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无边美貌——容光
时间:2020-04-11 08:57:19

  至于是否澄清,那都不重要了,人们不记得。
  能带来刺激的永远是罪名,不是真相。
  所以他们忘记了。
  昭夕站在楼道口,看见近在咫尺的光亮。
  可光亮不是她的,此刻的她站在阴影里。
  她抬头,一字一顿地说:“你走吧,程又年。”
  “的确是我有眼无珠。千不该万不该,怪我不该和你睡那一觉。”
  是鬼迷了心窍,酒精麻痹了大脑。
  否则怎么会主动和他欢愉一场。
  初初接触,便以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哪怕拿着民工身份与他打趣,也从不认为工作性质能左右他在她眼里的形象。
  一再接近,难道是因为他脾气好?
  明明他的态度比所有人都糟糕。
  到底是为什么觉得他值得?
  除了这张脸和皮囊,分明是三言两语间,从他看她的眼神里,和他说话的态度中,以为他和其他人不同。
  她是那么骄傲一个人,看透本质后,就不屑于再对人解释:我没有。
  她总觉得程又年是懂的,即便她什么也没说。
  可现在看来,她的确有眼无珠。
  他明明什么都不懂。
  昭夕缓缓道:“就送你到这了,程老师慢走。”
  转身没走两步,终究还是被耻辱的滋味冲散了理智,忍无可忍地回过头来,“就算我滥交,就算我随便,你以为你就好到哪里去了?”
  “程又年,我看那晚你也投入得很,事后反倒人模狗样装清高了。”
  “怎么,都是睡觉,咱俩谁比谁高贵不成?”
  要不是没穿拖鞋,她真要像在塔里木初次见面那晚,从脚上摘了拖鞋冲他狠狠砸过去。
  照着脸上砸。
  比砸林述一还要用力一百倍。
  因为那一晚,只是好笑和轻蔑。
  此刻却无端伤心。
  她没再理会那人,拔足狂奔,像是巴不得立马回到老师身边。
  可最终停在三楼的转角处,她穿着粗气靠在冷冰冰的墙壁上,慢慢地,用力地,狠狠地擦了擦眼眶。
  她有些生气,还有些无语。
  又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怎么还动这么大肝火?
  心情像是被人背叛了一样。
  真荒唐。
  咬咬牙,拍拍脸,重新往四楼走。
  她回到办公室时,已经笑吟吟地又成为了那个无坚不摧的昭夕。
  “老师你偏心眼,放着师哥堂堂大男人不使唤,就知道使唤你的小可爱!”
  *
  程又年在楼道里站了好半天,踏入一地日光时,并没有觉得身上暖和起来。
  往常清晰分明的头脑此刻好像有些迟缓。
  她生气了。
  他当然知道她一向牙尖嘴利,但刚才那一刻,分明不只是牙尖嘴利。
  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看似无关紧要,却又很关键的细节。
  ……是什么呢。
  程又年不发一言走出校门,身边立马被南锣鼓巷拥挤的人潮所包围。
  不少人侧眼打量他,见他从大门出来,便以为他也是中戏学子,某个还未广为人知的明星。
  “哎哎,好帅啊。”
  “中戏的?应该是演员吧!”
  “但是好像不是在读学生了啊,年纪稍微大了一点点。”
  “长这么好看,怎么还没出名?”
