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将军忍不住皱眉,他是知晓今日会上场?!
茂将军错愕!
国公爷先前隐在袖间的手便死死攥紧,直至眼下才松开。
【初生牛犊不怕虎,胡闹!胡扯!嚣张!】
白苏墨尚未回过神来,却莫名听到一侧爷爷心中的声音。
她从未听过爷爷心中的声音,转眸看向一侧,只见爷爷面含几分愠色,胸前呼吸剧烈起伏着,先前应是也未钱誉捏了把汗,而眼下,才恨不得心底一阵抱怨!
【嚣张!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仗着自己有几分技艺,便如此胡来!】
【若是撞上,怕是连半条命都没了!】
白苏墨从未想过爷爷会如此恼怒生气!
先前钱誉虽然惊险,但却是精彩漂亮,就连茂将军都拍手称赞,爷爷早前也不是这样的,白苏墨不知爷爷何故?
白苏墨心中来不及多想爷爷今日为何如此?
耳旁便被观礼台和看台上的呼喊声吸引了去。
钱誉还在场上比赛,她很快将目光投向场中,这才明白周遭的呼喊声是何意!
先前钱誉这场太过引人注目,近乎全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钱誉身上,而忘了许金祥处。等雷鸣般的叫好声和欢呼声一过,见钱誉策马往简单场冲去时,众人才见得许金祥的身影早已在次难场,并且已中三个红靶心。
看台上便都倒吸一口凉气!
钱誉先前的一幕再是精彩,但毕竟这是一场比试。
两个场地都要完成才算是完成。
而眼下看,许金祥也是个心中有谱的,先前铺天盖地给钱誉的叫好声,他都能心无旁骛得在普通场和次难场切换,而等钱誉抵达简单场时,他箭无虚发,次难场上也只剩下了两个靶心。
许金祥这一路兴许没有钱誉光彩夺目,但完成得确好!
钱誉这里虽是简单场,但还差五个靶心,每个靶心都需要时间。
而许金祥这里虽是次难场,却只剩了两个红靶心。
若是不出意外,许金祥稳扎稳打,他的时间是充裕过钱誉的。
毕竟,最难场有死障在,一个次难场加一个普通场的难度还是远低于一个最难场加简单场的。这场中先前才为钱誉捏了一把汗,而又纷纷松了口气的众人,似是还未来得及喘气,便又替钱誉在心中捏了第二把汗!
这么难的一关,近乎不可能钱誉都过了,若是还输了这一轮比试,实在糟心!
虽然这也是抽签所致,可始终意难平。
若说钱誉先前是得了在场的同情分,方才的表现便赢得了绝大多数人的赞赏。
钱誉若是落败,惋惜的大有人在。
这一轮尚且有赢的机会,第二轮和第三轮机会更渺茫。范好胜再厉害,始终是个姑娘家,而苏晋元,应当也不是个中行家,相比之下,梁彬和付简书却是许金祥的助力。
换言之,这一句若是赢不下来,全场怕是都难翻盘。
钱誉心中也当清楚。
否则,又岂会在先前如此拼?
究竟棋差一招!
明知钱誉可能会输,便不乏有人心中盼着许金祥射偏一箭。
场中就见两人同时搭弓,射箭。
许金祥的小稍弓快,箭矢已发。
钱誉的角弓更慢,稍晚离弓。
两人皆中靶心。
场外便都闻得嗟叹声,可惜了许金祥这一箭没有射偏,许金祥只剩最后一个箭靶了,钱誉还有四个,无论如何,只要许金祥脑子不抽,便是慢慢遛马上前,便也能赢了钱誉了!
国公爷先前还在心中斥责着,眼下,也悄声静气了。
这小子也尽力了。
长风靳家,他不是没有想过钱誉会骑射,否则也不会邀他来骑射大会,他便是要探个究竟!
可他确实没有想到,钱誉的骑射竟到如此程度。
便是放在军中,怕是都能独当一面。
他不知老靳有多少儿孙,但钱誉一定是其中佼佼者。
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功底,一定是马背上练出来的!
钱誉的父亲是商人,钱家世代经商,钱誉的骑射是老靳亲自教授的!
依稀间,他都能见到老靳早前的身影!
钱誉同他外祖父一样,胆子大得很,便是先前那样的岭石洞,他并未亲身测量过都敢如此妄为,不是好大喜功,便是早前观察入微。
而钱誉分明不是好大喜功之人。
应是早前就猜到了他今日怕是会逼他就范,所以先前看得时候便细致入微。
心底澄澈,却不外显。
沉稳有余,却不乏胆识。
钱誉日后不可限量。
这样的人,做他的孙女婿倒也不是不可以!
