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我刚刚又想了想,好像,好像……老师,我的生活有了一点点有趣的,比如,那套老特拉福德纪念邮票。
网上资料显示,在伦敦很难买到老特拉福德纪念邮票,伦敦是另外一支英超球队阿森纳的大本营,伦敦人很讨厌在自己地盘上看到和曼联相关的东西,就像曼彻斯特人也拒绝兜售阿森纳利物浦球衣。
老师,当戈兰的小年轻和他的伦敦朋友提起要老特拉福德纪念邮票时,会不会暗地里挨上几记冷眼或者听到几句风凉话,要真有的话,她会非常开心的。
要知道,很多时候,犹他家长子总是让她气得牙痒痒,那家伙太傲慢了。
傲慢、很会装蒜、说翻脸就翻脸、漂亮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还有……
机械化的一声“女王陛下”把苏深雪从混沌中拉回,迅速睁开眼,化妆师已完成补妆过程,克里斯蒂以眼神示意她时间到了。
化妆室门打开着,何晶晶手持花束等在一边。
接过花束,昂首,从一盏盏水晶吊灯下穿过,七寸高鞋跟稳稳踩在威尔士赤岩地板时,乐队奏完最后一个音符。
通向女王阳台的走廊长五十米,全部采用威尔士赤岩地板,走廊两边墙壁挂着戈兰历任女王肖像,每隔半米就有电子屏幕。
电子屏幕正记录中央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数十万人目光齐齐聚焦在空间最多只能容纳十人的阳台上,它是这幢有着一百个房间建筑的唯一凸起点,咋看,和普通居民楼的阳台没两样,但那是戈兰鼎鼎有名的女王阳台,女王的加冕仪式就是在这个阳台完成。
每逢新年,国庆此类重要节日,女王都会出现在这个阳台上,给热爱她的国民送上诚挚问候和祝福。
中央广场一侧,一束镭射光线呈四十五角打在女王阳台上,连接阳台和室内的门缓缓开启,广场爆发热烈掌声,部分人做起人浪,一拨又一拨人浪伴随整齐有序的“深雪”“深雪”飘于广场上空。
“深雪。”“深雪。”穿过每一缕可以穿过的缝隙,在走廊横冲乱撞。
苏深雪挺直脊梁,微笑。
微笑是戈兰新任女王的标签,一些国外媒体写到“年轻女王的笑容让人印象深刻。”
戈兰坊间流传,父母们会把女王望着远方微笑的照片放在生病孩子的床前,希望女王的微笑能给遭受病痛折磨的孩子带去心灵的抚慰。
女王的微笑被制作成图腾印在杯子上,靠垫上,文具上,背包上,T恤上成为热门产品。
人们喜欢她微笑,他们说那是最为纯真的笑容,每天都有人给她写邮箱表达:被她微笑的样子所吸引。
脚往前迈出,距离女王阳台还有九十八步,现在出现在女王阳台的是何塞宫新闻发言人。
新闻发言人朝广场民众做出示意安静的手势,再以手指倒数:三、二、一。
广场瞬间安静。
“我们的女王在过去一年利用个人影响力给这个国家创造出至少一百亿的慈善价值。”浑厚的男中音很有感染力,慈善机构的认证书在他手腕抖动着,“这是女王送出的第一份新年礼物。”
广场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距离女王阳台还有七十八步。
新闻发言人助理手指飞快落在掌上电脑键盘上,一组组数据途经他的手被传输至中央银幕,那是过去一年女王慈善捐献数字,这个数字截止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下旬已突破九位数,是上任女王在位时的总和。
换言之,新任女王仅用一年时间就达到上任戈兰女王在任八年的慈善捐款数字。
上任戈兰女王来自于茱莉亚家族,其奢侈作风一直被诟病,在海外银行存有多笔不明款项被证实后,于二零零九年年中,辞去女王一职。
生活节俭,这也是新任女王标签之一,比如她用地是国产包,衣物大多数也是国产布料,你很难在她出行行头看到大牌产品。
新任女王一上任,就对何塞宫进行瘦身,裁掉数百名安保人员和五十名侍卫,这样一来,何塞宫就可以减少部分开支。
拿着新鲜出炉的图书馆设计书,发言人慷慨激昂:“这一部分开支将会被用于为孩子建立图书馆。”
雷动的掌声再一次打断发言人,这次,他没做出示意安静的手势,他已经圆满完成了任务。
苏深雪站停在通往女王阳台的那扇门前,还有二十步。
何晶晶克里斯蒂一左一右推开那扇门,二十名女侍卫兵分别站在通往女王阳台的两侧。
广场上,掌声还在继续着,液晶屏幕记录着一张张仰望向女王阳台上的脸。
坐在爸爸肩膀上的小男孩挥舞着印有女王肖像的荧光棒;爸爸身上穿着女王加冕当天的纪念T恤衫;一对情侣戴着分别代表女王和首相的棒球帽;一名妈妈在亲吻自己的孩子,孩子胖胖的小手朝着女王阳台,大声呼唤,其口型:女王,女王!
