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他真的很可爱,虽然最初的时候百般不同意,但在自己使出全身解数勾引诱惑,他最终还是点了头,敞开身心成为了自己的人。那段日子他们日日缠绵,过得十分快乐。
“这种花的香味有助于睡眠,会让你睡得更舒服一些。”阿时拿着锄头站在花丛中,带着浅浅的笑看着她。
“傻阿时,我们龙族六十年才睡一次觉。我刚刚睡才醒没多久,等我下次沉睡还早得很呢。”她伸出手指点了点阿时的鼻子,用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容笑着说,“别弄这个,不如我们来做点快乐的事吧?”
阿时的眼中便透出一点她不太理解的悲凉和纵容。是的,阿时是一个很好的情人,总是由着她,纵着她,使得她舒适幸福。
紫色的花丛被他们压倒了一片又一片。
“我记得以前,阿时种这些花总是种不好,是什么时候长得这样多的呢。”趴在龙头的少女含含糊糊地问道。
侍女们相互看了看,青龙大人的情缘一向丰富,忘性也大,真是难得还能将那位时郎君略微放在心上呢。
“这些花在这里长了六十多年,又没人折腾,自然就漫山遍野起来了。”侍女们轻轻笑着说。
但是大人,您是不是忘记了,那位郎君可是稀有而短寿的人族,六十年过去了,他未必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即便想得起来,大人只怕也未必在意的吧。
远处的海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
青龙一下来了精神,抬起头颅,“啊,真的来了吗?”
“是什么人?竟然能有外人闯入?多少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了。”侍女们吃惊地围向洞门外。
“是我,是我特意把龙门开启的时间和方位告诉那个人类的。”青龙一下翻身坐起,在高处得意洋洋晃动着自己的双腿,“我遇到一个高傲的人类,她竟然说世间还有许多我没有吃过的美食。所以我答应她,只要她能来到我的面前,真的做几道罕见的美味菜肴给我吃,我就把她想要的水灵珠送给她。”
“嘿嘿,我就等着,就看她们有没这个命到达这里。”青龙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出一颗透明的玻璃珠,细腻的手指滴溜溜转着那透明的珠子。那珠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却在青龙转动之时整个海面的水汽似乎都在为止发散蒸腾,变化了起来。
“大人,你也太随便了。”生长在这个小世界中,服侍了多年的侍女不满地嗔怪道,“水灵珠是龙族至宝,你就这样许诺出去。”
“你不知道,这世间本没有什么宝贝比快乐更重要。”坐在龙头的少女,摸了摸自己沉睡的身躯,“只要能开心,我什么都舍得。”
“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侍女掩嘴笑道,“反正还有天吴守着龙门呢,便是大罗金仙都未必闯得进来。”
“天吴?我讨厌那个家伙。”少女的眉头紧皱,“他从不听我的号令,只知道死死守住龙门。”
“您怎么会这样想,那可是您的母亲红龙大人留给您的东西啊。”
母亲?青龙并不能理解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从出生起,她就没见过母亲和父亲。她独自在这个世界里诞生并且迅速学会了自己长大。及至许久之后,才有人告诉她,这里的大地是母亲的鳞片,天空是母亲的骨骼,日月是母亲的眼睛。她的母亲用骸骨为她构建了一个安逸的巢穴。
对她来说,母亲便是洞穴内冰凉的石头,高不可及的天空和无法抵达的深海。
青龙从龙头上跳下来,走到洞穴外扶着冰凉的石头,看着远处海面上一波波冒起的青烟。
一分为二的天吴再度攻击上来的时候,南河发现刚刚还不堪一击的他已经彻底可以跟上自己的攻击速度。
自己出招的角度,方向和时期,这只傀儡仿佛都可以预测到了一般,死死封住自己的每一次攻击。更是利用二对一的优势对自己展开了猛烈的夹击。就像同时和两个自己战斗一般,南河瞬间开始感到了压力。
“我去帮忙。”袁香儿准备出手。
身旁的渡朔却伸手拦住了她,他紧紧皱着眉头,在袁香儿不解的目光中摇摇头,“再忍耐一会。”
时骏盘坐船头,双手成诀,几株粗大的豆蔓从海底破土而出,生长着冲出海面,扭转的蔓藤将两只魔物一口吞噬,包裹在疯狂生长着的植物蔓藤间,死死缠绕勒紧。