国公爷捋了捋胡须,这场比赛输赢,他压根就不在意,在意的是钱誉自己。
国公爷口中吐出一口浊气,余光却瞥见有人在打量自己。
不觉瞥目,正好同白苏墨目光相遇。
只见白苏墨脸色有诧异,有惊喜,又似是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见他看过来,便不由敛了目光看回场中去,只是眼睛里的笑意都藏不住,似是都要生出一朵花来。
她还真能听到他方才想的不成!
国公爷恼火!
忽得想,就钱誉这三脚猫功夫她就乐成这样,他这个爷爷早前为了教她,不知演示过多少比这精彩多少倍的骑射之术,也没见她这幅模样!
胳膊肘往外拐……
国公爷一腔酸意。
只是心中刚落幕,却见白苏墨明明没看自己,却还是低眉笑了笑。
国公爷怔了怔。
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又觉不可能。所幸这场比试钱誉也要输了,便唤了老谢一道折回去,先前急急忙忙跑出来是担心钱誉安慰,早前沐敬亭也是天资聪颖,却是如此从马背上摔下来,从此断了一生骄傲。
他先前是怕钱誉……
而这些话,他如何同旁人说出口。
白苏墨微微怔住,回眸看他。
忽得才明白过来爷爷的心思,先前为何会胡闹,胡扯,嚣张得恼了一通。
爷爷是怕重演敬亭哥哥早前……
白苏墨心底好似打翻了五味杂瓶,看着谢爷爷同爷爷一道折回的背影,有些话似是到了喉间,又咽回。
敬亭哥哥终是爷爷藏在心底的一道伤疤。
最怕人说,也最怕人揭起看到。
白苏墨终是没有上前去撵。
凭栏处,目光微微敛了敛,还是看向钱誉。
无论这一轮比试结果如何,她都想看他好好完成。
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钱誉今日会如此,是为了在爷爷眼中拼得一席之地,那于她而言,他今日做的所有的一切,便都清浅印在她心底。
好似幅幅清晰的画卷,便是他在离开苍月的这段时日里,都能让她时时想起。
白苏墨悠悠垂眸。
修长的羽睫倾覆,剪影出一道清丽的轮廓。
再抬眸时,便听身侧之人又是惊呼!
“我似是……没看错吧……”是李御史家的二女儿,“方才那个箭靶好似被射穿了……”
李二姑娘一袭话,白苏墨才匆匆看向场中。
果真,方才钱誉射中的箭靶上,哪里还有箭,那根箭矢,分明在第二个箭靶上,而仔细看,第一个箭靶上是有一个被射穿的痕迹。
白苏墨微顿。
射穿箭靶需要什么样的力道!
虽说今日的箭靶确实不如军中所用,军中练习所用很强的负载力,今日的箭靶却是单薄了些,可能一箭射穿,只怕先前上场所有的世家子弟当中都没有几个能做得到的。
白苏墨捏了捏掌心,忽得疑惑般望向茂将军处。
今日第一场资格赛,茂将军设了四个场地,虽说有难易之分,但从钱誉方才过岭石洞那关来看,应是每一处都有茂将军早前设计好的心思,应当不止是要看谁运气好,谁运气差,能破解资格赛这局这么简单……
若是先前最难场是那个岭石洞,那这简单场……
白苏墨恍然大悟,既而心中豁然开朗,这简单场,其实说简单最简单,要说最难却也是最难,场中五个箭靶,前两个是呈一排,后三个是呈一排,今日的箭靶又非军中所用厚实,是可以用力道穿透的!
这一关,茂将军原本就是想看着世家子弟中可是真有能破这一局的!
白苏墨望向茂将军处时,茂将军果真一脸笑意。
白苏墨心底繁花似锦。
钱誉如何看出来的?
这比试场上,从来都不只是简单的比拼骑射之术,还有观察,谋略和审时度势,白苏墨难掩心中喜悦。
先前一箭之后,许金祥只剩一个红靶心,剩得却是最难的一个。
而钱誉眼前还剩三个。
白苏墨见他勒紧缰绳,停在原处,背筒中取出一箭,将角弓弓弦拉至极致处。
箭在弦上,破云而出。
顷刻间,击穿了两个靶心,定格在最后一个红靶心上。
场中鸦雀无声,许金祥错愕回眸。
一箭三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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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骑射大会(八)
“真是一箭三靶?”梁彬便是亲眼见到都不信, “当不是看错了吧……”
若是这钱誉真有这样能耐, 许金祥挑个硬石头去踢做什么?
