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青青绿萝裙
时间:2020-04-13 08:23:18

  身体略有些伤势,乃是九重塔与人斗法时留下的,皆不致命。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常,看不出黑雾曾经造成过什么损失。
  但她不敢大意,再度检查了一遍,每一根细微的经脉都不放过。
  没有。
  肉身十分健康,看来黑雾当时对她的屏蔽只针对意识。
  这证明什么?独立意识的存在,是宇宙甄别是否是生命的标准,实体则不是,说不定就如某些科幻构想的那样,其他星球生存着纯能量的生命体……等等,鬼修如阿红,不正是如此吗?
  她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十四洲和地球,都只是沧海一粟,所谓的庚辰联盟,也许仅仅是人类的一个互助小组。黑暗无边的宇宙里,存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形式,亦非人类所熟悉的三维世界。
  那或许是一个多维的……她漫无目的地想着,耳畔的流水声中,多了些似有若无的呓语,听不清是什么语言,含含糊糊,像是十四洲的雅音,又有些像熟悉的中文,吸引她倾注更多的注意力去分辨。
  心神缓缓倾斜。
  就在注入低语的刹那,意识猛地停驻,扭转头杀了个回马枪。
  呓语冻结。
  灯火变作凤凰,遨游在整个天空,在角落里发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黑影。焰光俯冲下去,想将它焚烧成灰烬。
  然而,在触及的前一刹那,黑雾如烟溢散,又失踪迹。
  殷渺渺拧起了眉头。
  她钓鱼钓得很成功,可和设想的不同,黑雾不是在她心神挪移到外界后便出来作妖,更像是被动触发的。
  当她开始思考星空和宇宙,黑雾就出现了。
  一霎间,她脊背发冷,突然想到了一句古老的话: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她于太空之上,俯视着云海,等于脱离了云海的屏蔽。所以,她注视了星空,便为其所标记,自此,但凡她心有所念,星空便会有所感应?
  殷渺渺手脚冰凉,胸口传来窒息之感。
  不可名状的恐怖弥漫上心头。
  她不由屏住呼吸,停顿片刻,再缓缓吐出浊气。而后,灵台中只余烛火辉煌,心神已回到现实。
  暂时不要去想,事有轻重缓急,先离开这里再说。
  水流湍急,她召出红叶,盘坐其上,顺水漂流而下。
  三日后。
  一抹亮光闪现。
  她心念微动,令红叶转道,迎向光明。
  这是一处狭窄的甬道,红叶勉强穿过,里头略有曲折,约绕了两个弯就看见了清晰的光亮。那是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灯侧坐着一个身影,正投来征询的视线。
  “师妹。”云潋微微一笑,“你在这里。”
  殷渺渺又惊又喜:“师哥,你怎么来了?”
  “找你。”他道,“我猜你离绝世崖不会太远,便在周围走了走,前些日子感应到了你的方位。”
  她全副心神松懈下来:“这是哪里,怎么都是地下河?”
  云潋道:“你进了暗河。”
  殷渺渺恍然大悟。
  暗河是发迹于绝世崖的一条季节性河流。每到冬季,地面上冰封千里,河流便转入地下,人们无论怎么找也寻不到它的踪迹。但等到开春回暖,冰雪化冻,又会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某个地方,奔流不息,与普通的河无异。
  想来她重回地面时,因为风力或是别的什么因素,没有重新落回绝世崖顶,而是偏移了位置,掉进了暗河里。正值初春,河水上漫,她便随波逐流,漂进了某一段地下的暗河里。
  “河水上涨,走出去要费些时候。”云潋道,“我带师妹走?”
