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了法语俄语之后,弘昼知道了大清和沙俄两国之间的基本恩怨。早在大清入关后,沙俄远征军曾多次入侵黑龙江流域,烧杀抢劫吞食领土。康熙二十二年时,清廷勒令盘踞在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侵略军撤离清领土。沙俄军不予理睬,反而率兵窜至爱珲劫掠。从此,两国之间不友好的正式战争延续了三年之久。
直到雅克萨之战,大清胜利。
即便如此,也还是在第二个三年后缔结了《尼布楚条约》,规定以额尔古纳河-格尔必齐河-外兴安岭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中国的领土。
这份条约的种种要求,并不符合大清胜利方的地位。其中因素许多,而从俄语传教士所言,成就这条条约的元素之一就是因为语言不通。当时整个大清识得俄语之人并无两个,后来还是法国等人帮忙请了使者做翻译,但里面的利益许多,也促使他们牵扯许久,不太成功的签下这样的条款协约了。
甚至有可能,这位使者帮的其实就是沙俄。
弘昼知道这些之后,也明白他得到双语老师的用意何在。法语可以有兴趣的学,但是临近最多接触的国家,他更应该学习从而防患于未然。
石中也只是左右听到两句,说过之后也没有给弘昼一个满意的答案。洗漱起身时,弘昼转身将手洗了洗,穿衣擦头。
等到他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出门去,外间已经是落日晚霞。奔波一天的人们也显得闲情起来,除了底下的奴才匆忙走过准备晚宴,弘昼一眼看去还能瞧见好些熟悉面孔。
弘明正和弘暟站在一同,见到时走近来,“你还冲洗过了?”
“嗯。”
弘暟上下打量一眼,“这么讲究?”
两兄弟的衣裳是簇新的,一身干净清爽,唯有脚边和袍角沾上了些许灰尘。但在围场里也是在所难免的,弘昼又嗯了声,“听闻等下有沙俄的人来?”
弘暟闻言撇撇嘴,“那些藩人早就来了。”
“你也听说了?”弘明倒是没有急于表现自己的态度,看向弘昼本能的道了一声,而后又觉得好笑点头,“也是,你跟着汗玛法定然听了些。”
不,我什么都没听到。
弘昼心中拒绝,对于上面老爷子的宠爱,孙子们大多都是羡慕而非嫉妒恨。再加上得幸的就只有几人,大多兄弟都是给几分面子,又或者结好的在适合的时候打探一下消息。
弘暟一听,便把目光转向了弘昼,“小阿弟,你都听见什么了?”
“……”
小阿弟?
弘昼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两兄弟,略带些许迟疑之色,“你们不知道?”
“汗玛法做事向来都不会与外人说,咱们也没机会靠近过去。不过听说,九叔今天玩得连珠铳和以前的不一样,一口气打了七八只雁下来!”
“这会儿还有雁?”不是大雁南飞吗?
弘昼疑惑发问,弘暟听了觉得很无所谓,“就是长了翅膀的东西,我不认得,当时也不在。”
道听途说被打脸还不以为然,只能说不愧是十四叔疼爱的小儿子么?
弘昼恍然称赞,“九叔真是厉害。”
他记不清楚有几道枪响了,但是朦胧中有个印象,比□□次多不了几下。如果弘暟没有过于的夸大其词,也就是说九叔的准头几乎是十之八九。
对比送上门的兔子都射不中的自己,简直是天差地别。
难以想象,自己还是所谓有些天赋之人。
这是别人的安慰,还是自己不够努力?
弘昼有些失落。
“这有什么?”弘暟不以为然,“别看九叔那个长相,九岁的时候就用短箭猎获了两头鹿,厉害着呢!”
