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多娇——桑微
时间:2020-04-14 07:07:43

  屋子里起了凉凉的清风,热意便愈发褪去不少。
  顾之澄皱着的眉川渐渐舒展开来,似是做了个美梦。
  ......
  再醒来时,顾之澄发觉自个儿不是伏在紫檀桌案上,反而不知被谁放到了靠窗的如意榻上躺着。
  清风袭来,吹得她脸上的肌肤冰冰凉凉,还带着一阵葡萄浅浅的果香味。
  她侧眸看去,发现是陆寒在摇着冰鉴旁的铜扇,将白烟缭绕着的寒气和碎冰上头并放着的葡萄散出来的香味,一同扇了过来。
  难怪这一觉睡得极香。
  顾之澄揉了揉睡眼,轻声问道:“小叔叔,什么时辰了?”
  陆寒神色轻淡地望了她一眼,收回有些泛酸的手,重新回到座位上,仿佛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淡声道:“该用午膳了。”
  “那小叔叔同朕一道用吧?”顾之澄眨了下眼,薄颊俏丽若三春之桃,杏眸晶亮地看着陆寒。
  暗含了一丝不自觉却又十分明显的期待。
  陆寒藏在袖中的手握了握,露出一两分抱歉的神色,“请陛下恕罪,臣府中有事,只怕不能陪陛下用膳。”
  顾之澄脸上清浅的笑意瞬时全淡了下去,有些幽幽地问了一句,“是同你的那些好友一同去酒肆么?”
  陆寒微怔片刻,颔首承认道:“是。”
  果然如此。
  顾之澄心中的想法得到印证,反而高兴不起来,有些失落地抚了抚袖口的龙纹玉爪,淡声道:“朕与你一同去。”
  陆寒后退一步,再次拱手劝阻道:“陛下,如此不妥。”
  他没有用长篇大论来说明理由,只是神情冷淡的几个字,就让顾之澄再也说不出一定要跟着他出宫的话了。
  她是皇帝,九五之尊,何等尊贵,何必热脸去贴他这冷冷的一块冰。
  既然知道他不愿意,顾之澄也懒得再强求,只故作镇静地摆摆手道:“那你去吧。”
  “臣告退。”陆寒倒退着走了几步,这才转身跨过了御书房的门槛。
  背影清峻挺拔又高大,看上去倒是让这浮躁炽热的夏日多添了几分凉意。
  顾之澄张了张嘴,想问问他明日是否还会进宫。
  可是却仿佛又被大门开合时席卷而来的热意堵住了嘴,只是有些恹恹地看着陆寒离开,却问不出一句话来。
  ......
  有了陆寒帮忙,顾之澄倒是松泛许多,忙到晚膳时分,就已将这一整日的政务处理好了。
  正巧这时,太后来看她,母女俩便一道用了膳。
  太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所以这回来,定是也有事情与她说的。
  “澄儿,到了今岁年底,你也该满十八了吧。”太后夹了一个珍珠白玉丸子放到顾之澄碗里,温声细语地笑着。
  “是。”顾之澄一头雾水,只有些茫然地将那丸子放到嘴里。
  御书房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这珍珠白玉丸子鲜嫩多汁,满嘴留香,又弹滑可口,是她最喜欢的菜肴之一。
  太后抿了抿唇,美眸里沁着笑意道:“若是在寻常人家,你这个年纪,早就嫁人生子了,是哀家耽误了你。”
  “母后别这样说。”顾之澄有些不安的放下玉箸,春葱似的白嫩指尖轻轻搭在白玉碗沿,竟一时让人分不清何为白玉。
  太后掏出帕子来擦了擦嘴角,举止优雅有度,继续说道:“哀家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满周岁了。如此看来......澄儿也该嫁人生子了。”
  顾之澄指尖一颤,忙抬起眸子道:“朕是皇帝,如何嫁人?”
  太后忽而轻笑一声,挥挥手道:“是哀家说岔了,澄儿不是嫁人,而是该开开后宫,择几个夫婿了。”
  顾之澄杏眸里浮起惊愕的神色来,看着太后半晌没说出话来。
  太后抿着唇端起侍女递过来的茶,翡翠金玉护甲在投进来的日光下映出熠熠的光。
  “澄儿,你父皇去时也说过,待你恢复了女儿身,成了女帝,便选几位你中意的男妃入宫来,早日诞下皇嗣,也好立储,不让顾朝皇室没了后。”太后美眸里异彩连连,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水到渠成,令人欣慰,“澄儿你只管放心,母后定会将这事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顾之澄咬住唇,忙道,“母后,朕以为时日尚早,暂且不需急着这件事......”
