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八月十五一过,八月十八便是京中的骑射大会了。
京中的骑射大会惯来都是国公爷主持,京中的后辈子弟都会去观礼,有男子之间的骑马射箭比试,也有女子的骑射。
届时,他便能再见到范好胜了!
范好胜是范将军的女儿,光是听这名字便知晓她是这京中最独树一帜,英姿飒爽的姑娘了。
苏晋元想想都忍不住笑笑。
他见过范好胜骑马射箭,也见过范好胜替人打抱不平,还见过……咳咳咳……范好胜在温泉边沐浴。额,虽然后来险些被她打死,往后她每次见到他都一定要同他不死不休,可他就是喜欢她。
这回来京中,他便是想见范好胜的。
他有两三年没见过她了,女大十八变,不知她长变没有?
但不管长不长变,她都是范好胜!
这苍月京中最英姿飒爽的姑娘!
苏晋元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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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平燕伺候白苏墨洗漱。
白苏墨心有戚戚:“爷爷早前可有让人来苑中传话?”
平燕想了想,摇头。
白苏墨心底才松了口气,若是真寻她去说话,她还真不知晓应当如何再同爷爷说起。
晨间起就没见到流知,白苏墨便问起流知来。
平燕只道明日便是太后寿辰了,流知姐姐在清点入宫的衣裳和首饰这些是否还有遗漏的,都要逐一仔细看过,怕是要用上些时候,缈言和尹玉都去帮忙了。
白苏墨点了点头,遂又问起宝澶来。
结果刚问起宝澶,宝澶就拎着裙子小跑到了外阁间中:“小姐小姐!”
见平燕在,又似是有话不怎么好说。
平燕会意,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宝澶便上前,悄声道:“我先前让石子多留意着,石子方才同我说钱公子昨天夜里回东湖别苑了。”
第59章 八月十三,宜饮酒
怕什么来什么……
白苏墨心尖微微颤了颤,半晌,才又唤了宝澶上前,悄声道:“你悄悄去趟东湖别苑,告诉钱誉一声,让他这些时日在京中,多,留神些……”
宝澶心领神会,赶紧离了苑中。
可眼见宝澶离开苑子,白苏墨心中还是不怎么踏实。
以爷爷的性子若是上来那股子执拗劲儿,非要锱铢必较起来,只怕便是钱誉小心到天上去也没有旁的意义。
还尤其,就这么当不当正不正住在国公府对面的东湖别苑……
当初怎么就为了逗他好玩,竟将苑子挑在东湖别苑了?
白苏墨口中吐出一口浊气。
只怕他能被爷爷折腾死才是……
思及此处,白苏墨心底只得一声叹息。
总归,小心驶得万年船,也只能让宝澶去提醒一声。
钱誉才回京……
白苏墨在外阁间实在坐立不安,便也来回踱着步。
偶尔停下,便不由咬了咬下唇,这般巧合也是没谁了,昨日才同爷爷说起钱誉,连一日都还未来得及消化,他昨夜便回京了。
避是避不过去了。
白苏墨自责摇了摇头,宝澶去了东湖别苑还未回来,白苏墨又开始坐立不安,便又在外阁间中来回踱步起来。
片刻,尹玉来了外阁间中:“小姐,夏姑娘来了。”
秋末?白苏墨意外。
果真,刚转身,就见尹玉领了夏秋末入外阁间来。
“苏墨。”夏秋末跟着尹玉一同进屋,却见白苏墨在屋中来回徘徊着,瞧着模样,竟是有几分焦灼,似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白苏墨惯来沉稳淡然,她鲜有见过白苏墨这般模样。
“苏墨,你……是有什么事情?”夏秋末忍不住问。
白苏墨微微一愣:“没有,就是惹爷爷生气了,心里有些不踏实。”她这么说本也没有错,白苏墨画风一转,淡淡笑道:“先不说我了,对了,你今日来寻我可是有事?”
说到此处,夏秋末不由叹了叹。
她还真是有事来寻白苏墨的……
“怎么了?”白苏墨见她面色有些为难。
夏秋末微微咬唇道:“苏墨,我真是有事来寻您帮忙的。”
见她面色有异,白苏墨牵了她坐下:“坐下说。”
恰好平燕来奉茶。
等平燕奉茶退下,夏秋末才道:“苏墨,袁萍上次来送衣裳,可是同你说过起过,前几日我曾接了一个二三十套衣裳的担子?”
白苏墨颔首:“听袁萍说起了,是许相家的公子,许金祥。怎么,可是他为难你了?”
