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多娇——桑微
时间:2020-04-14 07:07:43

  小东西都病成这般了,还逼着他来这儿,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底子没打好,难怪身子能差成那样。
  陆寒虽然想要顾之澄身下的那个位置,可是近来也早已因为顾之澄一口一个的“小叔叔”而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成了顾之澄的长辈。
  所以对于顾之澄的身体,他也是有所怜悯和在乎的。
  看到顾之澄可怜巴巴又病得恹恹打不起半点精神的模样,他当即神色一凛,冷声道:“陛下先去歇息一日,今日便不学了。”
  顾之澄即便脑袋很重,也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行的......”
  如果她去歇息,母后知道了的话,定会生气的。
  说不定又会迁怒于陆寒,让他再背一回锅,以为是他故意不带她学习。
  顾之澄觉得自个儿不能再让陆寒和太后的关系更僵了,若是闹得更不愉快,只怕陆寒就要对太后下手了。
  陆寒见到顾之澄这小鹌鹑的模样,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太后本就拎不清,连带着这小东西也跟着拎不清。
  身体是最重要的,难道这母子俩就不明白这浅显的道理?
  但见顾之澄坐在龙椅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气,怯弱又无助地看着自个儿,陆寒心里冒起的火气又化为了无奈。
  他最终只是幽叹一声,轻声道:“陛下过来坐吧。”
  顾之澄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羽睫扑簌着,嗓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枯哑,“朕......朕坐这儿便好。”
  “......”陆寒没有动静,只是眸中无甚波澜地看着顾之澄,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深邃的黑眸似一汪死水,又似敛着惊天巨浪,光是瞧几眼,就让人胆颤心悸,双腿发软。
  顾之澄更甚,被陆寒这样看着,她又想起死亡那日的窒息感来,脖子缩了缩,连忙颤着声音改口道:“朕......朕想过去,但实在没力气,小叔叔......”
  她软软的尾音带着哭腔拖着,眸子里润上了水色,实在是吓得不轻。
  陆寒眉心一跳,知晓自个儿这是又不经意间吓到这小废物了,心中实在无奈,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他这般惧怕。
  当即只好站起身来,微微颔首道:“陛下请恕臣有所不敬。”
  顾之澄精致苍白的小脸垂着,小声颤道:“不......不会怪小叔叔的......”
  话正说着,陆寒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他身姿原就挺拔,走动间墨色衣摆翻动,顾之澄原本就闷痛的胸口越发喘不过气来。
  陆寒行到顾之澄跟前,又行了个虚礼,待顾之澄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俯身弯腰的陆寒打横抱了起来。
  “!!!”顾之澄吓得嫩生生的小脸愈发寡白,眸子睁得极大,慌张的小手无处安放,抓住了陆寒的衣襟。
  陆寒神色极淡,抱着顾之澄转身走了几步,放在了杏色呢彩绣龙穿云纹炕毯上。
  御书房内的暖炕捱着窗牖,不大不小,紫檀雕荷花炕桌旁躺下一个顾之澄刚刚好。
  顾之澄浑身本就没有力气,被陆寒这样放下去,她也没力气再坐起来。
  但还是挣扎了几下,却被陆寒按住了,“陛下若不能回寝殿睡,便在这儿睡下吧。”
  “......”顾之澄扭捏了几下,纤长的睫毛隔住了她眸子里的慌张神色。
  睡在陆寒腿边?
  那只怕是万万睡不着的。
  “臣正好在此处批折子,守着陛下。”陆寒坐在顾之澄身侧,坐姿挺拔如竹,眉眼深邃如画。
  顾之澄抬眸瞧着,却心悸得很。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半眯着,虽病得不轻,却仍旧存着几分灵秀可爱。
  此时顾之澄一双大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陆寒,小脸因生病而过分的白,下巴尖儿抵着陆寒顺手给她盖上的他从宫外带进来的鹤纹大氅,小声道:“小叔叔......”
  “还有何事?”陆寒沉静的目光从桌案上移到了顾之澄又白又嫩的小脸上,眸光微凝,沉声问道。
  顾之澄细白的小手指勾了勾陆寒的袖口,嗓音轻轻软软地求道:“朕......朕睡不着......”
  在陆寒身边,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睡不着?”陆寒眉心微挑,深邃的眸光微微抬起,正巧被窗牖外透进来的明媚日光刺得半眯了眼。
  陆寒恍然,清隽的面容露出一两分未达眼底的浅笑,说话的嗓音倒从冷淡疏离中多了几分温柔,“可是太亮堂了一些?”