苏深雪深深呼出一口气,右脚向前。
十九,十八……三、二、一。
停顿。
身后是何晶晶克里斯蒂和二十名近卫兵;前面是女王阳台和数十万名戈兰民众。
苏深雪永远排在戈兰女王的后面。
戈兰女王的意义为何?
戈兰女王的意义等于……等于一个合格的吉祥物,好比奥林匹亚赛场上的吉祥物,它所需要承担地是尽量让每一个人投入进来,让每一名参与者心怀愉悦。
“苏深雪,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头顶上美丽的女王皇冠存在与否取决于人们对它的喜爱程度。”这是加冕当天犹他颂香和苏深雪说的话。
犹他颂香说得没错,这是二十一世纪,娱乐至死的二十一世纪。
左手握着花束,右手稍稍拉起裙摆,仅半步,她就跨进了女王阳台。
夜风和着掌声迎面而来,苏深雪微笑,笑得一派纯真坦荡,握花束的手举起,朝广场从左至右缓缓移动。
“深雪!”“深雪!”数十万人山呼。
握花束的手垂落时,广场鸦雀无声。
眼睛望向广场,以一种“好的,我看到你了”“是的,我现在在看着你”的姿态从右至左,三十秒过后,后退一步,四十五度弯腰,亲吻手上的花束。
那是戈兰国花木棉,也叫赛波花,花开灿若红霞,为印第安人赠送戈兰之物,象征不断奋起精神。
嘴唇贴上柔软的花瓣。
一秒、两秒、三秒。
再缓缓直腰,眼睛望向人群,说:“我很想亲吻今晚来到这里的你们的每一张面孔,但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克里斯蒂说有近十万人来到这里,亲吻十万人得花多少时间?三天?”
人群传来阵阵善意的笑声。
她也笑开,广场巨大的液晶屏幕记录着苏深雪此刻的笑容,和来到这里的年轻女孩们笑得一般无异。
嘴角带笑,目光缓缓越过何塞街,停在那幢高层建筑上,它呈闪电波纹状直击云霄,四百米的高度让它把一众高楼牢牢按在脚下,那是戈兰代表性建筑,也是大洋洲标志建筑之一尼罗塔。
和女王会在女王阳台向国民送上新年寄语的固定活动一样,戈兰首相也会每年新年登上尼罗塔发表告戈兰民众书。
现在,这个国家的首相,她的丈夫就在尼罗塔上。
女王阳台和尼罗塔也就隔着何塞街。
目光回到广场,笑着说出:“即使我心里十万个愿意用三天时间亲吻十万张面孔,恐怕首相先生也会提出反对意见,以一名丈夫名义,这十万人中肯定有不少未婚小伙。”
人群传来的笑声更大。
苏深雪低头看了手中花束一眼,说:“所以,我以亲吻赛波花的形式表达对于你们来到这里的感激和祝福。”
掌声和着笑声,一张张面孔以更为饱满的热情凝望这个国度的女王。
那些面孔愉悦吗?是的,愉悦,女王的行为愉悦了他们。
你以为这是她的即兴之作,当然不。
发生在女王阳台的一切都来自于何塞宫的智慧团队,除去呼吸,这晚所有一切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属于苏深雪,从言语停顿举止需精准到以分秒为单位。发型,服装,发饰则由这个智慧团队中的形象小组负责。
相信此时此刻,犹他颂香也在另一块场地做非即兴表演,相比她,他会轻松惬意很多。
如果说她是奥林匹克吉祥物的话,那么他就是奥林匹克的旗手,是走在最前面引领的一方。
在“深雪”“深雪”巨大声浪中,女王阳台门缓缓关上。
她完成了新年致辞,五分钟的民众互动很成功。
苏深雪松开手,手掌心一派干爽,她成为戈兰女王的第一年,每次出席大型公共活动掌心都会冒汗。
隔着一扇门,门外十万人在合唱戈兰国歌,门里的人却是忙作一团。
何晶晶在给苏深雪换鞋,克里斯蒂在接电话,两名侍卫兵正忙着把玫瑰皇冠放入保险箱,一名侍卫兵给她脱手套,发型师在给她整理发型。
他们需要在十二点半前赶到电视台,参加“午夜连线”节目。
“午夜连线”是近年来戈兰最受欢迎的王牌电视节目。
年初,一名戈兰小伙在网上发帖号召女王和首相一起上“午夜连线”,十一月这帖子得到超过十万以上的网友支持。
首相公关部和女王公关部经商议后,给出肯定的答复。
“午夜连线”号称访谈节目,但性质更趋于综艺化,这节目没有脚本,以无厘头著称,主持人的辛辣风格常常让嘉宾们一个头两个大。
据说,两方团队是在得到犹他颂香的答复后才给节目组打的电话,苏深雪不明白犹他颂香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节目。