南河的星辰之力及时降下,配合默契地顺利结束了两只妖魔的性命。
妖魔的尸身掉落在甲板上,
“看我烧了它,省得它再活过来。”乌圆站在桅杆的斗盆内,猛吸一口气,鼓起小小的胸膛,喷出一大股灼热的火焰烧在那两具尸体之上。
沉静了数秒钟的尸体在烈焰中突然又重新扭动起来。
“怎,怎么?”乌圆不敢置信,急忙接连喷出一团又一团火球,但那两具天吴的分身依旧在火焰中扭动着站起身来,化为了双头双臂的四只魔物。
这四只魔物的眼眸不再呆滞,转动有灵,身躯的颜色也不再漆黑一片,而是渐渐带了一层漂亮的金色,双手各持的法宝灵气流转,雷鸣阵阵,如金身神灵降世,空中隐有梵音缭绕。
四名金人其中一人,张口喷出一团火焰冲着乌圆而来,那火焰几乎和乌圆刚刚全力以赴吐出的火焰一模一样,甚至更为灼热。乌圆猝不及防,被火焰从空中掀翻下来,幸得袁香儿及时接在手中,飞快扑灭他身上燃烧的烈火。
船头的时骏刚要起身,海中巨大的蔓藤突然不再受他控制,扭转而下一把将他束在空中,而漫天陨石从空中砸下,瞬间将时骏砸入深海。
大头鱼人扑通跳下海面,“别急,别急,我去捞他。”
片刻之前还十分轻松的战斗,突然就变得异常艰辛。
袁香儿和渡朔不得不加入战局,她这才明白渡朔不让自己提早出手的原因。这个不知道什么材质炼制的傀儡,几乎有夺天地造化之功,每一次死亡都具有学习复制的能力,他能在复活之后立刻学会杀死他之人的所有招式能力,并且分出多一倍的分身加以还击。
此刻,袁香儿等人就等于同时面对着四个具有南河,乌圆和时骏战斗能力加在一起的敌人苦战。
更可怕的是,即便站胜了这一波,敌人很显然还将以八倍的数量,学习袁香儿和渡朔的天赋能力,对他们施以反攻。
这会是一场艰难的苦战。
第85章
京都的仙乐宫内,妙道长身站立在白玉盘侧,看着玉盘内的景象,手指忍住不舒展了一下。
烟雾缭绕的玉盘内,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海,海面上驻立着一座小小的银辉拱门,一艘鱼骨帆船的船头正缓缓驶入其中。
明明只有两根细细的门柱,孤零零立在水面上,但那尖尖的船头驶入之后便再也没有从另外一端出现。
“想不到他们还真的找到了龙门的位置。”皓翰站在他的身后,双手交叉在胸前。
妙道轻轻哼了一声:“哼,这个女娃娃,一直用渡朔的天赋能力屏蔽了我的视线,到这个时候才肯让我看见一眼。看来,不是个好糊弄的家伙。”
皓翰拧紧浓眉:“他们能进得去吗?那龙门的入口,守着的可是具备神识的上古神器天吴。上一次即我们都差一点没能从他手下逃出来。”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类能够闯入龙山,那只能是袁香儿。她是自然先生的徒弟,继承了双鱼阵。你要知道余摇就曾经凭借着双鱼阵成功闯入龙山。”妙道的语气淡了淡,“不过一起去的其他人可就不好说了,你和渡朔是朋友,还是好好地替那只高傲的鸟类祈祷一下吧。”
帆船上,坐在船尾的袁香儿似乎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的身前是手舞足蹈的鱼妖,身后站着银发披散的天狼,一船齐聚了各种各样的妖魔。
她一个小小的人类,坐在一群的妖魔之中,怡然自得,肆意欢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妙道被那样放松的笑容刺痛了双眼,年轻的时候在余摇的家中,他无数次见过坐在案桌对面的朋友向他露出那样轻松而自然的笑来,他被这种笑容所欺骗,那么多年都没看出自己唯一的挚友竟然是一只妖魔。
小小的鱼骨船被银白的门洞吞没,彻底消失不见,白玉盘中徒留一片茫茫大海。
龙门内的世界,无人可以窥探。
此刻,在龙门之内。四个天吴的分身悬立空中,身泛金光,手持宝器,层层低沉的叠音反复诉说着同一句话,
“擅入者死。”
“擅入者死。”
“擅入者死。”
南河和渡朔各自挡住一只傀儡。袁香儿双手成诀,结太上净明束魔阵暂时困住余下两只分身。
危险的战斗是磨练术法的最好方式,这一路以来大大小小的战斗已经使得袁香儿成为一位强大的法系术士。
相比去年第一次使用这个阵法的迟缓和无力续航,此刻的袁香儿对法术的掌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但即便如此,长时间束缚两只强大的傀儡还是让她十分吃力。灵力源源不断从她的身躯中流逝带了一种疲惫感,她只能咬牙忍耐。
阵法中被禁锢住的两个金色身影开始摇摇晃晃,很有可能在下一刻就挣脱出来,对着一船的人发动强烈的攻击。
“阿香,开双鱼阵!”
