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那么久?”陈砚显跟在她后头问,“楼下不是有便利店吗?”
“那里品种太少了,我想吃超市卖的这个牌子。”周鲤面不改色撒谎,关上冰箱门,阻隔住他好奇打量的目光,转身,视线从陈砚显身上扫过,假装随意。
“你这次出差怎么样?”
“就那样。”陈砚显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和以前差不多。”
“喔。”周鲤应着。哪怕在外面特意散了许久心才回来,胸口还是有点闷闷的,她垂下眼。
“我刚才走了好多路,好累啊,先去休息一会。”她说着,走向房间里,陈砚显面上露出丁点诧异,又很快消失。
“你晚餐想吃什么?”他扬声问了句,周鲤头也不回,只对他摆摆手。
“随便。”
......
晚上陈砚显在洗澡,周鲤窝在被子里,漫无目的刷着手机,视线从一排排新闻热点上滑过,提不起太大兴趣。
卧室安静,只有浴室水声隐隐传来,就在此时,陈砚显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嗡”一声响。
放在以前周鲤根本不会在意,恐怕连心神都不会分去半分,可此刻,却动作一顿,忍不住抬眼。
须臾,她还是伸出了手。
陈砚显的密码是他生日,万年不变的四个数字,周鲤轻而易举就解了锁,画面随即跳到了微信页面。
新消息那一栏,有个鲜红的数字,最顶上是姜玫的名字。
“客户的资料已经更新给你了...”
周鲤没有点进去,前面只显示出了部分文字,和工作有关,看起来十分正常。
她重新锁上屏幕,把手机放回原处,却没了再刷网页的心情,闭着眼,把整个人缩回进了被子里。
陈砚显不久后出来,大概是看周鲤睡了,动作很轻,没过一会,房间灯被熄灭。
周鲤感觉到他拿起手机,耳边有轻触打字的声音,她猜想着他应该是在回复姜玫的消息。
她这晚失眠了,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混乱,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不□□稳的睡去,周鲤依稀记得半梦半醒时分她睁了下眼,窗外的月亮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夜黑得深沉。
周鲤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陈砚显还是初中的时候。
临近毕业考,夏季气候多变,陈砚显有天连假也没请就没来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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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打他资料上留的家长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说自己没在家,他正愁眉苦脸之际,周鲤跑过来了,趴在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问他,“老师,陈砚显怎么没来上课。”
“我也联系不上他,正烦着呢。”他皱起眉。陈砚显向来品学兼优,从来没有发生过像今天这个情况,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他犹豫着是否应该去他家看一下,可这样会不会太小题大做。
左右摇摆之际,面前的女孩迟疑出声,“老师,我和陈砚显家离得挺近的,您要不把具体住址给我,我去看看。”
周鲤找到陈砚显家时,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应,她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他曾经一次聊天中偶然说起,自己会在地毯下面习惯性放一把备用钥匙。
她那会忧心忡忡担心会不会有小偷上门,陈砚显笑了下,口吻随意自嘲。
“万一哪天我失联了,至少别人还能打开门,看我有没有死在家里。”
她想到这,心咯噔一跳,立刻趴下去在地毯下面翻找,庆幸的是真的翻出了一枚银色钥匙。
周鲤立刻开门进去,整个房子悄无人声,她提心吊胆地往里走,凭着直觉推开了其中一扇门。
床上蓝色被子里,静静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声息。
周鲤大惊失色,颤声叫着陈砚显的名字,正想把他推醒时,触到了他滚烫的肌肤。
昏睡的人被她大喊大叫吵醒,沉沉睁开眼,意识模糊。
周鲤见他还能睁眼,一颗心放下一半,正准备去客厅打电话叫救护车时,陈砚显猛地抓紧了她的手,很用力,力气大到周鲤腕骨作痛,她忍着没叫出声,因为躺在那的人皱紧眉头,看起来比她还要更加难受。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让我一个人...不要丢下我...”他喃喃着,泪水猝不及防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源源不断浸入枕头里,打湿一片。
周鲤蓦地定住,眼睛鼻子都发酸,她想哭,又忍住了,只是握紧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像是宣誓一样郑重坚定。
“我一定不会丢下你的。”她紧咬着牙。
