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多娇——桑微
时间:2020-04-14 07:07:43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顾之澄双手搁于腿上,阔然而问。
  陆寒在一旁眸色已是幽暗无比,假意赏着湖中荷花盛景,可清丽的荷花却映不出他眸中半点亮光。
  最前头那个小姑娘福了福身子,说话的声音细细的,“我......臣女陆桐欣。”
  “原来你也是小叔叔的侄女,怎么不抬起头来?”顾之澄眉毛淡淡的蹙着,轻声发问。
  那小姑娘好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咬紧唇,缓缓一点点将头抬起来。
  圆润的脸蛋上已是泪痕满布,眼尾微红,鼻尖也红,明明在倔强咬着唇强忍泪珠子,可却忍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砸。
  饶是她哭得这样惨,脸上全是湿润润的泪痕,但顾之澄还是几眼便认出了她,惊呼道:“你是阿桐?!”
  阿桐明显也傻了,不知是哭傻的还是认出顾之澄以后吓傻的,小嘴微微张着,圆圆的小脸上又多添了几道泪痕。
  顾之澄原本只是随意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她侧眸跟陆寒说道:“小叔叔,我想同她单独说会子话。”
  陆寒眸色沉沉,眉眼深深,看不出什么情绪的起伏来,只是起身淡声道:“好,那你们便都随六叔去花厅里吃茶点吧。”
  “是。”其他几位侄女脸色更差了。
  都知道这六叔是最不近人情且最喜欢板着脸的,从来就不宠她们这些小辈,如今她们做的错事还要被皇上知晓了,六叔指不定要如何生气训她们了......
  所以一个个苦着脸拖沓着脚步,跟着陆寒走了。
  凉亭之中只剩下顾之澄和阿桐两个人。
  顾之澄杏眸睁得又大又圆,将自个儿宽袖里的干净帕子递给阿桐,轻声道:“你先莫哭了,快告诉我,到底怎的了?你不是在梨园中当差么?为何又成了陆府的大小姐?”
  阿桐从小粗陋市井长大,隐约间知道了顾之澄的身份,也不知该以什么礼仪相处,只是道谢一句便接过了顾之澄的帕子,一边擦着脸上的泪痕,一边将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顾之澄听得瞠目结舌,这其中竟也有如同戏折子话本子里头一般神奇的故事。
  原来阿桐其实是陆敦的亲生女儿,且是正室所出的嫡长女,但是并未出生在陆府,而是那年因某些特殊的事儿出了府,赶不及回京,在京郊的一处村子里便已临盆。
  正巧是因为某家娘子也适逢生产,还请了稳婆诸人,于是阿桐的母亲也去了那家生产,诞下阿桐。
  可那家人不知如何鬼迷心窍,瞧着阿桐母亲上下随侍的奴才都是富贵十足,也想让自个儿的女儿进陆府去享受一回那泼天的富贵,竟然将阿桐与他们家的女儿对调了。
  至此,那家的女儿便成了陆府的大小姐,陆雅云。
  而阿桐则成了这家娘子的女儿,李桐。
  陆雅云乃陆敦的嫡长女,如何当眼睛珠子捧着疼着,宠成怎么样自然不必说。
  可阿桐却是那家人知晓身份的,贫穷人家的亲生女儿尚且要使唤一番,更别提阿桐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自然是从小磋磨到大的。
  后来见她模样好,就索性将她卖进了梨园里当奴婢,也能少一碗饭吃。
  不过近来,竟又因些阴差阳错的事情,陆敦竟然知道了真相,将阿桐寻了回来。
  但是那陆雅云在府中已是养出了感情来的,且也极讨府中长辈们的喜欢,半点不似与那家坏心肠的人有任何干系。
  陆敦也舍不得她再回去过苦日子,将她留下来了,成了二小姐。
  阿桐则摇身一变,从梨园的奴婢成了府上的大小姐。
  不过府中上下皆知晓她过去的经历,又见她行为粗鄙,不通礼仪,就连字都不认识,为人也胆小木讷,做什么都战战兢兢的,半点都比不得优雅大方能说会道的二小姐。
  姐妹们笑话她,下人们也私底下瞧不起她,就连父亲母亲,因为同她说话时除了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便是低着头悄悄哭,所以除了对她有几分愧疚怜惜之情,心中真正喜爱的,也是陆雅云。
  所以阿桐在府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顾之澄听完,长叹一声,从怀里掏出块刚刚宴饮上偷偷收起来的桂花糕给阿桐,“别哭了,先吃块点心吧。”
  方才说起这些,阿桐又哭成了泪人儿,用帕子不停地擦也止不住。
