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袖侧
时间:2020-04-13 08:29:08

  她的人生从某个角度来说,与李固的人生可以说是逆向的。
  林谘上门看望莫师,他亦是莫师子弟,执弟子礼。
  莫师很喜欢看到这个弟子,当年他的兄长们也都是他的学生,他其实比兄长们更聪明,只那时他跳脱顽皮,闲云野鹤,风流公子。
  “得了一坛好酒,两块好墨,三五本新书。”林谘道,“赶紧来与老师献宝了。”
  莫师便笑了,师徒二人甚是相和。
  待林谘离去,莫师翻了翻他带来的几本新书,一打开,犹带着新墨的香气。基本俱都是杂记、游记,其中一本叫作《漠北垂云记》,翻开来看看,记录的都是草原风情。看到“宝华公主”出现的时候,莫师挑了挑眉。
  “宝华公主”这个人,在莫师的记忆中还是一个爱笑爱跳舞的小女娃。但在漠北,她没有跳过舞。她在文人的笔下,渐渐勾勒出清晰的影子。她一路走来,从宝华公主,变成了永宁公主。
  莫师在世人眼中是远离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这一点与草原上的阿巴哈大国师对子民保持自己的神秘性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实际上,他们就和任何人都一样,都得吃喝拉撒,都有自己的所求。重建书院,重回朝堂,莫师比任何人都焦急。
  昔日他与林谘商议这事,彼时林谘尚人微言轻,不适合在皇帝面前荐人。而莫师要保持自己在政治上的独立性,不想沾朝堂上的任何一派。
  林谘道:“我知道有一人,她说的话帝王会认真听,她独立于众人之外,再妙不过。”
  他说的就是永宁公主谢玉璋。
  她虽是前赵皇裔,却靠着自己的功劳摆脱了赵公主的身份,成为了穆公主,以功勋立身。“永宁公主”这个身份在政治上是完全独立的,皇帝既给她这身份,便是将她与前赵皇室割裂了开来。
  正如林谘所说,非常的妙。
  后来的事情果然很顺利,莫师重新回到了朝堂上。
  谢玉璋的这份情,莫师放在心里,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莫师合上《漠北垂云记》,轻轻拍着封页,微笑。
  李固去了西山洛园,告诉谢玉璋:“此物于百姓极是有益,工部已经在做计划,明年先在京畿道、河东道、山南道选几个县试种,若顺利,后年便推广开去。”
  谢玉璋说:“你心中有数就可以,我今年收的,一半留作绵絮,一半纺织成布,月底前就能弄好了,你都拿去,试用一下。这絮不及丝绵贴身好看,但保暖性是极好的。纺出来的布也结实耐磨。”
  “好。”李固道,“只云朵花这名字实在不提气,莫师造了个新字,给它起了个新名,叫‘棉’。木字旁。”
  谢玉璋使人研墨,李固把这个新造出来的字写了出来。
  谢玉璋掩袖笑道:“字比以前好看了呢。”
  李固道:“我苦练过了。”
  谢玉璋又笑。
  李固无语,磨牙道:“你比我写得好看?”
  谢玉璋含笑,握住了他执笔的手,写下了这个新字。
  末帝书法上造诣极高,他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孩子字写得不好的。谢玉璋这样受宠的小公主,都得乖乖坐下练字。且谢家人于这方面,的确极有天赋。
  谢玉璋的形,李固的力,这个字写出来,果真比他自己写得好。
  谢玉璋叹道:“我常年骑射不断,我的力气远比许多女郎都强,写出来的字也算有风骨了。跟你的比又没法看,虽然字形好看,却没有力透纸背的遒劲。我还是喜欢你的字,虽架子没那么漂亮,但是看着真有力。跟你这个人似的。”
  她说着,放开了李固的手。李固却丢下笔,捉住了她的手,揽住了她的腰。
  谢玉璋被锁在了男人的身体与书案之间。
  她回头,两个人的面孔离得如此之近。
  谢玉璋抬起眼睛看他。
  李固盯着她的唇。谢玉璋看得清楚,线条好看的下颌之下,他的喉结微微滑动。
  谢玉璋想起了那个羞耻的梦。
  他的手臂和胸膛,都和梦里一样坚硬。
 
 
第163章 
  谢玉璋有时候以为,李固几乎要接近圣人了。
  他明明白白是喜欢她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但他表露欲望的时候太少了。他从不像草原的男人那样,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便有赤果裸的欲火在烧。
  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对她有期待,从前她逃避那期待,后来她敢于直视,愿意回应了。每当他和她可以不说话便从彼此的眼睛里读懂对方的心意时,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欢喜。
  但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欲望,对她始终小心翼翼。
  谢玉璋猜想,这或许是因为最开始,她告诉他不愿以色侍人的缘故。
  她刚才并非存心。从前她有意识地把控和李固之间的距离,但从逍遥侯府没了之后,她没了负累,在他面前变得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稍稍一不小心,心里的话便自然而然说出了口。
  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李固已经捉住了她的手。
  常骑马的人腰会格外紧致有力,男女皆然。李固手心能感觉到那腰肢的纤细和柔韧。
  那红润润的唇,他只尝过一次,一晃眼已经十年。上一次他想再尝,她别过头去拒绝,他只亲到了她的耳朵。
  喉间干渴如烧,最原始的驱动力使他向她低下头去。
  看着他的面孔贴近,谢玉璋想,得提醒他,她还在孝期呢。但她的喉咙很干,说不出话来。
  李固的额头紧紧抵住了她的额头,他的呼吸很重,却再没有动。
  谢玉璋怔住。
  她现在就在他的怀中,再没有使用什么话术技巧来拒绝他,她此时此刻十分的柔顺。
  李固对谢玉璋想了十年。他的身体硬得发疼。
  可……他不敢去吻她的唇,他深深地明白,自己一旦碰触到她,便是利箭开弓,一点即爆,再压不住了。
  但他不能这样对她。
  【惟余等涕泪,彻夜不能停。】
  她二嫁父子,文士们为她哭了一夜。他们哭什么呢?
