生活阳台,空的。
  书房,厨房,次卧……
  全是空的。
  昭夕的脑中也是空的,慢吞吞地回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朝脸上浇了一捧冷水。
  头痛的感觉有所缓解,但还是直犯恶心。
  她抬头看着镜子,呆呆的,脑子里一幕一幕浮现出昨晚的场景。
  浴缸。卧室。睡衣。还有她酒后失控的嘴。最后是刹车失灵、一起失控的两个人。
  “……”
  哗啦啦的水流声里,因为宿醉而略显苍白的脸,很快变成了红艳艳的桃子,接着又慢慢塌下来,变成生气的包子,嘴唇紧抿,有些懊恼。
  他走了?
  睡完就走了?
  一声不吭,甚至没有一支事后烟,拍拍屁股就走了。
  洗漱全程,昭夕的脸都绷得紧紧的。
  甚至因为过于用力,刷牙时牙龈出血了,她用力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泡沫。
  呸。
  胃隐隐作痛,脑袋也昏昏沉沉。她揉着肚子从卫生间出来,走到中岛台边,从直饮机里接了杯温水。
  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往下咽时,依然有点想吐,余光瞥见阳台上有动静。
  手里一顿,咚的一声放下杯子,朝阳台上走去。
  刚才只顾着找人,却没注意到头上多了什么。她仰头一看,就看见她昨天穿的衣服都洗干净了,此刻好端端挂在晾衣杆上,迎风飘扬,晃晃悠悠。
  不是打湿了吗?
  昭夕神情复杂地回到客厅,也不知该不该继续生气。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完全就是拔屌无情的真实写照。可无情归无情,人倒还勤快,竟然趁着她睡着的时候把衣服给洗了……
  她该谢谢他吗?
  昭夕重新端起水杯,静静地窝在沙发上思考。
  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
  到底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呢?这进度简直比开了二倍速还惊悚。明明白天还在假扮男朋友,她都开口叫爸爸了,他才勉为其难答应陪她演完这场戏。
  没想到居然假戏真做了。
  哈,比起当爸爸来,他果然更想当炮友。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最后才瞥见一向空空如也的茶几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一愣,俯身去看。
  几上摆了只塑料袋,袋子里不知装了什么,旁边还压了一张纸条。
  嗯?
  他留了话给她?
  所以也不完全是不告而别……
  昭夕失神片刻,自己都没察觉到,一直紧抿的嘴唇似乎有了松动的痕迹。迅速拿起纸条来看。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笔墨横姿,字如其人:
  “醒来多喝水,把药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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