  “不急?”太后眸光凛了凛,精致的容貌上晕出几抹冷意来,“澄儿你可知道,这女子年纪越大,便越难生养,尤其你遗传了母后体弱多病的身子,若是再拖几年,母后怕你怀孕便是难产,顾朝从此绝了后啊......”
  太后说得语重心长,又时不时搬出顾朝皇室和列祖列宗来压她几下,实在让她难以反驳。
  顾之澄拿起玉箸戳了戳碗里的珍珠白玉丸子,再夹起放到嘴里,好像完全没有味道了。
  ......
  太后说了一通,顾之澄疲于应付,最终敷衍着将这事揭了过去。
  既没答应,也没明确的反对。
  她知道,她始终是要生个孩子的。
  可是知道并不等于已经准备好了。
  起码现在,她是完全不想听母后所言,去选几个男妃入宫再生个孩子。
  太后走后,已到了就寝的时辰。
  顾之澄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月白色冰蚕丝里衣。
  钱彩月端了碗汤药来,这是谭芙给她开的调理身子的药,今日来每晚睡前都要喝。
  顾之澄埋头喝完,接过钱彩月递过来的酸梅嘴里,用舌尖抵着,淡淡的酸味泛开来这才掩过嘴里的苦味。
  “怎今日的药格外苦些?”顾之澄蹙起眉尖问道。
  钱彩月微微一愣,解释道:“谭贵人受了太后的吩咐,给陛下的方子里多添了几味补养气血暖宫的药。”
  顾之澄眸色轻幽,忽而望向窗牖外的明月,叹了口气。
  钱彩月不明就里,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可要吩咐谭贵人将这些药撤了?”
  “不必了......”顾之澄眸光微闪,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她知道,这些药迟早都要吃的。
  早吃晚吃,都是一样。
  只是太后如此心急,让顾之澄又头疼起来。
  若是她不生个皇储出来继位,想必太后这折腾的法子是不会消停的,反而会愈演愈烈。
  只是......
  顾之澄半倚在榻上望着月亮,眸子里美得像是缀满了星辰,细碎迷人。
  她两世加起来头一回开始思索,她该和谁生一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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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106】二合一
  关于这个问题,顾之澄一整晚也未思索出答案来。
  待到第二日醒来, 眼下又是一片青色, 一瞧就是未睡好的样子。
  钱彩月端着热水进来侍奉顾之澄洗漱, 见她这容貌憔悴,叹着气道:“陛下昨晚可是又没睡好?要不要奴婢夜里给您点些安神香?”
  顾之澄摇了摇头, 纤细的人影投在挑金丝绣龙纹的帐幔上, 淡声道:“不必了, 快些传了早膳,朕还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是。”钱彩月应了一声,又忍不住多劝了一句,“陛下勤勉理政是好事, 但这龙体康健才是最重要的,万望陛下能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一些。”
  “朕知道的。”顾之澄轻轻应着,春葱似的指尖抬起了按了按眉心,晶亮的杏眸中郁色难消。
  想到昨夜里翻来覆去因何事而睡不着, 便觉得心情愈发的郁躁了。
  ......
  用过早膳,顾之澄往御书房去了。
  才到门口,就看到一道峻拔挺直的身影坐在那儿, 埋首伏案。
  是陆寒。
  顾之澄淡粉的唇瓣微微抿起, 勾出一抹欣喜的弧度来,但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表情瞧起来依旧如往常一般地跨了进去,只是嗓音里依旧带了些抑制不住的轻快,“小叔叔, 你来了。”
  陆寒果然没有食言,说了会为她分忧,就真的早早便来了宫里批折子。
  顾之澄走过去,陆寒却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颔首行礼道:“参见陛下。”
  “......”顾之澄原本想说的话全然堵在了喉咙里,只微妙地摆了摆手,“小叔叔不必多礼。”
  而后便讪讪地回到龙椅上也批起折子去了。
  御书房内一片安静,只有冰鉴内升腾的白雾缭绕而起,映得两人的眉眼皆精致出尘,如仙气般飘逸冉冉。
  殿外的知了又渐渐起了聒噪的声音,长一声,短一声,幸而有宫人很快便将它们粘了去,但那叫声惹起的浮躁却在心底久久难以散去。
  正好这时,太后宫里的总管太监过来了,捧着一大堆红绸系着的画卷,到了顾之澄跟前,跪着举过头顶道:“陛下,这些都是太后吩咐奴才送过来的。”
  顾之澄望着眼前这堆画卷,忽而眉心一跳,起了些不好的预感,莫名其妙往陆寒的方向望过去。
  恰好陆寒也抬起眸子在看她,清泠深邃的视线望过来,两人目光相触,又默契地迅速撤回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之澄按了按眉心,抬手道:“便放在这儿,你先下去吧。”