弘明点头,“弘暟。”
“哎呀无所谓了,反正九叔人不在这听不见。”弘暟随意的摆摆手,“再说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和咱们小孩子斤斤计较。”
同样是嫡出的阿哥,但因为弘明在前,早两年读书就跟着进宫陪伴康熙和德妃。他在宫里极有尊贵,也因此和一般阿哥更有地位,但也有脱离了亲身父母陪伴的遗憾。反之弘暟只是小了两岁,每日在府里拥着双亲的疼爱,潇洒肆意都不需要带着在宫里的谨慎细心,性子自然是天真随性许多。
弘昼几乎没有说什么,弘暟便自觉地开始胤禟吹起来。话题被撇的越来越远,场上两人都没有开口阻拦。
弘明多是宠溺纵容,而弘昼则是吸取消息。
一样都是德妃所出,十四叔就像弘暟一样性子活泼,在兄弟之间的人际不错。如此一代影响一代,弘暟对于许多皇叔也很是了解。
弘暟一口气诉说许多,弘昼也从侧面了解了这位皇叔。
胤禟天赋聪慧,性子阔达重情,是众多兄弟之间的传话筒。因为幼年高烧昏迷生死垂危,得到了意大利籍传教士卢依道的医治才挽回了性命,所以对欧洲区域的人生有好感。也因此是诸多皇叔中对外藩文化好奇心最重,并且主动去了解学习的。何况他还聪明,至今胤禟的外语是一流,甚至教弘晸等用拉丁语转写满文。同时他的热好不仅是普通文化,和康熙一样研究科学,最后将心神都放在了火铳等现代兵器上。
单单说语言,要多熟练一种语言文字,才能将其转化成另一种语言。想想上回弘晸站在墙头,拉丁语说的像是本土rap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深入的了解,他越是觉得自家渣爹不止渣还有点普通了。
难道是灯下黑?
弘暟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晚霞已经渐渐褪去。来往侍卫等人各处点起火把,常通点着灯笼走近来,“五阿哥,皇上那边唤人了。”
弘昼点头,他把事情都有了一个基础了解,好奇心也没有一开始重了。心里有了个大概猜想,所以他过去后按着安排的位置坐下,安安静静的吃饭看戏。
宫里跟着来的传教士们,和被请来的沙俄人坐得很近,夹在中间的是一批蒙古部落人。
大概是为了欢迎沙俄的藩人,今晚的晚宴上多了一些西方元素。如十五十六皇叔两人,竟然各自站出说要用大拉琴和长拉琴来奏乐。
弘昼伸着脖子看了两眼,竟然是后来的大提琴和小提琴。他很是吃惊,也几乎在这一瞬间耳边传来了西方乐器的声音,伴奏的是十三叔的长笛。
中西合璧?
要不要这么玄幻?
能能登大雅之堂者,必定是擅长的。
弘昼能明显的察觉到,传教士们对于熟悉音乐的享受与赞同,而沙俄与蒙古则显得格格不入了。前者他不明白,但是后者略略思考,就知道他们纯粹是音乐的不合。弘昼也不是什么文雅人,他惊愕一瞬后,明显的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他顺着目光望过去,是个他没见过的蒙古小姑娘。因为地势的缘故,肤色显得很健康,映在夜色火光下更显得隐晦不清。
礼貌性的扯了下嘴角,弘昼又继续的欣赏起来。
天上漫天星空点缀,说不出的辽阔舒畅。若有夜风轻拂略过,乐声连同草原上的虫鸣声一同遮盖过去。
但在音色低沉时,又能隐约听见一耳。
弘暄坐在他的旁边,这回他不敢偷酒喝了,但是也没有那么多艺术细胞去倾听。他安安静静的坐着和弘昼说八卦,和弘暟相比,一样的八卦他说的有斤两多了。
他挤眉弄眼道,“我跟你说,咱们明儿早些起来占个好地方看戏。”
“看什么?”
“大炮啊!”
弘暄笑呵呵,嘴上说的话却像是成年人才知的,“九叔捣鼓了好东西,汗玛法点头让人提前把这些都送过来,就等着明天拿出来亮相。”
被弘暟各种吹嘘之中,已经忘了主要内容的弘昼恍然大悟,他拍了下大腿,“我明白了!”