之前,他们从不参加这类节目。
六道默契题(02)
据说,两方团队是在得到犹他颂香的答复后才给节目组打的电话,苏深雪不明白犹他颂香为什么会答应参加这个节目。
好在,克里斯蒂说,节目组和她一再保证,女王和首相在节目露脸十几分钟就可以了。
中央广场距离电视台有十分钟左右车程。
前往电视台途中,何晶晶手上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那手机是她的,往她手机打电话地都是苏家人,苏老先生、苏先生、苏太太、苏珍妮、苏苒、苏煊等等等等。
这些人号称是她的家人,祖父、父亲、母亲、妹妹、表妹、表弟……他们在她成为女王、成为首相夫人后对她展现出了巨大的热情,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少得了嘘寒问暖。
手机每响一次,何晶晶都要看她一眼。
太吵了,苏深雪接过手机,一看来电者是苏文瀚,咧嘴一笑,按下关机键。
对着手机黑屏,苏深雪做出“啪”的口型,她那父亲大人脾气糟透了,戛然而止的铃声肯定会让他暴跳如雷,把手机往地上一摔,那垃圾女人生的孩子敢不接我电话。
苏文瀚一直认为,苏深雪是“垃圾堆长大的女人”的个人产物。
手机,是苏深雪认为一项不怎么样的发明,确切说,她讨厌那玩意。
“今晚都吃了些什么?”“冷了早点回家。”“你和朋友相处怎么样?”“邻居刚送来蛋糕,味道还不错,我给你留了点。”这些再普通不过的言语永远不会出现在她手机里。
“我在你家楼下等你,穿你最喜欢的那件衬衫。”“我昨晚和你说话的语气不好,现在,我带上玫瑰花向你赔不是来了,你就见见我,好吗?”此类属于情人间昵语也不会出现在她手机里。
不出现就拉倒,她也不稀罕,他们是合作关系,他和她心知肚明。
还不到半分钟,车厢的安静再次被打破,还是讨厌的手机铃声。
这次响起地是克里斯蒂的手机,冲着克里斯蒂接电话的那副尊敬劲,苏深雪猜到往克里斯蒂手机打电话的人是谁。
果然。
“首相先生的电话。”克里斯蒂压低嗓音,把手机递到苏深雪面前。
现在犹他颂香不在面前,车里都是熟人,不需要她装模作样,懒懒接过手里,对传声筒哼了一句,表示自己在听。
电话彼端:“苏深雪?”
一听这语气,她就知道首相大人不满意了,她现在是女王,就不能表示点自己的坏情绪?
“在听呢。”稍微提高一点点声音。
“是不是介意我没和你说一声就答应参加节目?”他顿了顿,“你也知道,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这苏深雪再清楚不过,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是一名利己主义者的不二法则。
苏深雪懒得回应。
片刻,犹他颂香说:“深雪,我很忙,我没法和你解释每一件事情。”
忙得打一通电话和她解释,为什么在纽约多呆一天半的时间都没有?
按原计划,犹他颂香参加完联合国气候大会会在三十号回到戈兰,和她一起在何塞宫共进晚餐。
所谓共进晚餐,昨晚的事情。
昨晚,苏深雪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放在椭圆形盘子上的蒸蛋形状像极了一张变扭的脸,蒸蛋上充当眼睛的荷兰豆在盯着她,红萝卜充当的嘴巴往上扬起,在笑。
是在嘲笑吗?
昨天下午,何塞宫的厨师们都知道了一件事,女王心血来潮,想挑战对于她来说大老难的烹饪问题,而几名见习侍卫私底下认定是女王为首相下厨,很不巧,被她听到了。
“不是,才不是。”她和她们说。
并很认真解释那是因为她一整个下午没事情做,还一再强调是一个福利院孩子教她的,她要是不试看看的话会对不起那个孩子,所以才有了那个造型很怪的蒸蛋。
首相没出现在晚餐餐桌上,也没打电话解释他没出现的原因。
次日,也就是今早,苏深雪看到犹他颂香出席联合国世界青年论坛的新闻,戈兰年轻的首相在世界青年展望大会有十一分钟精彩演讲,这十一分钟演讲将会收进联合国编制。
作为一名戈兰人兼首相夫人,她应该为此感到骄傲。是的,她得为他感到骄傲。
“我明白,我知道。”心平气和告知,继而,“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