  她是个连皇后之位都不屑的女郎啊。却为什么今晚要勾引他?
  她还在孝期,为什么不拒绝?
  李固想,这一定是因为他是皇帝。
  她拒了他的皇后之邀,于是想在别的方面补偿他,一定是这样。
  她并非是心甘情愿的,她只是活在皇权之下,终究得付出点什么。
  一定是这样。
  李固的身体疼,可是心里更疼。
  因他的理智告诉他,或许此生,他都等不到她心甘情愿的那一日了。
  他此时此刻渴望得到她的身体。可喜欢一个女郎,当许她以妻位,而不是因为任何原因,无名无分地玷辱她。
  更不要说,她是一个连皇后之位都不肯要的女郎。
  “玉璋,你……”他艰难地说,“不必如此。”
  谢玉璋诧异,她的确与李固有许多心灵相通的时刻,但绝不包括此刻。
  李固的手心滚烫,身体也热。他呼吸很重,明明是动情的模样。
  谢玉璋明明能感受他身体里潮涌似的欲念,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一次忍下了那些欲念。
  谢玉璋有些想不通。
  但,他对她的小心翼翼,感受得那么清楚。
  那便不想了吧,也正省得她再开口拒绝他。谢玉璋便轻轻地“嗯”了一声。
  李固想,她果然。
  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在怀里。谢玉璋闭上眼,享受这怀抱。很紧,很安全。
  许久,谢玉璋问:“南狩的日子定了吗?”
  李固道:“十二月。”
  谢玉璋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襟。
  云京,林府。
  林谘在自己的书房,从暗格里摸出一摞纸。他从其中翻出了一张。
  【……十余人次第从府中出,走金光门出城。】
  六月十九,他的人注意到了那十几个人,一路跟着,跟到了金光门,发现这些人出城去了西边,觉得没有价值,没再跟随。
  甚至于这一条信息在六月二十报上来的时候,林谘自己都没在意。因如是他想的那些人,无论走曲江还是走泗水,都实不该走金光门向西去的。
  直到六月二十一一早城门开了,永宁公主的人进城报信,林谘才恍然大悟——高氏的人,竟是恨上了谢玉璋,故而没有直接南归,而是去了西山!
  他这一个错漏,结果便是林斐被掳去了江南。一思及此,林谘心中便恨得不行,直欲将那张纸都捏烂!
  只林谘知道,现在还不能动。皇帝即将南狩,必不欲此时生事。
  没关系,他可以忍。四年来日日见着仇人,他都忍了,不在这一时。林谘把那些纸又筛理了一遍,仔细查看可再有错漏的信息。
  因着这每一条信息,都关乎他的家仇血恨。
  开元四年,大穆发檄文与江南诸姓,责诸姓不顺应天命归附大穆,使大江南岸至今陷于战火,百姓悲泣,更立前赵伪朝,实是倒行逆施。而穆帝受天之命,将拨乱反正,还江南一个盛世清静。
  这等政治说辞都是狗屁,开战真正的理由不过是年轻雄壮的大穆皇帝荡平漠北之后,终于不能满足于仅仅占据北方之地了,南方的鱼米之乡,他也想要。
  而现在,他的船造好了,到了南下的时候了。
  十二月,大穆皇帝李固挥师南下。
  安毅侯蒋敬业镇守京城,五位丞相中,他带走三位随身以备咨询,张拱也在其中。莫师作为帝师与另两位丞相坐镇中枢。
  这一回,早就闲得快长毛的李卫风精神抖擞地跟去了。而在靖平漠北的时候已经以军功封了伯的杨怀深,亦跟着去了。
  在出发前,谢玉璋特特从西山去了趟广平伯府。
  “二哥哥。”她对杨怀深道,“她不管现在是何状况,请你把她活着带回来。任何事,咱们都回来再解决,好吗?”