枪统还可以打猎的时候做样子,可大炮呢?
这不就是未来的阅兵仪式吗?
再想远一些的,去年老敌人策妄阿拉布坦派台吉大策凌敦多布,率六千大军从伊犁河谷出发,经过和田攻占拉萨,杀拉藏汗,最后在卫藏建立统治。康熙大怒,今年就遣人派兵从四川出发西藏,可惜结果都被策零顿多布击败。
兵家之事,胜负难免。
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千里迢迢从京城拉大炮出来,如果方便的话就能再拉远一点。这样就算突然爆发也来得及,即便不用也能震慑防卫住边境,减少部分伤亡。
所以啊,明天是真的有东西看了!
弘暄很可能是从十叔那里听闻了消息,所以满心满眼的就是看热闹。而弘暟的了解,多半也是从十四叔那里得来的。
至于自家渣爹,不提也罢。
还好他自力更生,跟在康熙身边耳濡目染的听进一些。
弘昼激动点头,“好好好,我明天早点起来。”
这种阅兵仪式的高堂位置有限,小阿哥们不提前占个位置,很容易会被高的人遮挡住视线。弘昼很高兴,他找不到别的东西,最后捏着鼻子和弘暄以奶代酒干了一碗,勾肩搭背相约时间。
此事可大可小,弘昼去给康熙说了再见,连忙赶回去歇息了。
阅兵仪式除了士兵的精神面貌,国家的兵器强大之外,自家人的外貌衣着也是很重要的。
他别的做不到,只能努力的养足精神!
弘昼回去就洗澡倒床躺下,脑海里翻滚了几只羊,不知不觉的就睡熟过去。脑子里的闹钟本能觉醒,石中还没有动静,自己就爬起来穿上衣裳整理一新。
此时此刻,弘昼觉得自己失策了。昨天那么漂亮一身衣裳竟然报废给了白白,他思量再三最后挑了一身宝蓝色的穿。
撩开门帘出去,弘昼坐在追云身上,带着白白一起在草原上狂奔晨运。
草原上的空气很是清新,晨起时林木上还沾满了露水,行走之间就带着丝丝凉意。弘昼坐在马背上,他一手抓着马鞅,一手张扬拂风,从营帐处渐渐的往外跑去。
弘昼起的早,草原上的日出也早。他人还没有靠近两步,刚刚跨过了一处小岭,日出就亮出了一半的身影。它的姿态是娇羞含蓄的,像是自然柔光滤镜一样,美得像是画上的芊芊仕女。却又在眨眼之间,它的锋芒随着身影而灼热生辉,带着它的暖意和风儿拂过,唤醒这一片土地上的生物们。
绿意生光的草地,落叶纷飞却枝干有力的树木,秋日里的野花儿,还有蓝天下翱翔而过的一只海东青。
这位天空霸主展翅高飞,顺着风劲飞速滑翔,翅膀略一抖动便卷着一股小旋风。
海东青仰天长啸一声,像是唤醒又像是警示自己的地盘。日出下鬣毛飞扬的白白呜呜伏地,忽然纵身一跃离地一丈,对着海东青不住吼叫。
地面的动物面对天上的都有一些劣势,白白不喜欢在头上耀武扬威的。一次抓不到,它丝毫不气馁的继续跳跃。
弘昼有一种地面在震动的心理作用,白白可是上百斤的獒犬啊!
海东青察觉到了挑衅,它长啸一声倏地低空而过。白白寻到机会,一个飞跃。
扑空了。
但不要紧,白白并没有泄气。相反在海东青不住的逗弄时,它的气势越发高涨鼓舞起来,喉咙里滚动的呜呜声竟然变小声了。
弘昼就在一边看着日出,一边欣赏白白有意识的增进捕猎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