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润已在驿馆外等候。
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等人虽未一道入城,但驿馆中却是备好了房间的。
齐润上前,朝谢老爷子和梅老太太道:“驿馆中都收拾妥当了,国公爷和谢大人眼下正同燕韩京中鸿胪寺的官员一道说话,晚些时候宫中有设宴欢迎国公爷,这一趟下来,国公爷怕是到夜间才能脱身。”
齐润言罢,便同驿馆小吏一道,领了众人去各自房间。
白苏墨,苏晋元和梅老太太的屋子都安排在同一苑落,走动也方便。
简单休整和收拾一番,又换了一身衣裳,白苏墨便往梅老太太屋中去。
苏晋元已在梅老太太房中。
白苏墨入内时,正好听梅老太太道:“马车中窝了许久,也不想在驿馆中久待,不如稍后去京中逛逛?”
苏晋元自是乐意的。
正好白苏墨撩起帘栊进来,梅老太太便也问问她的意思。白苏墨心底澄澈,她断然不能一到京中便去见钱誉,总得寻个合适时机。当下,先陪外祖母一道在燕韩京中逛逛也是好的。
白苏墨便也颔首。
梅老太太又朝她道:“你去谢老爷子那里问一声,可要一道去?”
这一路同行,外祖母已同谢爷爷熟络。
再加上老人家都喜欢孩子,有童童在,外祖母就也想着让她去问一问,总归,不能落了礼数。
白苏墨应好。
去到谢爷爷苑落时,正好见谢楠也来了屋中。
白苏墨意外:“你不是同爷爷一处?“
谢楠抱起童童,笑道:“国公爷解救于我,让我先行回来,他还在同燕韩鸿胪寺卿说话。”
白苏墨低眉笑笑,这倒是爷爷的性子。
谢楠方才问她何时。
白苏墨道明来意,谢老爷子和童童都露了笑意。
谢楠就朝白苏墨道:“正好离入宫还有些时候,我来给你们做向导?“
话音刚落,白苏墨还未应声,童童便抱起了谢楠的脖子,欢喜道:“爹爹最好了!“
童童开心,谢楠心中便也欢喜。
稍许,一行人便离开了驿馆,去了燕韩京中的东市。
燕韩京中同苍月京中相仿,也分东西南北四市。东市上多是美食和小吃,是最具燕韩特色的地方,也便是认识一个地方风土人情最快的方式。
谢楠风趣,又耐心,这一路便也不怎么累。
苏晋元和谢楠轮番抱着童童,白苏墨轮番搀着谢老爷子和梅老太太,梅老太太和谢老爷子都笑逐颜开。
行至一处,谢楠在同谢老爷子和梅老太太说起来历,童童忽然见有卖冰糖葫芦的,眼前一亮,就拉着白苏墨一道去。
白苏墨见谢楠等人都不曾留意,冰糖葫芦的地方又不远,便牵了童童去。
燕韩的冰糖葫芦同苍月国中倒是不同,她在苍月见过的多是山楂做的,可这里,有山楂做的,还有葡萄做的,她早前也没尝过,正好也让谢爷爷和外祖母尝尝。
付过银子,店家拿了袋子将冰糖葫芦都装好。
白苏墨刚转身,谢楠便应了上来。
“爹爹,冰糖葫芦。“童童欢喜。
谢楠一手抱起童童,一手从白苏墨手中接过袋子,朝白苏墨轻声道:“我来吧。”
谢楠素来风度,白苏墨笑盈盈点头。
乍一看,好似亲密如一家人。
只是刚行出两步,只听身侧有人唤她:“苏墨。”
白苏墨下意识回眸,只是瞬间,脑中“嗡”的一声,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自八月以来,她心心念念了无数遍有余,怎么会听错?