她早前对袁萍说过,若是许金祥为难,便让夏秋末来寻她。
眼下,应当是许金祥之事。
夏秋末这才叹道:“许相家的公子要我亲手做了二十余件春装,说是急着要用,我这三两日便未怎么合过眼,赶紧赶忙将这一批衣裳赶制出来了。昨日让人先送去了相府,结果对方试都没试便说不合身,让要全部重新修改……”
“为什么?”饶是知晓应是许金祥有意为难,可就算如此,许金祥这般无理取闹也不说通。
夏秋末低声道:“苏墨,其实这些衣裳原本也没给许相家的公子量过身,那日是他的小厮来,说的他同许相家的公子身材相仿,让我参照他的尺寸做的,结果送过去之后,对方便说根本大小不一,我方才从许相府中回来,对方让我悉数改回来。”
白苏墨道:“那也不能怪你,当初是若许金祥要求按他小厮尺寸做的,那便是认同了此事,怎么会忽然反悔……”
夏秋末叹道:“这些料子已经做成成衣了,若要全部修改,花的时间和功夫便是早前的三四部不止,还不如全部重新做。可若全部重新做,便等于这批料子全部废掉了,这批料子便是不少价钱……”
白苏墨微怔:“那是逼你只能全部重做?”
夏秋末颔首:“还是让我三日内做出来,他工钱多付一倍,可若是做不出来,让我双倍赔付定金,我若不想付定金,便只能全部用新料子重做一遍……”
白苏墨蹙眉:“你可是做什么事情得罪他了?”
许金祥虽是京中的纨绔子弟一枚,但不会无缘无故折腾人。
尤其,秋末还是个女子。
上回袁萍同她说起此事时,白苏墨便觉得秋末怕是同许金祥有了过节才会如此。
夏秋末咬唇,片刻才道:“秋末,你可还记得我上回同你说的店中有登徒子,我拿了扫帚将他胡乱打了一通的事?”
白苏墨点头。
夏秋末叹道:“那人就是许相家的公子。”
许金祥?白苏墨诧异!
许金祥怎么会扮作小厮模样在云墨坊偷窥旁人?
白苏墨是想不通,许金祥虽在京中飞扬跋扈,但却未听说他有这等龌龊嗜好?再加上许金祥上次曾也帮她隐瞒过落水之事,她心中对他改观不少,只觉他不应当是做这些事情之人。
但这些暂且不论,早前听秋末说起,她曾用扫帚将许金祥的眼睛都打肿了,许金祥在京中惯来睚眦必报,要是真的被秋末骂了登徒子,还让人关起门来用扫帚打,恐怕……
许金祥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难缠,谁见了他都要主动避开几分,若是同他结下了梁子,恐怕这折腾才算开始……
果真,白苏墨听夏秋末道:“其实我若是再熬上三两日,倒也未必不能将衣裳都改出来,只是不知晓他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说不定等我做完,他又想了旁的折腾的法子,我这三两日便算是白做了,日后也不好收场。苏墨,你对京中这些王孙公子知晓的比我多,所以我才来寻你,你帮我一起拿拿主意。”
她实在走投无路,又不能明面着得罪相府。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当贪心,接了这个让人棘手的单子……
她只能来寻白苏墨。
稍许,便听白苏墨道:“别做了,明日是太后寿辰,我在宫中能见到许金祥,届时寻他问问。”
夏秋末欢喜点头:“苏墨,谢谢你。”
白苏墨莞尔。
只是目光瞥向苑中,似是在等人一般。
夏秋末也顺势望去,却未见到苑中有何人来。夏秋末担心:“苏墨,你今日一定有事,可要说出来让我替你分忧?”
白苏墨微怔。
今日她心中本也无底,而秋末本就同她交好,这一句便似戳中她心中软处。
白苏墨便牵了她的手,往内屋里去。
夏秋末知晓定是不是小事。
“怎么了,苏墨?”入了内屋,旁人便更不能听见了,夏秋末遂才问起。
白苏墨深吸了口气,轻声朝她道:“秋末,我喜欢上了一人,昨日一时没忍住口风,便同爷爷说了。眼下,还不知道爷爷要作何,便让宝澶去给人提个醒……”
“呀!”夏秋末惊喜。
“嘘!”白苏墨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
夏秋末赶紧会意捂住嘴。
等都见得没有旁人,夏秋末这才牵起她的手道:“真的!苏墨,这京中哪个世家贵族的子弟如何好运,得了你的青睐?”夏秋末眼前一亮,笑嘻嘻道:“国公爷这回当高兴坏了,旁的贵女早就定亲了,这回你也总算开窍了。”
夏秋末亦替她欢喜。
这便在屋内的小榻上并肩坐着。
白苏墨清浅笑道:“不是哪家高门邸户的子弟,他叫钱誉,是个商人。”
听到她口中的‘钱誉’二字,白苏墨的笑意还映在她眸子里,夏秋末脸上的笑意便全然僵住:“哪个钱誉……,可是对面东湖别苑的钱誉?”