  顾之澄身子发软,也没什么力气再辩解,所以只是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陆寒薄唇抿成一条线,淡淡瞥了眼窗牖,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掌,轻轻盖住了顾之澄的眼睛。
  顾之澄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黑,眼皮轻轻抵着陆寒温热的手掌,能感觉到他掌心一层薄薄的茧子,略有些粗粝,磨得她嫩嫩的肌肤有些微灼。
  且鼻息间也很快有陆寒身上清冽的兰麝香,很是好闻,她忍不住多多嗅了几下。
  莫名就产生了一种安心的感觉,好似也没那么害怕了。
  明明知道这是陆寒的手掌,但顾之澄在头疼脑热的发作下,竟然还是渐渐沉睡过去,陷入迷迷糊糊的梦乡中。
  陆寒一直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不敢动,直到听到顾之澄轻浅香甜的呼吸声,知道这小东西睡着了,才好放下手来。
  手臂早就酸得不像话。
  不过他刚刚放下手来,就发现这小东西的眉又紧紧皱了起来。
  许是突如其来的光刺在眼皮子上,所以有些不习惯。
  不过顾之澄倒也没醒来,只是紧紧皱着眉,翻了下身子,背对着窗牖,然后寻了个舒服的睡姿,再次沉沉睡去了。
  只是这一翻动,原本陆寒盖在她身上的鹤氅就掉了一大半,又露了半个小身子在外头。
  陆寒扶额,知晓这小东西向来睡觉都不安生的,当下也并不生气,只是俯身轻轻将鹤氅重新盖在了顾之澄的身上。
  收回来的手经过顾之澄又白又嫩的脸颊,鬼使神差地,又悄悄捏了一下。
  捏完后,陆寒的眉便轻轻蹙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所以今日这小东西的脸颊不似上回水嫩,似乎有些干巴巴的缺水,也不似那日圆润,反而显得有些削瘦了。
  陆寒眸光一凝,露出些许深思的意味来。
  指尖却没有停下来,仍旧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顾之澄嫩生生的脸颊。
  顾之澄细碎的嘤咛了一声,不知在梦里见到了什么,眉头轻轻皱起,又扭了下身子,仿佛想寻个最好的睡姿。
  陆寒淡淡的视线掠过顾之澄睡得并不安宁的小脸,不着痕迹地将大腿往顾之澄那边挪了挪。
  恰好抵着顾之澄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片温热。
  顾之澄睡得迷糊,正觉得身子底下硌得慌,突然有个软乎乎又温暖的垫子可以攀附,自然眯着眼就顺着躺上去了。
  这垫子又软又暖,脖子隔在上面,很是舒适。
  顾之澄忍不住侧了身子,小脸也蹭了那软垫子几下,才沉沉睡去。
  小嘴轻轻勾起,漫着笑意,总算能睡得舒心。
  殊不知她以为的软垫子,其实是陆寒的大腿。
  ......
  陆寒垂眸,一脸幽沉地看着他腿上睡得正香的顾之澄,眉眼深邃如星辰大海。
  他有些后悔,为何要让这小东西躺上来。
  现在行动也不便,只能浑身僵直着不敢动,怕弄醒这小东西。
  而且腿也被枕得有些麻了。
  更甚的是,刚刚这小东西用小脸蹭的几下,可不好受。
  毕竟顾之澄睡得迷迷糊糊的,一顿乱蹭,自个儿怎的舒服怎的来,至于蹭到了哪儿,是全然不顾也全然不晓的。
  所以她还在香甜的梦境里。
  陆寒却难受得很,悔不当初,为何要大发善心,让这小东西到他身边来睡,甚至默许这小东西枕到他的腿上来。
  陆寒轻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然后将目光重新转移到桌上如小山般堆着的折子上去。
  ......
  顾之澄这一觉,睡得又香又久。
  等再睁开眼时,恰好透过窗牖的缝隙看到外头烧得红了半边天的晚霞,壮阔又绚烂,映着琉璃瓦舍,璀璨耀眼。
  似乎歇了很久,病也好了些。
  起码不再那般浑浑噩噩,脑袋已经清明了些。
  顾之澄睁开眼几瞬后,才发现有些不大对劲。
  她脑袋底下枕的是什么......?怎好似从未在御书房中有过这样的软枕......?
  顾之澄心中突然起了些不好的猜测,她不敢抬头去看陆寒,只是侧了侧脑袋将视线落到她枕的“软垫子”上面。
  居居居......居然是陆寒的大腿......!!!
  顾之澄惊得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更可怕的是,上边儿竟然还沾上了她睡梦中不知何时流出来的哈喇子。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块痕迹,但在陆寒的墨袍上,也晕染出了深浅不一的渍迹来。
  她迅速撤回视线,心头已是颤得不行,羽睫也跟着狠狠颤了几下。
  陆寒早就知道顾之澄已经醒了,从腿上也传来了她不安生的动静。
  但他还是批完了手上的这一份折子,才垂眸看去,嗓音清冽,“陛下,您醒了,歇息得可好?”
  “......”顾之澄原本睡得有些红扑的小脸蛋一下子就白了。
  在她的耳朵里听起来,陆寒这句话的潜台词便是“我的腿睡起来是不是格外舒服些?所以歇息得也好些?”