付简书也疑惑:“不会这么神吧?”
言词之间,便有校场的小吏上前去查看箭靶。
整个校场中都在议论纷纷。
范好胜和苏晋元也愣住。
虽自先前见钱誉挑角弓起, 范好胜便猜到钱誉是精通骑射的, 只是没想到竟比今日场中所有人都要出众。
范好胜同范将军一道在边关驻防,见多了校场演练,方才钱誉那一箭穿透两个靶心,死死钉在第三个靶心的功力,放在军中也算佼佼。
范好胜自是诧异看向钱誉。
既有这样的本事,好端端的, 他去做个商人干什么!
别说茂将军,便是爹爹今日在场, 也定然想将他揽至麾下。
钱誉这家伙,竟是有几分让人猜不透……
苏晋元则是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一箭三靶,钱誉这家伙深藏不露啊, 若是稍后校场小吏检查过, 确认靶心没有问题, 那无疑是今日最大的黑马了。方才岭石洞的一幕,再加上这两箭的功底, 这场比试在国公爷心头哪里是一个榜眼可同日而语的。
国公爷驰骋沙场大半生,最喜欢的便是京中那些个善骑射的后辈。
钱誉怕是才真正入了国公爷的眼。
……
国公爷和谢宇谢老爷子本是要踱步回观礼台阁间的。
不过须臾功夫,这校场中忽得没了声音, 国公爷和谢老爷子都同时驻足回身, 便将好见到校场的小吏上前检查几个靶心。
场中议论纷纷, 说的全是钱誉方才一箭三靶的事。
“一箭三靶?”谢老爷子笑笑,“可是将箭靶射穿了?”
国公爷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满是诧异。
钱誉今日已让他出乎意料,但真正出乎意料的更是这一箭射穿两个靶心的功底。
国公爷军中多年,自有眼力。
是一箭射穿了靶心。
还是两个靶心。
国公爷的目光不由投在钱誉身上。
今日若是换成褚逢程,也未必能射穿两个靶心的同时还能精准停在第三个靶心正中。
国公爷忽得想明白,钱誉先前为何会挑选一把角弓。
怕是茂然在这一场上花的心思早就被他解了。
国公爷唇畔微微勾了勾。
算是有几分小聪明,却也聪明得过今日这场中绝大多数的木头。
而真正令国公爷青睐的,是这张弓并非他惯用,而是临时在兵器库挑来的。沙场上不可能时时刻刻顺风顺水,能有迅速拿捏身边的武器和战马的敏锐与天赋,才不可多得。
国公爷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了。
唇角的笑意不觉消散不开。
旁人哪里知晓?
谢老爷子便笑:“哟,这回可是满意了?”
国公爷瞥目看他。
谢老爷子拍拍他的肩膀:“这样的孙女婿,不正合你意?老白,我方才的提议,你真的应当考虑下。”
国公爷只得瞪他。
谢老爷子笑不可抑。
等国公爷和谢老爷子折回阁间,校场的小吏也检查完靶心,便向发令官高举了手中的绿色小旗子,这便是检查过了,箭矢确实是从靶心穿过的。
发令官便找茂将军确认。
因为先前的规则是要正中十个靶心才算是胜出,这钱誉的技艺虽然精湛,但若是非要说没有中是个靶心也是说得走的。
茂将军是今日骑射大会的主裁,发令官便请示。
场中都在静候茂将军的确认,也一直嗡嗡嗡,窃窃私语个不停。
各执一词的都有。
钱誉的骑射有目共睹,但投机取巧也是事实,这茂将军要怎么判都有道理。
只等发令官得了茂将军的话,敲响锣鼓,宣布这第一轮单人赛比试的胜者是钱誉的时候,场中不少人都起立鼓掌。
尤其是下一节军中和经过报名斟试的人,心中都清楚钱誉这才是实至名归。
苏晋元便在场中带头吹起了口哨。
看台上云集响应。
范好胜转眸看他,苏晋元就笑:“这叫振作我方士气,动摇敌方军心,一石二鸟。”
便是巧舌如簧,也没他说得好听。
范好胜睨了他一眼,遛马前行。
苏晋元便赶紧跟上去:“稍后第二场,是你上还是我上?”
第二场是双人赛,比赛规则要在确认了双方参赛人员后才公布,是为了避免有针对性的选择出赛者,投机取巧,而失了比试本身当有的对抗性。
范好胜却道:“听钱誉的。”
苏晋元这才瞧见钱誉同许金祥在一处,应是许金祥骑马到的钱誉身侧,只是离得远,听不清他二人在说什么,面色上也看不出几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