“钱誉?”白苏墨眸间微滞。
转身时,他的身影正好映入眼帘。
钱誉……
白苏墨半是僵住,半是攥紧了掌心,略微有些手足无措。却又只是倏然,眼底便不经意见噙了一抹笑意,那笑意融化在眉头,眸间,心上,好似冬日里忽然不知何处生出的一抹繁花似锦。
他亦看她。
半晌,两人都不觉低下头去,唇瓣各自带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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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草木皆兵
谢楠也顺势看过来。
只是他先瞥目看了看钱誉, 又不由得, 转眸看了看白苏墨。
见他二人皆是略带迟疑得,相互唤了声对方的名字, 眸间相视里,却又各自低眉笑开。
这感觉,似是默契。
却又在默契里带了几分莫可名状的意味。
谢楠是个聪明人, 白苏墨的颦笑间, 便已看出了些许不同。
便也跟着低眉笑了笑。
抬眸时,正好见到钱誉竟也在打量他。
先前他是一手抱起童童,一手从白苏墨手中接过装了糖葫芦的袋子, 这举止若在不知情的人眼中, 乍一看便是亲密。
再加上, 一侧还有一个童童,半是搂着他的颈后, 半是乐呵呵朝着白苏墨弯眸。
他与白苏墨是笑着说了几句话, 于这特定的场合中,若不细下想了去, 许是真会误会他们三人是一家人。
谢楠尴尬笑了笑。
谢楠是鸿胪寺丞,平日里做多的便是处理同邻近诸国之间的邦交关系, 自是拿捏有度。
当下,便也不解释,只是大方看向钱誉。
他的目光中, 既无闪烁, 也无避讳和敌意。
却是坦荡。
钱誉眼底微微拢了拢, 心底先前那抹醋坛子意味才稍稍淡去了些许。
方才,他正同钱文从东市的铺子出来。
钱文尚在滔滔不绝地说起今日见闻,他则一直低着头,边听边笑,只是不经意间抬眸,脚下便是一顿,竟忽得停在原处。
……苏墨?
他目光中先是诧异,继而是惊喜,可待见得一侧的谢楠,他又忽得半拢了眉头,眉宇间不觉涌了几分错愕。
他同对面两人隔得不算近,只见谢楠一手抱起手中孩童,空闲的一手从白苏墨手中体贴接过袋子。白苏墨想推辞,应当是被谢楠几语说服了,白苏墨脸上有熟悉的笑意。
两人言笑模样,钱誉心底先前的狂喜,就似忽得打翻了五味杂瓶,有些吃味起来。
早前他亦在容光寺见过褚逢程,苏墨都不似眼下同谢楠这般熟络。
这人他早前在苍月京中又未见过……
此番能与国公爷和苏墨同来燕韩,应当……也是国公爷的意思,至少,也是国公爷安排的。
国公爷的意思他惯来摸不透,也数次含沙射影过,他的见闻谈吐于苏墨是短暂新鲜,时日一长,苏墨待他与旁人并无不同……
见得眼前,钱誉心底微怔。
而正待此时,白苏墨与一侧之人笑着说了几句,正欲结伴离开,他才迟疑开口,唤了声:“苏墨……”
这一声“苏墨”,声音并不大,但其中的亲疏远近,分明是有意让一侧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
白苏墨见是他,半个人都怔住,哪里会觉察这般仔细?
倒是谢楠,心底澄澈。
都是聪明人,便也是一句话,一个眼神的功夫。
钱誉倏然会意。
谢楠笑笑,正欲上前,身后却有脚步声匆匆跑来,并着大声,上前在谢楠身后拱手道:“大人!”
闻声,钱誉,白苏墨,谢楠都纷纷转身,将目光投向那鸿胪寺官员模样打扮的人。
那人道:“大人,宫中来了消息,赴宫宴的时间要提早半个时辰,国公爷让下官来寻大人,请大人先行回驿馆商议,大人请速速同下官一道回驿馆。”
那鸿胪寺官员的表述已是清楚。
宫宴是诏文帝特意为欢迎国公爷和苍月国中来访使节安排的,国公爷是出访正使,又身份尊崇,谢楠是副使,此番出行所有的要事琐事都要谢楠拿捏。
宫宴之事,是重中之重,去迟了便是对诏文帝的不敬。
这在两国邦交中最是忌讳。
那鸿胪寺官员言罢,谢楠已知轻重,应道:“稍后。”
鸿胪寺官员拱手。
谢楠这才朝童童道:“童童,爹爹要先行回驿馆,稍后入宫,许是要夜间很晚才能回来。你同曾祖父一道,若是有事,便唤苏墨帮忙。”
这一路从苍月到燕韩,谢楠也已习惯了童童口中唤的“苏墨”,便也顺口言道。
见童童听话点头,谢楠才蹲下,放下童童。
异国他乡,虽是繁华东市,童童亦牵上白苏墨的手。
谢楠便吵白苏墨道:“苏墨,我先回驿馆,祖父和童童劳烦你多照顾。”
言辞之间已然熟络,钱誉见白苏墨简练应好。
谢楠应是交待完,想了想,这才又转向一侧的钱誉,简单拱手,算是礼遇。
钱誉回礼。