  阿桐接过桂花糕,想起自个儿初进府时,从吃不饱肚子到一下子有吃不完的点心,这巨大的转变让她吃得多了些,还闹了积食的笑话,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顾之澄瞥见她的表情,登时便严肃道:“阿桐,若是你想让众人刮目相看,那第一件事,便是再也不许流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加小小的一更。
  阿桐是个重要的角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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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六千
  阿桐的脑袋又重新垂下去,记着顾之澄说过的话, 眼睛睁得大大的, 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 憋得小脸通红,也不敢落下去。
  顾之澄抿唇, 轻声告诉她,“阿桐,你这法子不对。若是有泪珠子快溢出来了,该微仰起头,望着天空,将眼泪倒逼回去才是。”
  阿桐很是听顾之澄的话, 梨园那一点点小小的温暖,已是她短暂人生里莫大的满足,唯一的光。
  所以顾之澄说什么, 她便做什么,顺着顾之澄话里的意思,将头抬了起来, 望向凉亭外的天空。
  此时夕阳余晖还未尽, 晚霞正烧得绚烂,一路绵延烧到了凉亭顶上去,半边天都是红的, 映着她圆圆的小脸以及眸子里盈动的泪珠子,显得清丽动人。
  陆家的孩子,就没有长得丑的, 即便阿桐流落在外,肌肤底子打得不好,有些发黄,亦不大细腻,但这精巧的五官长在脸上,便丑不到哪里去。
  就如顾之澄虽然抹黑了自个儿的脸,但有她倾国倾城般的五官在,亦显得是个清秀少年郎。
  阿桐进了陆府,吃穿用度当然都是最好的,身边伺候的丫鬟虽然觉得她有些小家子气,但给她打扮也是上了心的。
  给她梳了齐整讨喜的吉祥双髻,乌丝发亮如云,衬得唇边那个小梨涡愈发灵秀养眼了。
  顾之澄见阿桐笑了,也轻笑道:“你瞧,这天上的火烧云是不是极好看的?”
  “嗯......”阿桐轻轻点了下头,眼眶里已经没有泪珠子打转了,愈发像水洗过似的干净漂亮。
  顾之澄又将怀里剩下的点心给她,劝道:“这天底下好看的好玩的多了去了,你呀,如今也算是有福气的,过去的苦难便算都过去了,现下正儿八经开始过崭新的日子便是了。”
  阿桐郑重点了点头,眼前的少年说什么,她便听什么,信什么。
  不论顾之澄是不是皇上,她的话于阿桐而言,都是圣旨。
  阿桐见到顾之澄,就忍不住笑,眼泪彻底消散之后,颊边飞起两朵红晕。
  她想起来,今日听其他姐妹说起,摄政王是有意让他的侄女入宫为妃,侍奉陛下左右的。
  不知道她有没有这个福气......
  阿桐心里一百个愿意。
  到底是少女心思,阿桐虽胆小怯懦,但想到这一层,也忍不住红了小脸,壮起胆子瞥了顾之澄一眼。
  顾之澄正将脚放到石凳上,整个倚到了凉亭的阑干边上,将手垫在脑袋底下望着天上的残阳。
  她忍不住叹道:“真美。”
  阿桐不懂欣赏这些,也不会如其他姑娘家一般文绉绉来几句诗词歌赋,赞同一下顾之澄的话,在一旁急得揪住自个儿的衫角,憋红了脸。
  “若是她们再笑话你,你就告诉小叔叔。”顾之澄望着天,淡声说道,“我自会让小叔叔为你做主的。”
  阿桐感动得不知该说什么,乌黑的瞳眸流转着,最后只懂埋头闷声谢恩。
  陛下对她这样好,她真当是无以为报了。
  顾之澄突然起了身,拍了拍裤脚上的灰尘,又随口说道:“若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便看看这天。你瞧瞧这世间宽广无垠,就不会再囿于各种烦心琐事了。”
  这是她的法子,也只教给了阿桐一人。
  阿桐傻傻点头,见顾之澄要走,急得上前几步跟着。
  待顾之澄回头看她,才觉不妥,又重新埋着头,耳尖通红问道:“贵人......要走了么?”
  顾之澄轻轻笑了笑,这笑容惊艳,恰如明月照乌云,光华皎皎而夺目,让阿桐一时怔了眼。
  “今日出来得有些久了,是该回了。”顾之澄瞥向阿桐眸中明显不舍的神色,安抚道,“你我有缘,自会再见。”
  刹那间,阿桐的眸子里又因顾之澄的一句话而有了些许光亮。
  能再见,便是她惶惶度日里最大的希冀。
  ......
  陆寒已经备了马车在陆府门口等着顾之澄。
  他扶着顾之澄踩上梅花凳,上了马车,随口问道:“陛下似乎与臣的侄女相谈甚欢?”