  殷渺渺摆了摆手:“我不敢用挪移术。”遂将她奇异的情况说了,提到星空时,果不其然又有些耳语响在耳畔,不得不返身再杀一次。
  她怕云潋担心,轻描淡写带过,笑说:“说了有师哥的剑的线索,结果什么也没有,叫我空欢喜一场。”
  “此有非彼有。”云潋想了想,笑道,“舍却形体,同于大通,正是坐忘之意,与师妹的经历有些相似。想来他所谓的线索,亦非有形之剑,而是体悟的窍门。”
  殷渺渺一想还真是,当时身处于太空,感受不到形体的存在,只有意识游离于天地,若添上后来玄妙的体验,确实像极了《坐忘诀》。
  而且,虚古派的那人说话,乍听有实指,实则另有玄机,比如那“第十层”一说便是超越世界的指代,那么所谓的剑的线索,极可能同是此理。
  她更惋惜:“要是去的是师哥就好了……唉,也难说。”
  假如有此经历的是云潋,那么受到污染的也就是他。她是宁可自己承受风险,也不想他被注视到的。如此一来,倒合了那句老话——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不必可惜。时机成熟,总有虚空一行。”云潋道,“再说了,师妹的机缘,就是我的机缘。”
  这话如此熟悉,于无尽忧虑之中,亦泛起阵阵暖意。
  
 
 
第706章 
  遇到了云潋, 殷渺渺便萌生了新的想法:“师哥, 我一直找不到那些黑雾。哪怕它们出现了,也没法消灭, 我担心它已经侵入了元神,你帮我看看。”
  “好。”
  查探元神俗称搜魂, 再温柔小心的动作也会令人产生极大的不适。殷渺渺看过别人的元神,被看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就像是下胃管,异物入侵,身体本能地产生了抵抗。
  天旋地转, 灵体虚浮。
  云潋“咦”了声, 停下了动作:“不见了。”
  殷渺渺的魂体躺下, 歇了片刻,才无奈道:“我元神出窍了。”据说脱臼的次数多了,会习惯性脱臼,她大概是灵肉剥离了几次, 习惯性出窍了。
  云潋:“再试一次, 我轻点。”
  殷渺渺:“……”
  他:“?”
  “没事。”她屏气凝神,将意识下坠, 牢牢沉没于身体中。
  云潋的神识慢慢探入明堂, 进入灵台,最终触摸到了圆融浑厚的元神。他仔细地寻找查看,唯恐错过丝毫黑雾的痕迹。
  殷渺渺艰难地忍耐着,被触摸元神的感觉, 好比是清醒着做外科手术,能够感受到医生的手指抚摸过内脏,将自身最脆弱之处暴露在外,带来难以言喻的可怖和惊惧。
  她不可控制地颤栗起来,汗如浆出,鬓发尽湿。
  少顷,云潋退了出来,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疼吗?”
  “你不要说话。”殷渺渺没好气地噎了他一句,摸出疯道人赠送的酒抿了口。
  辛辣的酒意冲上头,瞬时醺然,元神表面细微的伤痕得到了修复,难以忍受的疼痛随之减轻了许多。
  不愧是能令疯道人恢复神智的宝物,效果卓绝。
  她定了定神:“如何?”
  云潋点了点头,沉吟道:“像是一个烙印。”
  殷渺渺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人通常看不到自己的元神,正如没有镜子,谁都看不到自己的脸一样。但元神之外就是意识海,二者互为表里。强大的意识能够强壮元神,反过来,元神的状态好坏,亦能够反应在意识海中。
  这就对了。
  不是心灵岛上的黑雾入侵了元神(那她应该有所感知),而是从注视星空开始,她的元神上就留下了印记。当她失去意识抑或是思考星空时,印记便开始污染她的意识。
  只是不巧,她的“心月之网”是意识海的具象化,黑雾一出现就暴露了,被她第一时间发现并且净化。
  所以,她现在不算被“污染”,而是被“标记”了。
  唔,这么一想,也许元神出窍也非是两次灵肉剥离后产生的后遗症,而是其印记在作怪。她没有忘记自己被星海吸引的时候,有种意识飘然而上的感觉。
  果然直觉是对的,她需要尽力避免出窍。
  殷渺渺整理了下思绪,和云潋说了自己的想法。他点头,想了想,笑道:“修真之路常如此,机缘总意味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机缘在何处,十四洲的形态?”她自嘲。
  云潋道:“师妹莫非没有发现?”
  “怎么?”
  “这是一步灯。”云潋指着面前的琉璃灯,若有所思道,“你说是看见了光,可是……”
  殷渺渺讶然。一步灯是十四洲较为珍贵的法器,顾名思义,只能照亮一步内的空间,而一步之外,半点光不露,甚至没有任何灵力波动,不会泄露痕迹,是探险潜行的常备之物。
  云潋提着一步灯,照理不可能让她看见光焰才是。
  但她偏偏看到了。
  “我的眼睛……”她抚摸着眼眶,自储物袋中摸出了一面螺钿黑漆手持镜。对镜一照,只见苍白的面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瞧着自己,丹凤眼,翘睫毛,着实没什么特殊之处。
  她顿时纳罕,没什么异常啊。
  又盯着看了会儿。
  慢慢的,好像有什么亮了起来。
  是她的瞳仁,漆黑的瞳仁里,突然映出了一抹极亮的光辉,细如针尖,却亮得惊人,直直逼入视野。
  以前,她的幻象金瞳亦会泛出金色的光芒,但那是虹膜由棕色变成了黄金般的色泽,美则美矣,却只是流光的映射罢了,并无确实用处。而现在的这抹微光,视之便觉有炽意迎面,令人心悸且畏然。
  她意识到,这正是太阳的余晖。
  元神有些热意,如坠温泉。
  眼睑没那么沉重了,手指一下子灵活起来,呼吸也变得顺畅……身体和灵魂的契合度似乎又恢复许多,那种浑然一体的感觉又回来了。
  殷渺渺放下了镜子,沉思道:“我若是今后时常揽镜自照,会不会被人说是顾影自怜?”