眼前这谢楠同白苏墨熟稔不假,却为人坦荡,也并无轻浮不妥之意,钱誉薄唇轻抿,先前他倒是想多了,只顾想着这人能与国公爷和苏墨同来燕韩,应当是国公爷存了旁的意思,特意安排的。
可眼下才知,这谢楠本是鸿胪寺官员。
鸿胪寺官员主邦交之事。
方才又听旁人寻他时候说的一席话,这谢楠应是此行出使的要员,自是要来燕韩的……
他早前……
呼,钱誉嘴角不觉吐出一口浊气。
他这几日是紧张到了什么程度,竟会草木皆兵,料想是国公爷有意安排来给他施下马威的……
钱誉讪笑。
他自己才是唐突那个。
见得谢楠走远,钱誉心底有略有歉意。
好在方才见那谢楠也是通透之人,他却还在人面前特意来了这么一出。
委实,有些出格。
钱誉不禁唏嘘。
恰逢此时,白苏墨也牵了童童转过身来,看他。
其实自方才起,他二人只说了不到一句话,相互唤了对方一声名字,就各自低眉,多的一句都未来得及说,便被这鸿胪寺来寻人的官员打断了。
眼下,才来得及的长久四目相视里,眸间除了爱慕与喜悦,还都似藏着久别重逢之后,再相遇时的忐忑与不安,便连心中砰砰砰的心跳声都萦绕在耳际。
不由得,各自屏住呼吸,咽下喉间呼之欲出的想念。
只目光一动不动得,望着对方,笑得分明明媚,明媚里又有几分促狭。
童童先看看这人,又看看那人,最后目光定格在白苏墨身上,只是白苏墨目光一直在钱誉身上,并未留意童童已经看了她许久,直至,童童摇了摇牵着她的手。
白苏墨才回过神来,低眸看向手中牵着的童童。
眸间略有歉意:“怎么了?”
童童朝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钱誉,方才认真朝白苏墨问道:“苏墨,他是谁?可是你在燕韩的朋友?”
钱誉抬眸看她。
白苏墨唇畔稍稍勾勒,还未来得及应声,却又听童童道:“苏墨,你竟在燕韩有朋友,是如何认识的……”
童言无忌,钱誉笑笑。
白苏墨却是半蹲下身来,轻声莞尔,朝童童道:“他不是我朋友……”
童童诧异瞪圆了眼。
钱誉亦微怔。
白苏墨却未看他,还是朝童童微微笑道:“……他是我心上人。”
心上人……
钱誉眼中稍滞,慢慢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的暖意好似将早前心中的不安消融殆尽。
她是说与童童听的,也是说与他听的。
只是未看他罢了。
钱誉眼中一抹深邃幽兰。
这厢柔和暖意的目光,落在何处又有何重要?
童童却咬了咬唇,悄声道:“心上人是什么人?”
童童才将六岁。
平日里又都是谢老爷子带大的,谢老爷子多教他写写画画,有多少时候说这些事于他听?
童童自是不懂的,可又不想钱誉知晓,便认真问起,所以面上的表情也认真。
白苏墨不由讪笑一声。
原本方才那句话说出,她便半边脸浮上了一抹绯色,再被童童这么一问,脸色就红到了耳根子处,很是有些促狭不过。
钱誉离得不远,当是尽收耳中的。
白苏墨轻咳一声,朝童童道:“心上人,便是你喜欢同他在一处的人。”
如此,还算是委婉。
也表明了心迹。
白苏墨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气。
谁想童童竟皱了皱眉头,似是想了想,又忽得眉开眼笑道,“那我知晓了,苏墨,你亦是我心上人。”
(⊙o⊙)…呃,“这词着实不是如此用的……”白苏墨窘迫应道。
童童寻根究底:“那该如何用?”
白苏墨只觉遇到大难题。
钱誉同她二人本就离得不远,方才幕幕,都是能入耳的。
见到白苏墨先前只是脸红,眼下,是脸都红到脖颈处了,钱誉握拳轻咳两声,唇边挂了笑意。
见他上前,两人都抬起目光。
见他走进自己,白苏墨又悄悄换了心思,垂眸低眉下去,似是有意躲过他的视线,不与他对视。只是心底的砰砰声,如同不受控一般,分明就在胸间,却似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了耳朵上一般,“扑通扑通”的吵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倏然,一袭锦袍落下。
白苏墨才见他蹲下身子,就在她身侧。
只是目光看向童童,柔和润泽的声音道:“我唤作钱誉,苏墨亦是我心上人。她既是我心上人,便不可做你心上人了。”
“为什么?”童童不解。
他似是想都未想,便沉着道:“因为先来后到。”
白苏墨转眸看他。
早前心中潜藏的那份忐忑,似是在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下烟消云散,又忽得让人有几分好气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