战斗中的南河一眼瞥见袁香儿没有开启双鱼阵护身,分出心神吼她。
敌人并不是不可战胜的。难的是这一次若是再杀死这些敌人,下一次复活的对象将更为恐怖。他们只能想尽办法束缚、重伤这四肢傀儡,却还要小心保全他们的生命。
袁香儿没有回话,只是换了一个指诀加持阵法。
天吴最强大的能力,在于能够短时间内复制攻击者对他使用过的招式,如果这一场战斗没有成功,她却使用了双鱼阵,下一次复活的天吴将能够使用双鱼阵,就更加无法战胜了。
她宁愿冒着危险战斗,也绝不能在非关键的时候,就被天吴学去了坚不可摧的防御阵法。南河和渡朔显然也有同样的想法,坚持不肯将自己最为厉害的绝招使用出来,使得战斗变得更加艰难。
离战场不远的海面上,大头鱼人拉着时复浮出波涛起伏的水面。
“怎么样?小哥,你没事吧?”
被天吴拍入海底的时复咳了两声缓和一下,“我没事,多谢。”
他很快发现自己在水中能够游动自如无碍。或许是血脉的原因,虽然从小生活在山谷,从未接触过大海,但是此次一进入水中他便有一种舒适自如的亲切感觉,仿佛自己天然就应该生活在这里,可以自由自在地水中畅游。
几位华服云鬓的侍女,簇拥着一位明珠般的少女。飘行在离他不远的海面之上,
那少女凌空而立,衣襟飘飘若轻云之蔽月,青丝浮动如流风之回雪。她的身后衬着巨大的明月,正低头看着泡在水中的时复。
时复从小幻想过无数次母亲的模样,有时温柔而慈和,亦或明艳而典雅。无论何种形态,他从未曾想过母亲会是这样一位看上去甚至还没有自己大的少女。
俏生生,冷清清,看着自己的目光毫无温度。
侍女们举着彩袖,和拥在她们中间的青龙说话。
“青龙大人您看,那位郎君盯着我们瞧呢。”
“奇怪,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眉毛和大人很像呢,淡而短促,好可爱。”
“这样说来,嘴巴也像,生起气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他是混血呢,所以看不清种族,会不会就是大人在哪里留下的血脉呢?嘻嘻。”
青龙袖起双手,看着浮在水面上的那个少年,那少年看自己的眼神微微带着点薄怒,那短短的眉毛确实像着自己,狭长的眼睛却像他们的父亲。
是呢,第一次见到阿时的时候,他也是这副生气的模样,不情不愿地被自己带回巢穴。
“我喜欢你,想留你住几天。”当时自己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被自己一阵风卷来的男人,“你放心,我从不勉强别人。来都来了,你且安心住上几日,要是你几日后还是不愿意,我就送你回去。”
当时,站在她面前的阿时,就是这副薄怒又疏离的冷淡模样。
“诶,”青龙问海水中的男人,“你的父亲呢?”
时复抬头看她,咬肌浮动,片刻方才开口,
“死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死了?”青龙愣了一会,
“哦,这么快的吗?”她淡淡地说。
时复咬着牙,看着“母亲”微微发愣的神色,她也不过只是有些吃惊,甚至连难过都谈不上。
父亲,这就是你苦苦等了一生的人。
时复微红了眼眶,不再看半空中的青龙,转过身向着战斗中的鱼船游去,
侍女们看着两个游向战场背影,小声议论。
“时郎君已经故去了啊。这是他的孩子,人类的生命还真是短暂呢。”
“是啊,真是遗憾,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
“很快又要准备迎接新的郎君了吧,这次又会是怎么样的人呢,嘻嘻。”
她们并不在意地当着青龙的面讨论,几千年了,主人身边的伴侣来来往往,她不曾放在心上过。
“大人,别靠过去,天吴战斗的时候毫无理智。”一位侍女拉着想要继续前行的青龙,“毕竟您只是化身,小心伤到了您。”
本体沉睡的时候,化身能使用的能力也就变得相对弱小,跟着一起出来看热闹的侍女们劝她不要靠近危险的战场。
“奇怪,我这里好像有点不舒服。”青龙低头看自己的胸口,“有一点闷闷的难受,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阿时已经死了,人类还真是脆弱生物。
她想要回想一下最后和阿时说过的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能记得的只有他们最后一次的欢好。那一次,阿时一反常态,狂热地亲吻她。她很开心且兴奋,却无意间看见有泪水从阿时那狭长而漂亮的眼睑掉落出来。
“怎么哭了,阿时?你是……需要休息一下吗?”
“不,不需要。今晚可以随你高兴,”他潮湿的吻不停落在自己的脸颊上,“你想怎么样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