  可这位钱公公却没有动,只是低眉顺眼道:“陛下,太后吩咐了奴才,要亲手将陛下看上眼的画儿拿回去。还望陛下可怜奴才,挑几份给奴才拿回去交差。”
  “......”顾之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扑簌了几下,纤白柔嫩的指尖搭在那些卷起来的画卷上,眉尖轻蹙。
  “陛下,臣素来喜画,既是太后送来的画,想必件件都是珍品,不知可否让臣同陛下一同观赏?”陆寒酥沉的嗓音忽而响起,不轻不淡,不急不缓,一如他的神情,让人难以捉摸。
  顾之澄心头跳得更快,却强自镇定着道:“不过是些寻常的画,小叔叔还是莫要看了吧。”
  陆寒没有应声,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对面,显然并不打算听取顾之澄的建议。
  顾之澄只能硬着头皮将视线重新落回这些画卷上,眸中尽是无奈。
  偏生太后身边这位钱公公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反而腆着笑脸凑到顾之澄身边,笑吟吟地细声道:“陛下,奴才替您将这些画卷展开。”
  说罢,他便动作麻利地将画卷上的红绸绳一根根解开,画卷上的内容也随之徐徐在顾之澄和陆寒两人眼前摊开来。
  屋子里顿时一片静极,只有那钱公公在解着红绸的声音。
  画卷上,是一副副男子的画像。
  都是风华正茂的男子,俊眼修眉,年轻俊朗。
  “陛下,您瞧这边还有小字,可莫要看漏了。”钱公公在这时还不忘细心的提醒。
  顾之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这每一幅画像的右下角,还标注了他们的姓名年纪以及家世背景。
  顾之澄随意扫了一圈,目光落到最后一幅画像时,不免面容泛上一抹尴尬。
  这位......竟然是陆寒的好友,前不久还见过的,左都御史家的小儿子郜阳舒。
  画像上他笑得一脸灿烂明快,自有一股直率英朗的气息扑面而来。
  “......”顾之澄轻咳了一声,吩咐钱公公赶紧将这些画重新卷起来。
  可没有眼力见儿的钱公公却还要疑惑着偏头问道:“陛下可看完了?不知选中了哪几位?”
  顾之澄的咳嗽更剧烈了一些,正咳得眼角都沁出了些湿润来,余光里却见一只削瘦冷白的手伸过来,端着一盏热茶。
  “陛下,请喝茶。”陆寒清冽的嗓音随之传过来。
  她接过他手中的青瓷茶盏,小小抿了一口,这才平复下心情,不再尴尬地装咳嗽。
  却又听到陆寒极轻的笑了一声,这笑声很好听,可夹杂的意味却难明,让人琢磨不透他到底是为何而笑。
  伴着笑声,陆寒极轻地问了一句,“不知有哪几位青年才俊入了陛下的眼,陛下可选好了?”
  听到他的声音,明明是轻淡带着笑意的,却让顾之澄心尖一颤,头皮发麻,总觉得空气里皆是危险肃杀的气息。
  就连站在一旁的钱公公也明显感觉到了,双腿发起颤来。
  可陆寒却仍在笑着,唇角勾得更甚,修长的指尖轻轻点了一幅画,慢条斯理道:“臣觉得,这个似是不错。”
  顾之澄哪敢点头,只能僵直着脖子,硬着头皮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
  “......还有这个,似乎也不错。”陆寒薄唇微微抿着,眸子里细碎的光凛着,笑得让人瘆得慌。
  顾之澄讪讪笑了几下,伸出手将那些画卷全拿了起来。
  陆寒眸光瞬时一凛,紧紧盯着那些画卷,仿佛恨不得能将这些画卷全盯出一个洞了,毁了才好。
  可顾之澄却是小手一挥,将画卷全塞回了钱公公的怀里。
  钱公公不解其意,轻声道:“陛下这是......?”
  顾之澄摇头道:“这些朕都不喜欢,你去回了母后便是。”
  钱公公本还想劝,可无奈陆寒的气场实在太强,压得他不敢再多言。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要是他再多说两句,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钱公公虽忠心耿耿,但想了想办不好这差事只是被太后训斥几句,总比小命丢了要强。
  于是乎忙怂怂地看了陆寒一眼,就低着头退下了。
  顾之澄见到钱公公离开后,陆寒身上那似有若无的威压也终于消失,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发现自个儿额心已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拿起桌案上摆着的花鸟绘山水折扇来,一边打着凉风,一边道:“小叔叔,方才多亏你了。”
  陆寒眉梢一挑,唇角忍不住又勾了勾,“陛下若是不愿意做的事,臣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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