  杨怀深明白她的意思,目光晦涩至极,答应:“好。”
  谢玉璋以为李固出发前会来见她,她和他还没有经历过“告别”这种事。但李固没来。
  这种时刻,最易动情,李固思量许久,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去见谢玉璋。
  谢玉璋自是不知道他的思虑,她等到王师开拔那天也没等到李固,不由怔然。
  “肯定没事。”她自言自语。
  李固是一个气运加身之人,在前世他就已经荡平了江南,统一了两岸。怎么会有事呢。
  虽明明知道,可谢玉璋没有见到李固,没有亲口与他道别,终究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她终是取了一方丝帕,系在了正房窗外的一株玉兰树的枝上,叮嘱了院中诸人:“不许解。”
  意喻,平安归来。
  大穆皇帝在檄文中痛斥南人立伪朝,南方诸姓皆以为李固头一个要打的必然是卢氏。在前世,李固第一次南征的确是先攻的卢氏。但这辈子李固选择的路线与前世有了变化,他第一个目标竟是高氏。
  若非林家女郎义烈,以身相替,会被高氏掳走的便该是谢玉璋了。
  李固每思及此,杀意便深一重。
  谢玉璋在西山,每个月都等着邸报。若有捷报,不等邸报刊出,朝廷还会贴告示,发招贴。
  李固在云京蛰伏了四年,这一去,直如猛虎出笼。
  每个月的邸报、抄回来的告示和招贴都拼在一起,能拼凑出一个马上帝王的刀锋是多么锋利。这条文字勾勒出来的前进路线上,流的是血,躺的是人。
  写在史书上,便都是帝王的功业。
  前世,张皇后逢宴席必令谢玉璋出席,她坐在最末席上,静静地听别人感叹帝王的铁血强悍,杀人如麻。
  帝王的一生与她只是平行线,从不曾有过交集。那些感叹,听听就行了。帝王的人生,无需她操心挂念。
  今生,谢玉璋在西山洛园守孝,却常常推开窗,看一眼那株玉兰树。
  眼看着它承落雪,眼看着它结花苞,眼看着它生绿叶。
  贵妃和淑妃都跟她通书信,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也少了。人与人便是这样,不来往,情分自然而然就淡去了。
  开元五年六月,谢玉璋出孝。
  七月,捷报传来,皇帝屠灭高氏满门。
  谢玉璋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嘉佑回到了云京永宁公主府,揪心揪肺地等着林斐的消息。
  此时南方已经是酷夏,与北方的干燥不同,湿热无比。北方的兵丁很不适应,生出了各种暑病。重骑兵也因地形和酷热大受影响。
  李固并不恋战,果断停下了南征的脚步。收纳俘虏,稳固地盘,重新任命官员,派驻守军。
  第一次南征在这里结束,皇帝班师回朝。
  在焦急等待的日子里,内闱的人知道谢玉璋出了孝,盛情邀请她入宫。谢玉璋推辞不过,去了两趟。
  回来便跟心腹侍女说:“宫里再有邀约,尽量推了。”
  侍女问起,谢玉璋叹息:“我一年不在京城,万料不到内闱已经斗成了这样子。淑妃,唉,淑妃也……”
  她想起邓婉说话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我这都是她们逼的。她们这些人,最知道怎么扎我的心!】
  于别人的眼里,后宫最受宠的便是邓婉。她风头太劲,成了公敌。
  邓婉有一个大弱点,便是所有人都有儿子,只她一个没有。她除了皇帝的宠爱,什么都没有。
  皇帝不在的时候,女人们便以孩子为利器,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地往邓婉的心头淬毒。邓婉的心,便在日复一日中开始失衡。
  谢玉璋劝她:“那还是再生一吧,你还年轻呢。”
  当初劝她不生,也不过是想让她度过最难过的日子。如今既已成了这样,自然要劝生。
  邓婉却流泪:“不生,我不生。我母亲生的死了四个,我若再有一个,便是要我的命。永宁,你虽没生过,可我知道你懂。”
  女郎与女郎也很不一样。
  邓婉是天生有母性的女郎。她爱自己的孩子,胜于性命。夭折一个,她去了半条命。夭折两个,她险些撑不过来。
  谢玉璋忍不住想到林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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