  ......她哪敢啊!
  顾之澄连忙摇了摇头,一双画一样的眼睛圆睁睁地看着陆寒。
  陆寒勾唇浅笑,笑意不达眼底,幽谭似的眸子里还是一片清冷,“陛下未歇息好?那便再睡一会儿罢?”
  顾之澄的小脑袋更加摇得似拨浪鼓,“不......不用了......”
  一边说着,顾之澄一边偷偷摸摸地扒拉了一下陆寒的衣角,将她流出的那团口水渍正好遮了起来。
  幸好陆寒不甚在意,一直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她对他的衣袍做了什么。
  只是瞳眸深处掠过一点深色,而后开口轻声道:“陛下该用药了。”
  窗牖外的朝霞映着顾之澄失去血色的小半张脸,越发显得可怜兮兮地露出一脸苦容,却没有辩驳,只是垂眸等着陆寒唤人进来送药。
  陆寒瞥了她一眼,将她眼底的惊惶看得分明,里头尽是对他的惧意。
  他早已习惯顾之澄在他面前总是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所以并未说什么,只是起身去换了外间候着的翡翠,让她去将给顾之澄一直热着的药送过来。
  回到顾之澄身边,她仍旧耷拉着小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全是纯粹的无助之色。
  陆寒深叹一口气,薄唇如削,轻启道:“陛下,您若是有何不愿不喜之事,合该大声说出来便是。”
  顾之澄睫毛轻轻颤着,有些犹疑地看着陆寒。
  陆寒给予了她一丝鼓励的眼神,“陛下现下便可以说,您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顾之澄想出宫,想自由,想一直活到七老八十岁,可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现在跟陆寒说这些。
  所以她眨了下眼,语气虚弱地开口道:“朕......朕不想喝药。”
  “这自然是不行的。”陆寒弯了弯唇,翡翠刚好走进来,端着刻花荷莲纹花口托盘,里头是一碗闻着便苦的汤药和一粒话梅。
  顾之澄:......反正她也只是随便说一说,早就知道陆寒只是说些鬼话罢了。
  其实顾之澄从小到大都在喝药,所以虽然不喜欢这些药味,可也早已经习惯了。
  翡翠端过来的药,都是温热可以直接下口,不必再吹凉的。
  所以一端过来,顾之澄也不需陆寒再催,就直接从翡翠托着的托盘里面端起来,仰头一饮而尽了。
  喝完药,顾之澄赶紧捏了话梅放进嘴里。
  殷红的嘴角还留了一两滴褐色的药渍,衬着又嫩又白的小脸,再加上她一直安安静静的没说话,所以显得格外乖巧又懂事。
  陆寒眸子一暗,眼瞧着翡翠弯腰替顾之澄擦着唇角,突然觉得手心也有些发痒。
  他轻咳了一声,幽深的眸光渐渐转得平淡疏离,沉声道:“陛下,虽喝药这事,不可轻慢。但臣认为,在太后面前,您不喜欢什么,不愿意什么,都应当直白地说出来。”
  顾之澄:......她哪敢啊!
  自打上回惹母后生气,哄了许久都哄不好之后,她就已经有了心理阴影,再也不敢轻易惹母后生气。
  能拐个弯偷偷摸摸的,她都不愿意正面和母后对抗。
  而一旁正在收拾药碗的翡翠,心中却已是惊天骇浪。
  ......摄政王浪子野心竟已到了如此地步,竟然敢这样直白的挑拨离间,教唆陛下和太后作对?!
  不行,她待会儿得去慈德宫走一趟了,定要去告诉太后,让她更加好好提防一下摄政王才对!
  ......
  翡翠急急地离开后,陆寒淡淡的眼风扫过她匆匆离开的背影,重新落回顾之澄嫩生生的小脸上。
  “陛下喝了药,可要进膳?”
  “不用......”顾之澄生病的时候,最不喜欢用膳,嘴里的苦味都散不去,哪有胃口继续吃东西呢?
  所以这也是她上一世长不高,且身形也一直瘦弱的缘由。
  成日把药当饭吃的人,哪能健壮起来。
  陆寒眯了眯眸子,低声劝道:“陛下还是该用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朕吃不下......”顾之澄垂着小脸,鼻子皱成一团,可怜巴巴的。
  陆寒眸光微凝,“陛下可是有何忧心之事?”
  顾之澄原本只是忧心自己的病,还有陆寒总是在她身边,做什么都不自在的事情。
  可听陆寒这样发问,她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
  想到这儿,顾之澄的声音更加软乎乎了起来,又多添了几分可怜,小声道:“小叔叔......上元节那日,朕的钱袋子丢了......”
  陆寒轻笑一声,原以为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让她愁成这样。
  原来只不过是钱袋子丢了这样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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