  云潋轻轻一笑。
  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感慨道:“毒蛇百步之内,必有解毒之物。造化神奇,天外亦复如是。看来,我不必太过忧虑。”
  “是。”他应道。
  殷渺渺说不想就真不去想,转而道:“北洲有了封灵鱼,东洲有迷心花,看这路数,多半西洲是狂血石,南洲是噬魂焱,中洲是吞无壤。你说,我们该从哪处下手比较妥当?”
  云潋道:“中洲。”
  “为何?”
  他道:“传送阵只要破坏一处阵眼,便不能成形。师妹不可劳累,就留在中洲吧。”
  殷渺渺不禁莞尔,云潋就是云潋,理由简单至极。不过她也是这么想的,南洲的事,万水阁会处理妥当,贸然插手太过失礼,西洲有些复杂,柳洲已是魔修的地盘,镜洲三方势力混杂,实行起来颇有难度。
  相较而言,中洲大致还是道修的地盘,仁心书院、北斗堂都与她交好,可以借力一用。
  “我休息一日,明日便去紫微城。”她下了决断。
  云潋奇道:“我还以为师妹急着走。”
  “叶舟在那里呢。”她慢悠悠地说,“我得信他,是不是?”
  云潋笑了:“也好,你睡吧。”
  殷渺渺便取出一件薄毯盖在身上,枕着他睡下了。
  意识坠入梦境。
  星光熠熠。
  果然。她暗哂,盘膝而坐。
  耳畔呓语又起。
  她有些厌烦,自灵台中拖出一抹记忆回溯。
  于是,曾经看过的话本浮现,念曰:“故墟有老妇焉。年已七十,发白齿落,寄居隘巷。喜谈往事叠叠不倦,亦往来里之公卿家里……”
  *
  齐城。
  作为中洲五城之一,齐城比紫微城小了几圈,但多了几分王族的威严壮丽。而偌大的仙城中央,就是齐王府的所在之地。
  夜色深沉,离王府一里外的客栈里,孔离问:“玉奴啊,你说你三日之内,就找到了最有嫌疑的人……”
  梅枕石含笑点头,正想说“雕虫小技”,便听见后半句“我很好奇——你这是卖身得来的消息吗”,顿时噎住,不知道该骂这个损友什么好。
  孔离犹不自知,搭着他的肩头,语重心长地说:“你看,绝世崖那会儿,多亏了我给你说情,你别不好意思,和我说实话,是不是搭上齐盼兮了?”
  梅枕石一巴掌拍开他:“滚。”
  “玩笑玩笑。”孔离打开折扇,习惯性扇了两下,“所以,那位最有嫌疑的人到底是谁?”
  梅枕石本来不打算卖关子,这会儿却改了主意,故意道:“按照你们对那人排查的条件,首先要能接触到城主、少城主,其次,得有一个看似毫无破绽的身份,大约要持续三四百年左右,是不是?”
  他口中问着,视线扫过孔离,落到端坐的叶舟身上。
  叶舟点了点头。他观岱域几人的做派,魔修不算,其余人都有拿得出手的身份,且不容易让人起疑,但籍籍无名之辈可无法煽风点火,必须有一定的地位,能够左右城主的决策。
  这样一来,人数不会少,但也不会太多。
  梅枕石道:“这个人很符合你们的要求。”
  孔离早已迫不及待:“谁?”
  “楚王姬。”梅枕石一字一顿道,“楚蝉。”
  孔离:“玉奴别闹。”
  “孔兄,在下怎会拿这等大事取笑?”梅枕石正色道,“王姬失踪多年后又突然出现,难道不甚是蹊跷?”
  孔离自然听说过楚蝉出现的事,只是没来得及追查就被牵扯进了九重塔,没工夫仔细核实,当下便问:“蝉儿确实回来了?”
  “不错,齐少城主一直对外隐瞒此事,将她拘在了一处别苑,严加看管。”梅枕石对好友眨了眨眼,“不过我有个朋友,嗯……颇擅奇巧之技,有一日夜里‘误闯’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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