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如斯想着,对着照顾有加的石中笑了笑。
在弘昼下场的瞬间,鼓声就变得更加频繁有力,冰湖上八旗子弟的动作也趋向复杂有力,甚至在冰面上自如操练武术,还模拟着布库摔打的动作。最后还轮流玩了一把冰上射箭,八旗子弟从左往右滑过,此过程中连发数箭,几乎都中靶的射中木梁。
湖面上摆着几根木梁,随着射中后,最上的花球扎破滚出红幅金字。
康熙龙颜欢喜,宴上欢声一片。
总而言之,这场冰嬉开场一切顺利,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好。
弘昼和一干八旗子弟,以及王亲贵戚格格们先去贺寿谢恩时,康熙表示十分高兴。他们满族人因为入关后文化落后,所以在汉人面前总有许多劣势。日子久了,八旗子弟纵情享乐,连八福晋那样飒爽的满洲姑奶奶也变得稀罕起来。
虽然在康熙这个年纪来看,更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但不代表他喜欢满族女子都成那个样子。
再加上这些贺寿晚辈都是有头有面之面,故而来者只要通报一声,康熙心里就清楚对方身份的慰问和奖赏。作为其中最直系的晚辈,弘昼被排在了最后。看着康熙自如夸奖,这个阿玛那个玛法的,张口之间竟然没有说错半个字,弘昼不得不敬佩感叹。
坐得上皇位的康熙,果然非同凡响。
弘昼恍惚想着,再次得到了康熙的招手过去。
自家孙儿就简单多了,弘昼喝醉酒的时候康熙也在场上。他笑着摸了摸弘昼的脑袋,“你倒是个孝顺的。”
弘昼学着白白的动作,脑袋自然的跟着蹭了蹭,一脸乖巧,“玛法生辰快乐!”
“好好好,有你,有你们在,朕都快乐!”
康熙哈哈笑了起来,特意弘昼想,点了一道喜欢的荤菜下去。
迎着堂兄弟们羡慕打量的目光,弘昼差点就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好在视线中有一道熟悉的冷光在。弘昼很自然的挺着小身板,对着一笑。
眼看着没有闹出不慎,胤禛别过眼垂下眼睑。
“四哥,你家小五可真是机灵啊!”
“老九说这孩子眼睛里闪着精光,今儿一见果然不一样。”
胤禛冷眼看了胤祉一眼,“三哥说笑了。”
“诶,就和老四你这眼一样,胆小的都不敢多看。”
“三哥可要仔细了。”
“怕什么,看了这么多年,爷还能怕?”
“那上回四哥敲你家的门,为何躲闪着不开?”
上回?
上回那是奉旨讨债来的!讬合齐父子贪赃不法事情闹出之后,他便从中尽力办差。却没想到此事除了自己,还有胤禛、胤祺、胤祐三人。等到折子递交到汗阿玛面前,他们四人得到了褒奖,各自被赏了五千两银子。尤其胤祺,这个常年编修历书的诚亲王,也顺势递交折子,请封长子弘昇为世子。
汗阿玛看他如此,是越发的宠爱。
这也就算了,毕竟汗阿玛还是疼爱自己的。偏偏老四这个丧心病狂的,入宫觐见之后又带着兵马挨家挨户敲门收钱。
说是肃正官风。
他能开吗!开了就要被挖去半边私产!底下的大臣不说了,兄弟们可都看着呢!
可惜老四有圣旨,他胳膊拧不过大腿。本来是想着今年家宴,宴请汗阿玛的时候偷偷告状,没想到千叟宴隆重推迟,正好和家宴撞上。
这状还没有告,这几个兄弟自然是横竖看不对眼。再加上这两弟弟的生母是宜妃和德妃,那是几十年前就开始的新仇旧恨。
胤祉觉得头更疼了,瞥着胤祺冷嘲,“你倒是帮着他,可也没见人家手下留情啊!”
胤祺莞尔轻笑,“五弟家中清贫,只怕招待不周。”
这么虚伪!
胤祉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对着胤祺就是一个呸!
胤祺顿时轻笑出声,“看来三哥真是损失不少啊!”
“……”
两人思绪皆在眼眸中,对视之后,几人间的氛围紧张热闹起来。
新一场唇枪舌战再次开始,因为序齿的缘故,硬生生夹杂在中间被迫旁观的胤禛皱着眉。他心里烦躁沸腾起来,眼看身前唾沫横飞,连酒都不想喝了,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开始诵经平静心绪。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
虽然说弘晸等人有所不合,甚至在堂兄弟间将弘昼妖魔化了。但是人都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再加上他年幼,秋狩回来之后竟然拔得头筹得到汗玛法的青睐!
这让很多还没见过和认识他的堂兄弟们,都报以好奇的态度。
反正彼此之间不争什么,也没有大的利益相差,自然是多一个好兄弟更好了。
小孩子之间言语简单,勾肩搭背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就打开了自己的交际圈。尤其是弘时弘历和弘暄三人,因为得到了弘昼许可下吃了一筷子,竟也得到了堂兄弟们的羡慕。
弘时弘暄都知道弘昼喜欢吃,见他愿意分享,高兴的帮着夹菜给他。
弘昼很高兴,御赐的菜也分享给了顺眼的。他们看弘时弘暄这样,也是福至心灵的帮着夹。
于是一顿寿宴下来,弘昼受到了堂兄弟们的热情招待。吃得他是头也不抬,撑肠拄腹。
但是千叟宴还没结束。
冗长的规矩和安排足够人庆贺一整天,弘昼甩着腿,坐着观望四周。
王亲贵族们觥筹交错,如鱼得水的与人交谈。王爷郡王们言简意赅,侃侃而谈培养感情。福晋夫人们巧笑嫣然,眉眼温柔却是字字珠玑。
这便是他们的天地,无论来者是谁,总有人陪着消遣说话庆贺的。
康熙那里看似轻快,实际都有序排着人说话。
小阿哥们吃饱了,难得的不用上学便叽叽喳喳的说去哪里玩。下方的冰嬉表演已经结束,但是贺寿自然就是与天同庆,底下早有人开始玩耍起来。
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那一队人在玩抢冰球。规则和蹴鞠一般,只是两方人争抢得球,再由他亲自丢出。最终是由裁判在旁,决策胜方。
小阿哥们观望着,发现玩耍的都是成年壮汉,身形魁梧有力,为了抢球更是各种手段使出,还有些布库摔跤时攻下盘的动作。
弘昼觉得这就是打篮球,眼睛也看的应接不暇。直到彭的一声闷响,靠近冰球的一位男子被人生生撞了开,顺着滑溜的冰面甩出两丈远。
“哇!”
