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桑狸
时间:2020-04-12 09:25:17

  侍女慌忙跪倒请罪,萧逸散漫地朝她摆了摆手,起身去内厢房里更衣。
  皇帝陛下更衣,身后自是淅淅沥沥跟了十几名宫女,为萧逸除了外裳、中单衣,只剩一件单薄的亵衣松沓沓的挂在身上,衣带都没系牢,虚软的垂下,露出一道精悍的颈线。
  此时有王府侍女抬了熏香炉子进来,朝跟在萧逸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大宫女立即垂眸道:“陛下,这备的衣裳有些潮了,得烘一烘,您且去内屋歇息吧,待烘好了奴婢便伺候您更衣。”
  萧逸正不想出去应酬萧腾,顺水推舟地应下,在亵衣外随意披了件薄绸披风,便独自去了内屋。
  屋中不知燃了什么香,是极甜腻的味道,好像揉碎了脂粉,打翻了糖水,嗅进去一些便觉有些燥热,萧逸随手把披风脱了扔到一边,想拿茶水把香炉浇灭,却发觉茶瓯都是空的。
  楚璇正叫老姑姑押着躲在屏风后,见萧逸就穿着亵衣,一时有些害臊,脸颊通红,下意识转身想逃,却叫老姑姑揪住衣领一下推了出来。
  那厢萧逸正把茶瓯倒扣回桌上,想要扬声叫人进来送茶,却忽觉腰间一紧,脊背附上柔香软玉,是让人从背后抱住了。
  楚璇只觉浑身都在打颤,牙齿几乎要磕碰到一起,费了大力气才勉强发出还算柔软温甜的声音。
  “小舅舅,我想你了,你可算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内容提要了,切题最重要,顾不上文雅了。
 
 
第63章 
  轩窗紧闭,茶色香雾自绿鲵铜炉的顶盖缝隙里飘出,柔徊漫开,愈发浓郁,嗅进去,只觉心跳‘扑通扑通’加快,颊边如有热雾蒸腾,烫得人脑子都迟缓了许多,半天反应不过来,仿佛有蜜蜂在耳边‘嗡嗡’地叫着,冲散了所有的思绪。
  萧逸想要去握楚璇箍在他腰间的手,可指尖一触到她的手背,又立即缩了回来,那么僵硬地站着,任她将自己紧紧抱住,手不知要往哪里落,有些无所适从。
  静默了许久,才勉强找回一点理智,他轻声道:“璇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楚璇闭了闭眼,紧咬住自己的下唇,软声道:“我想你了,小舅舅,你想我吗?”
  想啊,自然是想的。
  萧逸何尝不知那梁王世子萧腾是个城府幽深、一肚子鬼祟算计的人,他们名义上是堂兄弟,可哪里有半分手足情谊,萧逸痛快应他约而来,就是因为这王府里有他放在心尖上、挂念至深的姑娘。
  如今这姑娘正紧贴在他的身后,环胳膊抱着他,对他说想他了。
  那一腔的苦恋痴情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如在阴暗冰窖里待久了的人乍得到阳光暖照,欢喜骤然涌上心头,把该有的、仅存的神智全冲散了,他心跳加剧,恨不得立刻将楚璇拥入怀中,可又生怕这是一场梦,怕惊动了什么,在患得患失中轻轻握住楚璇的手,“璇儿,你再说一遍,你怎么了?”
  “小舅舅,我想你……”
  话音未落,萧逸猛地回过身来,把楚璇裹入怀中。
  她身上的香气清甜温怡,如慵懒的午后,日上花梢,缓风和煦,吹拂进来的淡淡花香,可是仔细分辨,又觉比花香多了几分微苦,似是茶香,混浊在一起,甘冽雅淡,不俗不浓,正契合萧逸的心意。
  他正心旷神怡,却听楚璇在他怀中绵绵地说:“他们都说……小舅舅喜欢我,您真得喜欢我吗?”
  萧逸一怔,把她往自己怀里紧扣了扣,柔声道:“是啊,朕喜欢你,你这小呆瓜,终于开窍了么?”
  他感觉到怀中的楚璇微颤了颤。
  其实这时萧逸就该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了,可偏偏色令智昏,思绪如在云端杳杳里飘摇,往日该有的敏锐荡然无存。
  楚璇缩在阔袖里的手紧攥成拳,在挣扎,在与自己苦斗,老姑姑教了她许多,该如何撩拨,如何勾引男人,如何婉转承欢,可她到了这一步,却难以战胜羞耻心,迟迟无法推进。
  眼见萧逸那迷离痴凝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生怕耽搁得久了,她会再也忍耐不住,会头也不回地逃出这间屋子,便狠下心肠,将萧逸轻轻推开,素身站在他的面前。
  她垂下眉目,仿佛朝阳初升下残存的冰花,带着末日绝望之美,脆弱的好像一拂手就会魂飞魄散。
  楚璇看着地砖上浮雕繁复的纹饰,轻轻道:“我也喜欢小舅舅,我愿意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给您。”
  萧逸有些发懵,倏然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滚炭般炙热,他不可置信道:“你……你说什么?”