白苏墨垂眸,唇畔微微勾勒,侧颜隐在光晕里,好似夏日里初荷。
夏秋末怔住。
半晌,隐在袖间的指尖死死攥紧,颤颤道:“可钱誉是商人……国公爷……国公爷会同意吗?”
言罢,才缓缓抬眸看她。
白苏墨果真唏嘘:“秋末,其实我也不知晓,钱誉昨夜里回了京,我怕爷爷今日便会去寻他,这才让宝澶赶紧去趟东湖别苑提个醒。”
夏秋末心底好似钝器划过,眸间倏得黯沉,就似跌入了冰窖之中。
良久,才咬了咬唇,轻声问道:“那……那钱誉可喜欢你……”
这话问得其实唐突。
夏秋末心中并非不清楚,只是尚有一丝希翼未破,便想从白苏墨口中听到旁的一言半语,便是模棱两可也好……
夏秋末目光未从她身上离开。
些许,却见白苏墨微微颔首。
夏秋末好似一块沉石坠下,压得隐隐喘不过气来。
是啊,为何要不喜欢?
苏墨是国公爷嫡亲的孙女,是这京中世家贵族里最尊贵的姑娘。
她自幼就被国公爷捧在掌心,锦衣玉食,千娇百宠。
虽是世家贵女,性子却好,又生得貌美……
夏秋末心中哽咽。
片刻,才勉强扯了一丝笑意:“苏墨,真替你高兴。”
白苏墨心有旁骛,便哪能看出端倪:“秋末,我有些担心爷爷……”
夏秋末嘴角微微勾勒:“不担心,钱誉这么好,国公爷定然喜欢。”
白苏墨这才想起:“秋末,你认识钱誉?”
夏秋末正欲开口,却见宝澶撩起帘栊,匆匆入了外阁间来,似是四下没见得人,正想出屋去。
白苏墨便才起身:“宝澶。”
宝澶又撩起帘栊,复往内屋中来,似是话都到了嘴边,却见到夏秋末,又咽了回去。便上前附耳,悄声同白苏墨说了一通。
白苏墨眼中滞住:“什么时候的事?”
宝澶咬唇:“就是方才……”
只见白苏墨脸色都有些变了。
夏秋末心中猜到是同钱誉有关,于是敛了心中情绪,强打起精神起身,“苏墨,你既有要紧的事,我便先回去了,隔两日再来寻你。”
白苏墨也未往心里去,牵了她的手道别。
尹玉来送。
夏秋末回眸,有一瞬间,想唤住白苏墨,却又通通隐回了喉间。
等出了国公府,才低着头,也不知一路如何从国公府走回的云墨坊。
八月盛夏,天空阴沉不定,似是随时要下起大雨,夏秋末也浑然不觉。
直至几滴雨滴落下来,打湿手心,她才愣愣坐在屋檐下,看着一地的雨滴溅起的漩涡,而又归于平静。
夏秋末抱膝,眼底微微氤氲。
为什么偏偏是苏墨?
若是换作旁人,便是孤注一掷,她也要争取。但苏墨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钱誉喜欢的人偏偏是苏墨……
她伸手。
看雨滴落在掌心,水花清涧,与指尖处停留不住。
鼻尖微酸。
……
夏秋末也不知如何回的云墨坊。
只是衣裳和发丝都有些沾湿,不免有些狼狈。
袁萍上前:“东家,可是淋雨了?”
先前的那场雨下得又急又大,幸亏只是湿了一些。
袁萍带她去后苑换衣裳。
一面道:“东家,方才许府来人了,说许公子想衣裳的样式,请东家去一趟。”
她晨间才从许府回来!
夏秋末攥紧掌心,低声应了句:“我知晓了。”
“东家?”袁萍见她心中有事。
夏秋末摇头。
袁萍先前强压着的气,这才上来:“这许金祥就是仗着许府的名声欺负人,东家,这单子不如不要了,任他这般折腾,今日要这样,明日要那样,换作鼎益坊也折腾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