  程又年没有理会,顺着人潮往外走,很快到了胡同口的地铁站。
  一旁是北京赫赫有名的奶酪店,小姑娘们排着队,在窗口点单。
  其中一个对友人说:“要不我们一起吃一份吧?省钱,还减肥。”
  收银台后的店员笑了,“这是酸奶做的,不长胖哦。”
  他默不作声地看了眼招牌,宣传图上的奶酪洁白似雪,柔软可爱。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鼓楼附近买的炒酸奶。
  和某人在水果店里非常为难的模样——
  “最爱吃的水果?我想想啊。”
  “第一是芒果,第二是榴莲,第三,唔……”
  程又年停住脚步,慢慢地,慢慢地回头看了一眼。
  中戏的校门早就看不见了。
  他忽然有些迟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心底无端烦躁。
  他本不是这么容易被情绪左右的人,却不知为何,一见她散漫随意的态度,和荒腔走板的老司机论调,就忍不住出言相讥。
  这实在太不像他。
  程又年又在地铁口站了片刻,才抬腿往里走。
  回地科院的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眼前时不时浮现出最后见到的那一幕,楼道里,她回身驳斥他,明明态度凶狠异常,眼里却好像,
  好像有藏不住的失望。
 
 
第29章 第二十九幕戏
  春节将至,整座城市都染上喜庆的红。
  家家户户贴起了春联,剪上了窗花,马路中央的隔离带也换上了红艳艳的花朵,寒风里迎风招摇,喜气洋洋。
  另一件大喜之事:昭夕如愿以偿瘦到了九十斤。
  为了庆祝,陆向晚火速拉她去吃了心心念念的潮汕砂锅粥,两人点了一大桌。
  其实庆祝不过是个幌子,主要是闺蜜二人的聚餐终于可以不那么素了。和减肥狂魔做朋友,说起来都心酸。
  陆向晚几乎把菜单点心那一栏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水晶虾饺,糯米鸡,干蒸烧麦,娥姐粉果……”
  服务员迟疑着问:“您二位吃得完吗?……要不,减点儿?”
  陆向晚说:“不用减,就这么上吧。”
  “吃不完挺浪费的……”服务员的视线在桌角处的“光盘行动”宣传语上扫了扫。
  “吃不完打包,你放心。”
  结果到最后也没有打包,一桌菜吃得七七八八。
  结账时,服务员都惊了。
  “二位看着挺瘦,没想到战斗力可真不一般。”
  能不一般吗。
  吃饭全程,陆向晚都在义愤填膺地讨伐程又年,昭夕都忘了计算卡路里,只顾着听和吃,吃完才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的空盘子——
  她做了什么?!
  回家往体重计上一站。
  辛辛苦苦减了一个月的体重,一顿饭回来一半。
  这还庆祝个屁啊!
  她转身气势汹汹冲进客厅,把正在冰箱前找东西吃的人胖揍一顿。
  已是周五,隔日不上班,陆向晚蹭完晚饭,又蹭回了她的公寓,共度单身女青年的寂寞之夜。
  投影仪上播放着刚上线的奥斯卡获奖片。
  茶几上放着刚从楼下买回来的一顿零食。
  结果谁也没心情看电影,最终的主题还是声讨包工头。看着昭夕心情不佳,陆向晚一边咔嚓咔嚓往嘴里塞,一边继续含含糊糊地批判——
  “别气了,男人不都这样?无狗不男人,你早该习惯了。”
  “之前那几位单方面上热搜拿你炒作的,哪个不比包工头过分?八字都没一撇,就敢买营销号发通稿,又是热恋又是同回爱巢共度良宵的。”
  “更别提贝南新那人渣了,这部戏跟你告白,热度蹭够,资源到手,下部戏就跟别人炒cp去了。”
  ……
  昭夕懒洋洋窝在沙发上,单方面听着陆向晚的开导。
  说来奇怪,贝南新这个名字,她好像很久没想起来过了。
  薯片见底时,陆向晚才拍拍手,总结陈词:“反正,你就当遇见了一位炮king,大家痛痛快快打了一炮,谁也没欠谁。要是这么想不解气,你还能安慰自己,这波不亏,毕竟白嫖。”
  昭夕嘴角一抽。
  “你这用词真够三俗的,平常跑新闻都跑的是娱乐板块吧?”
  还是那种专门哗众取宠的十八线小黄报。
  “哪里就俗了?我还没问你他是否器大活好呢。”
  “……滚。”
  昭夕忍无可忍,拿薯片砸她。
  脸上却忽然滚烫。
  陆向晚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多年闺蜜,哪怕昭夕没说什么,她也看出来了。
  这一个不太一样。
  说是走肾,但其实有点上心。
  所以眼下看起来似乎有点伤心。
  她同仇敌忾,洋洋洒洒口头批判了三千字,为今晚的审判定下基调:“下次再看见他,他要还敢出言不逊,我立马赶去现场锤爆他的蛋,替你出口气!”
  昭夕正喝水:“噗——”
  喷了陆向晚一脸。
  只是没想到放话容易,兑现诺言却有点难。
  陆向晚万万没想到,爆蛋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To bao or not to bao.
  This is a question.