  楚璇握住了萧逸的手。
  萧逸只觉口干舌燥,忙把视线移开,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瞟,那绝美容颜落入眼中,只觉心尖痒得厉害,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她不是蓄在王府深苑的官妓,不是可供他一夕欢乐随意对待的女子,她是璇儿啊,是他捧在心间寤寐思之的璇儿啊。他是她的小舅舅,是皇帝陛下,不能这么欺负人。
  可……他也是个男人啊,是有执念,有渴求的普通人,不是绝染尘埃、不念红尘的神祗,更不是坐怀不乱的圣人。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在他的面前如此,他用尽了全力,也只能盯着她,声音暗哑地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楚璇清莹莹地看向他,轻翘了翘唇角,声音中含着不易被察觉的认命幽叹,“我自然是知道的,我是大姑娘了嘛……小舅舅,你喜欢吗?”
  香杳烟雾缭绕于她周身,勾勒出一幅极美妙的画卷,模糊且魅惑。
  将楚璇带过来的老姑姑因不放心,尚未离开,只躲在屏风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听见楚璇说出那句“你喜欢吗”之后,略过短暂的沉默,随即便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隔着薄绢屏风,见皇帝陛下把楚璇横抱了起来,抱进了软罗帐中。
  到了这地步,楚璇反倒觉得心平静下来了,若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那她的命注定如此,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了。
  只是……她轻轻攥住了萧逸的手腕,道:“小舅舅,我想离开王府,想离开长安,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您能帮我吗?”
  被旖旎美梦包裹住的萧逸倏然一冷。
  他好像没有听明白楚璇的话,凝目看她,“你说什么?”
  楚璇乖顺地躺着,闭了眼,轻轻地说:“与您做了这样的事之后,我就不能再跟江淮定亲了,他是个正正经经的好人,我不能这么欺负他。”
  萧逸彻底懵了,“定亲?你刚才说跟谁?”
  楚璇阖着眼,道:“江淮啊,是去年殿试的探花。”她倒好像小时候,跟萧逸认真聊起了天,悠悠地说:“我想了想,我还是做不成大舅母说的少卿夫人,我从小最怕的就是针对我的风言风语,我肯定一天也受不了。您想想要多少回才能腻了我,我就陪您多少回,那之后您可不可以送我离开长安,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我觉得心烦,还很害怕,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只要能逃开,哪怕我后半生要忍受孤寂贫苦,那我也认了。”
  屋中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没有。
  萧逸垂眸沉默良久,终于自漫天花雾里找回了一丝丝清明,他凝着楚璇,问:“谁让你来的?”
  楚璇睁开眼,视线略显迷散,茫然道:“您不继续了吗?好像还没有……”
  “谁让你来的?”萧逸打断她的话,陡然拔高了语调,甚至夹杂了尖锐的严厉,“是不是萧腾?”
  楚璇在他冷冽的逼视下不由得一颤,她知这一招有些冒险,可没想到萧逸会翻脸,跟刚才那个柔情似水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她到底年轻,没有见过什么场面,不由得心慌,慢吞吞地挪动身体坐了起来,眼角余光瞟了眼刚刚被萧逸丢在榻边的外裳,觉得有点冷,想捡,可是不敢捡。
  见她垂眉敛目,默不作声的模样,萧逸就全明白了。
  他被邀进王府赏花,衣衫上被泼了水,被领进内厢房来更衣,更换的衣衫潮了,宫女在外间替他烘,他独自进了里间,再到楚璇竟能躲过外面的宫女不声不响地进来跟他‘幽会’——什么躲过,分明就是她一早守在这里,亦或是被强迫着押到了这里。
  可笑得是他竟以为是楚璇与他心意相通,情不自禁,跑来与他耳鬓厮磨,投怀送抱。
  他自诩睿智英明,竟能犯这么浅薄的错误。
  想通了所有,再看看那坐在榻上,神情委顿到宛如蔫花一般的楚璇,只觉怅惘若失,想起刚才情到浓时,两人险破大防,他甚至还想好出了这道门就要给她名分,哪怕他的心腹朝臣全部反对,他也要把她锁在他的身边……
  可笑,多么可笑。
  他竟从来没想过,天子之爱,重若山峦,压在她这么个毫无根基的小姑娘身上,带给她的未必是福气,更有可能是灾厄。
  这不,就被逼着来应付她根本不喜欢的人,惹她如此伤戚心冷,连孤独终老的退路都想好了。
  萧逸轻叹一声,弯身捡回了楚璇的外裳,想要捋平上面的褶皱,可奈何刚才被揉搓得太厉害,又是极金贵的丝缎,怎么捋也捋不回原来的平整,只有这样皱着给楚璇披回去。
  楚璇见他这番动作,提着的心终于能落下来,正暗自欣喜,屏风后忽传来窸窣声响,紧接着是被刻意放轻了的脚步。
  这内厢房外连着抄手廊,从屏风后出去就能绕到后院,刚才的声响肯定是老姑姑去向大舅母报信了。
  楚璇不由得神情一黯,眉间又拢上了难以纾解的愁绪。
  萧逸偏头看了眼屏风,心中了然,回过头冲楚璇道:“刚才后边一直有人,就是她把你带过来的?”