  “倒是有些缘分。”顾之澄抿唇笑了笑,杏眸里弯出了两分明媚,却不再说话。
  因近日奔波多处,实在有些乏了,倚着马车的软壁就这样闭目养神小憩去了。
  陆寒望着她的小脸,五官精致小巧又夺目,虽肌肤略有瑕疵,但瑕不掩瑜。
  越细看,越觉得漂亮的惊人。
  他深邃的瞳眸里掠过一丝幽暗的光,想到今日在不远处不经意瞥见顾之澄与陆桐欣在凉亭中相谈甚欢的画面。
  似乎还在一起眺望天边晚霞,关系亲近又自然。
  他一瞬想到自个儿都没同这小东西一块赏过夕阳。
  不过这个想法,倒是很快被他抛诸脑后,只是很快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今日出宫,他的目的也总算变相达成了。
  虽然这侄女,是前不久才接回府,似乎还不大亲近的,但血脉在,到底也算陆家的人,又似乎很得那小东西的信任。
  想必以后入宫为妃,不是难事。
  只不过......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可细想,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是滋味,隐隐憋得有些刺痛。
  马车正行着,突然又停了下来。
  顾之澄正睡得迷蒙,睁开眼,软声问道:“到宫里了?怎这般快?”
  陆寒将顾之澄按住,探身往外,“陛下,还只走了一半,许是外头出了什么事,臣出去瞧瞧。”
  陆寒低声与外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顾之澄并听不真切,却见陆寒很快回头告诉她,他有事要去办,这马车会安然送她回宫。
  没有陆寒在,顾之澄睡得更加自在,自然忙不迭地与他挥手道别。
  顾之澄这明显巴不得早日与他分开的模样,自然又让陆寒身子微微一僵,眸光深邃了些许。
  但事情紧急,他没功夫耽搁,便暂且放过了顾之澄,疾步离开了。
  顾之澄一人躺在宽敞的马车里,没了陆寒的长手长脚束缚,不知多舒坦。
  她砸吧了下嘴,寻了个舒服的睡姿,阖上眼睛很快又睡得迷迷糊糊了。
  可才入梦乡,又因为一阵冷风吹来,将顾之澄陡然惊醒了。
  她睁开眼,马车还未停,可是里头却多了一个人。
  竟然是......闾丘连!
  他正一脸六亲不认的笑容看着顾之澄,兽牙映着马车帘子透进来的晚霞余晖,刺得她眼睛有些疼。
  闾丘连单手撑着马车的软壁,将她困在马车角落的一方小天地里,压低了声音问道:“陛下可是醒了?”
  “你如何在这儿?”顾之澄蹙眉问道。
  “这马车小,自然是要让摄政王给我腾出个位置,才能坐上来的。”闾丘连似笑非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有意无意地擦了一番。
  “你是故意将他支开的?”顾之澄立马就明白了,眸光瞥过那擦得刀刃能吹发立断的匕首,讪笑道,“有话咱们好好说,掏这个做什么?”
  闾丘连牵唇笑了笑,将匕首重新收回衣襟里,眸光投向顾之澄精致的小脸,“我这番来,并非要伤害陛下,只是想同陛下做个交易。”
  “哦?”顾之澄挑眉,假装来了兴趣,“什么交易?”
  闾丘连索性挨着顾之澄坐下,搂着顾之澄的肩膀,仿佛两人是极好的兄弟俩一般耳语了起来。
  顾之澄被他陡然一搂,浑身立刻僵直,坐得脊背发凉也不敢动,只好竖着耳朵乖乖听他说。
  “陛下,我知晓你长期受制于陆寒,这处处要看人脸色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亦深有同感。当年我阿父死时,我亦才十岁,蛮羌族群龙无首,彻底大乱,还是我一位叔父站了出来,将蛮羌族里有异心的人全镇压了下去。他当时的地位,便如同顾朝如今的摄政王一样,辅佐我管理部落大小事务。”
  “......可是陛下,你该知晓,这人的野心是无穷无尽的。他后来,自然不愿屈居于我之下,想趁我年幼,夺我性命。”
  当然结局如何,闾丘连如今能好好坐在这儿时不时将他的小匕首掏出来把玩一番,就已是最好的说明了。
  他笑得意味深长,拍了拍顾之澄的肩膀,“你如今的感受,与我当年一模一样。我当时孤苦无依,既无阿姆,也无贵人相助。可如今你却不一样,我不愿天底下有人再和我一样,深受这般苦楚,所以愿意助你,扳倒摄政王。”
  “......陛下觉得如何?”闾丘连又掏出了他的小匕首,假装无意的擦了起来。
  “......”顾之澄指尖微动,小声道,“你......你这匕首已经擦得能照见人了。”
  “照人有何用?”闾丘连唇角斜斜一裂,“这匕首......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照人的。”
  顾之澄:......当我没说。
  “陛下考虑得如何?”闾丘连再次提醒她,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顾之澄脖子一缩,强自镇定地问道:“你要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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