弘暄看得蠢蠢欲动,等他捏着拳头低头看自己,又很是失望道,“不行,咱们还有弘昼。”
弘映冒出头来,环顾他们众多兄弟数了数,“嗯,那不玩这个了。”
……你从哪冒出来的?
还有你们确定不是因为人数不够不能组建一队,又觉得打不过场上人才不玩吗?
弘昼拒绝被充当理由,可惜场上表现过于彪悍,弘时咽下口水也点头应道,“那咱们去玩打滑挞?”
打滑挞就是从冰山上一路滑行,以不倒到地上为胜利。这在民间百姓也很流行,有时候寻不到冰山,还会自己打水成冰,做个三四丈高光滑无比的冰山。为了赢,有些人还会在鞋底绑上猪皮,这样便能减少鞋底的摩擦和不平。
弘昼觉得这个很有意思,也跟着点头喊玩。
几人觉得很有意思,看弘昼这么小也嚷着玩,当即拔腿就跑了下去。身后的苏拉们连忙跟上,带着汤婆子又或者鶴氅披风,生怕小阿哥们有意外。
啧啧,真是照顾有加。
弘昼想着,肩膀上一重,披风挂了上来。
石中为披风系上时,还问道,“路上滑,不如让奴才抱着五阿哥走?”
想到方才超车速度赶去表演的惊险,弘昼点点头就被石中抱住,并且塞了一个汤婆子。
和常通的年轻,身体单薄口舌伶俐不同,石中显得更加沉默。回话的时候不会加上认为弘昼会喜欢的话,平时很安静。所以这段时间脚步不离的跟着,弘昼也有很多次都无意间忽略了他。但只要他有所为的时候,又总是瞬间让弘昼心口偎贴温暖。
不是嫌弃常通,实在是他的小身板也做不到这样脚步沉稳有力的抱着他。
虽然很不厚道,但弘昼觉得石中在留听阁做了两年的杂役太监还是很有用的。
弘昼安逸舒适的石中怀里抵达过去,因为是小阿哥们玩,所谓的冰山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再加上他走的慢些,弘映已经玩了一回,正摸着自己的小屁股。
见到弘昼的时候,他收回脸上的痛色哼道,“走得真慢。”
弘昼决定无视他,并且在石中的帮助下,站在冰山的半山坡上放手。结果,不能避免的摔了。
眼看着要在冰面上滚两圈,石中自然的将他接住。
“……”
被公主抱的弘昼很不高兴,因为半山坡上很难平衡身体,他的脚还没有真的站稳就要摔着仰望天空。更何况,这么被人盯着玩是很没有意思的。
弘昼不高兴的甩着胳膊,躲开石中,追着弘暄的屁股排队上去。
石中没办法,好在山上本来就有人在,自己就站在边上巴巴的看着就是。他也希望五阿哥玩得高兴,但是也生怕玩得兴头出了差错,无论如何都不是他需要担忧的。
他略带愁容的想着,眼前咻的划过自家五阿哥的身影,眼看着站立就要到地上,却突然的身子一顿膝盖弯曲下跪。
“……”
“……哇!”
太高了!
弘昼很不想,但他忍不住的扯着嗓子嗷呜的喊了一声,然后身子柔软的滚了下去,暖暖发红的小脸啪叽亲在了冰面上。
“五阿哥!”
石中忙将弘昼抱起来,小心翼翼的察看。
弘时也忙过来,“怎么了?摔哪了?”
弘昼没说话,毕竟他没办法解释感觉冰山太高了,还犹豫不决就脚下打滑下去,然后还两腿发软的情况。好在穿的厚实,又是山脚下才滚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又是一条好汉。
不过闹了一下,好汉自然就被人盯着不能玩了。
弘昼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他在思考自己的身高问题,为什么一个小破冰山会吓得自己腿软?是心理精神上的衰退?还是自我潜意识里的恐高?
可他玩过山车大摆钟的时候觉得很刺激啊!
弘昼顿时恍惚起来,怔愣着努力给自己一个答案。但在旁人看来,他就是安静乖巧,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又玩了两轮。
弘时等人玩过了瘾,便主动过来待他去玩老少皆宜的活动,堆雪人。
往年过年下雪的时候,耿氏都是让弘昼在屋子里玩。
弘昼对此很开心,因为他上辈子就是南方人,是那种在家乡见不到雪的南方人。所以感觉不到冬天的乐趣,还要被沁骨的冷意吓得在屋中盖着两床冷冰冰的被子得以生存。后来d到了这里,屋里有暖烘烘的地龙,还有玩具陪着,弘昼自娱自乐更开心了。
在这样冰冷的天气,吹着冷风堆雪人是头一遭,他以前想都不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