  楚璇颔首。
  萧逸垂眸沉默片刻,想要去抓她的手,可又蓦然滞住,想了想,把手缩了回来,道:“不用怕,朕会解决,这件事不会有人再提,也不会有人来为难你。”
  楚璇眼睛一亮,抬头看他。
  萧逸含着幽淡的苦笑打量这小丫头,她头发凌乱蓬软,还有一绺被汗濡湿了紧贴在鬓侧,唇上的膏脂都化开了,甚至薄纱下的肩侧还落着点点淤青抓痕。
  瞧上去是挺狼狈的,但那粉腮漫上桃泽,却又有着勾人心魂的娇媚动人。
  这样想着,这般的狼狈凌乱却又能引出人无尽的遐想。
  萧逸不敢再看,忙把视线移开,看见了搁在轩窗下的绿鲵铜香炉。
  香雾正杳杳飘转而出,如被捻细的丝线,根根无断绝。
  他眼中精光内蕴,略作思忖,霍然起身,把香炉鼎盖掀起,把里面焚剩的香粉一股脑全倒在地上,用脚踩灭。
  亏得还是堂堂梁王世子,竟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做完这些,他又觉得封闭的屋内过于闷滞,探出手想要开窗,刚要抚上轩窗板的铜闩,却又停住了。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榻上的楚璇,把手收了回来。
  慢慢地退回来,暗中告诫自己得小心,不能莽撞,他倒无所谓,至多留一个风流浪荡的名声,可楚璇这么个未出阁的姑娘,经不起任何的风言风语。
  对于这些迂回心思浑然未觉的楚璇只愣愣地看着萧逸,嘴唇嗡了嗡,终于开口,试探道:“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萧逸弯身坐在了她面前,无甚表情、冷涔涔地盯着她,直把楚璇盯得心里发毛,听他硬邦邦地问:“你知道你自己干了什么吗?”
  “你在欺骗朕的感情!”
  “你还说你喜欢朕,你这个女骗子!”
  楚璇被他训得抬不起头,耷拉着脑袋,弯着背,几乎把自己弓成了一个小虾米,就差找个壳钻进去,无地自容又无比心虚的模样。
  萧逸冷锋利剑地指责完了她,好像耗尽了力气,将胳膊搭在膝上,平缓了情绪,道:“你刚才说……你要定亲,跟江淮?”
  楚璇喏喏地点了点头。
  “这世上那么多好儿郎,你怎么偏偏选中了他?”
  楚璇抬头看他,目光既澄净又真诚,“我爹说他品貌才学都好,我也觉得他挺好的。”
  “你爹……”萧逸的神情变得幽深,思索了一番,凝着楚璇问:“那你喜欢他吗?”
  楚璇如波的目光轻漾了漾,流露出些许茫然,但随即收敛了回去,像是真把自己装进了壳子里,筑起了坚硬的防备,小心翼翼地回:“姑娘家要嫁谁都是家里说了算,没有喜不喜欢一说。”
  萧逸冷睨了她一眼,“都是家里说了算,那萧腾让你来伺候朕,你怎么还不愿意呢?别以为朕看不出你那点鬼把戏,躺在床上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一副要孤独终老的模样,不就是在赌朕会不会心软。朕刚刚心软了一回,你要是个没心的,还不跟朕说实话,朕的心就不软了……”
  吓得楚璇一哆嗦,忙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江淮,只知道不讨厌他,而嫁给他就可以离开梁王府,离开这里的人,出去劈府开院,过我自己的日子。”
  她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却听身前的萧逸久久未语,没忍住抬眼偷觑他的神色。
  他的神情极淡,犹如远山浮云,甚至是一抹虚幻的缈影,挂在遥遥的天边,根本看不出喜怒。
  楚璇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回答有没有过关,只是忐忑地看着萧逸,却见他目光柔眷地望向她,道:“你想离开梁王府?想摆脱掉王府里的人?想过新的生活?”
  楚璇轻轻点了点头。
  萧逸的眼睛里倏然亮起惑目的光,道:“这样的生活,朕也能给你。”
  楚璇摇头,“您给不了。”她赶在萧逸还要说话前,抢先一步道:“您觉得大舅舅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周折,布下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是为了成全一桩好事吗?那他可太闲了……”
  “他是有所图的,就像外公为您择选美人,那些美人也是有使命在身的,若换做我,那些使命就到了我的身上。我一旦跟了您,就会被夹在您和梁王府的中间,被你们两方左右撕扯,永远的被这些事缠住,彻底陷入困局,再也挣脱不开。”
  楚璇望着他,温柔笑了笑,“我知道小舅舅是疼我的,不会忍心让我过这样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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