  *
  距离春节仅有四天的时候,昭夕接到了爷爷的电话。
  “二九晚上,咱家团年。你把小程也带上,回地安门给大家显摆显摆。”
  昭夕一愣,没回过神来,“……啊?”
  “啊什么啊,好不容易交男朋友了,带他来啊。”爷爷理直气壮地说,“况且上次小程答应过我,说改天等我出院,会来家里探望。这都出院一星期了,他没好意思提,你就不会主动邀请吗?”
  “……”
  一个谎言总要无数个谎言来圆。
  前辈们诚不我欺。
  昭夕开始头疼,大脑飞速运转。
  “爷爷,这个,您也知道他是科研人员,国家栋梁……”
  “国家栋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少了他呀,一时半会儿可能会出故障,所以片刻也离不得……”
  “我掐指一算,二九那天,他好像要加班来着!”
  爷爷沉默了。
  昭夕屏住呼吸,不忍回想自己说了什么。
  好半天,那边悠悠地说:“怎么,吵架了?”
  “没有没有。”
  “那为什么不带人回来?”
  “都跟您说了要加班。就,他那个,那个长江三峡东部还是西部地区,震什么系地层,什么剖面……”她绞尽脑汁,从回忆里挖出前几天在中戏时听到的关键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我也跟您说不清,反正就是项目紧急,最近全员加班。”
  “……”
  “真来不了。”
  爷爷幽幽叹口气。
  “还以为今年不一样了,能过个好年。”
  昭夕讪讪的,“又不是什么大人物,还能影响您过年……?”
  “怎么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的三姑六婆,每年来地安门,张口闭口就是你家昭夕怎么还没嫁出去。这年,我是一年都没舒坦过。”
  “……”
  “爷爷老了,还以为今年有小程了,能叫她们都好好闭嘴,谁知道,哎!”
  昭夕心头一软,愧疚地说:“明年吧,明年一准儿让他提前请假,再急的项目都不加班了。”
  挂了电话,一阵头疼。
  明年,明年上哪儿找个小程去?
  只能寄希望于久了不提,他们淡忘了小程这个人,事后她也好说两人聚少离多,性格也不太合适,早分了。
  昭家不算多大的家族,但也有不少亲戚。
  爷爷是他那辈兄弟姐妹里最出息的,家中又是四合院,宽敞。因此,年年的团年饭都在地安门吃。
  亲戚们聚在一处,文化层次不同,不论何时都不会冷场的话题就只有子女。
  谁家女儿又考上名校了。
  谁家儿子出国深造了。
  谁家孙女嫁了个有钱人。
  谁家孙子已经生孩子,四代同堂了。
  ……
  论攀比,昭夕从小没输过。
  除了对门儿有个宋迢迢让她吃瘪。
  但宋迢迢好歹是难得一见的学神,又不是地里的韭菜,一抓一大把。
  亲戚家的孩子里,昭夕可从来没输过谁。
  比漂亮,谁能漂亮得过演员世家的优良基因?
  比学习,虽是学艺术的,好歹是电影学院的本科生,堂堂中戏研究生。谁又能小瞧了她?
  再说了,就算谁家孩子嫁了有钱人,昭夕也不稀罕。她自己能赚,上面还有个IT青年总裁大哥。
  ……
  总之,前二十来年,她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女。
  谁成想过了二十五岁,难题就来了。
  亲戚们很鸡贼,家中子女被昭夕压了一头,她独领风骚二十五年,无坚不摧的城墙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立马就被逮到了。
  嘿,您这么美,这么富有,这么博学,怎么一路奔三了,还没嫁人?
  热搜上隔三差五都是绯闻。
  又和谁共度良宵了。
  又仗势欺人要潜规则哪个小鲜肉了。
  又被人利用感情,炒作蹭热度了。
  ……
  亲戚们聚在一块儿,每年必提的一句就是,“昭夕,今年还没找着好对象吗?”
  其实不带什么恶意,就是单纯的三姑六婆,咸吃白菜淡操心。
  昭夕抱着手机,郁闷地坐在沙发上,给小嘉发信息——
  “又要团年了,战斗服准备好了吗?”
  她是个大方的老板,回北京后,就给小嘉放了大假。
  小嘉不是北京本地人,毕业后跟了她,虽说工资挺高,但那时候北京的房价已经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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