“陈砚显,我会一直、一直都陪在你身边。”
那天的事情对周鲤冲击很大。
陈砚显比起同龄人早熟很多,总是沉稳淡定的模样,在周鲤眼里,似乎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任何令人焦头烂额,手足无措的问题放到他面前,可以很快迎刃而解。
他不太爱交朋友,对每个人都是差不多的态度,看似讲理,其实挺难接近,身边只有几个真正亲近的人,其中就包括周鲤。
周鲤觉得他是强大、清晰、理智的。
就是不管在哪里,独自一人也可以生活很好的那种独立而强大的人。
可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是脆弱、孤独、渴望温暖的。
她是第一次见到陈砚显哭,在梦里无意识流泪的模样,比想象中的冲击更大,周鲤难受极了,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合格的朋友,她想要对他更加好一点。
哪怕周鲤很不想承认,但她很难拒绝陈砚显的任何要求,大大小小无数次,不管她最初想法是什么,最后结果
总会如他所愿。
或许是因为这天。
这是藏在她心底的一个秘密。
习惯有时候很可怕,让人分辨不出自己原本的内心,就像周鲤也不清楚,陈砚显从开始到现在,让她做他的女朋友到如今习以为常的相处,到底是因为真正的喜欢还是习惯性不想放开手。
陪伴有时候也会让人难以割舍。
第52章
陈砚显自出差回来之后就一直很忙, 他们公司好像最近接洽了一个大客户,是德国人,周鲤经常看到他拿着翻译文件在看。
他偶尔事情做不完, 会把部分工作带到家里, 每次都忙到很晚,为了不打扰她, 自己待在客厅。
周三上午他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前一晚忙到凌晨,隔着一扇门, 隐约能听到他打电话的声音, 询问着那头事宜。
昏暗房间里,周鲤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手机没动,她刚刚听到了姜玫的名字。
似乎是在和她打电话。
会议时间是早上九点,陈砚显有份文件落在家里了, 很急,让周鲤帮他送到公司。
周鲤抵达时已经联系不上他,陈砚显手机静音了,她在前台等了两分钟,季涂匆匆走出来。
“麻烦了, 我给老陈送进去。”
他急急忙忙,拿了文件往里走,周鲤站了下, 询问前台洗手间在哪。
她上次过来已经很久, 记不清位置。
在对方指引下, 周鲤总算找到那个标志。
她刚上完准备出来洗手时,洗手台旁边站了两个女人, 一边在补妆一边说话。
“那个姜玫到底是什么来头?好像和我们陈总关系很不一般?”她抹完口红,皱起眉头一脸不爽。
“每次出差都带着她也就算了,有次我还看到他们下班一起去吃饭。”
“哇,那可是陈总哎,平时谁见着他不是敬而远之,又爱又怕。”她抱怨,“我上次想和他多说句话都被吓退了。”
“哈哈哈你想什么呢!癞□□想吃天鹅肉。”另一人嘲笑,她不满争辩。
“怎么,我想想也不行?!”
“据我所知,姜玫好像是陈总他们大学同学。”闹腾完言归正传,那人收起粉饼,一板正经给她科普。
“所以私底下肯定关系匪浅,和我们不一样的,你平时啊,最好不要去招惹她。”
......
周鲤一直等她们聊完天补好妆才出去,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在大夏天里也冰凉透骨,她扯了旁边纸巾擦干,走出去。
季涂在前台处四处张望,一见到她,立即走过来,连连抱歉。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急了,老陈他们会议还没结束。走,我带你进去转转。”
“不用了,我准备回去了。”周鲤说,季涂立刻叫道,“不要啊,我还想中午一起吃饭呢!”
“你们最近应该很忙吧。”她迟疑道,季涂不假思索,“是有点,不过吃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算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周鲤准备往外走,见她去意已决,季涂也不再挽留,送着她到电梯口。
走道安静,两人在等着电梯上来之际,周鲤犹豫了下,还是问。
“对了,你们有多少同学在这里工作?”
“没有多少,就我,李述...”他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周鲤都有所耳闻,到最后,他仿佛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句。
“哦对了,姜玫也算,她暂时是老陈助理。”说到这,他正想要解释一下,电梯门在面前缓缓打开,季涂话音顿住。
“电梯来了,我先走了。”周鲤朝他笑了笑,指向电梯,季涂张张唇,朝她点头。
“好,路上小心。”
周鲤颔首,按下右边按键,随着电梯门缓缓在眼前关合,她嘴角弧度也渐渐消散,轻抿紧。
晚上陈砚显到家,两人一起吃饭,周鲤最近在开始学着做菜,只是味道有些一言难尽,他刚尝了第一口还拐弯抹角地打趣她。
“家里没盐了吗?”
“啊?”周鲤不明所以,自己吃了口才反应过来,太淡了。
她又羞又气,叫道:“有本事你别吃!”
“我没本事。”陈砚显立即说。不要脸的功夫天下第一。
碗筷碰撞,空气中有淡淡饭香味。
两人吃到一半,周鲤始终想着今天的事情,她咬着筷子,突然问他。
“陈砚显,你有没有心中的理想型?”
他疑惑,“嗯?”
“就是你心目中最佳的女朋友人选是什么样子的。”
周鲤说完,陈砚显低脸,哼笑了下,才反问,“最佳女朋友人选?”
他咬着字重复了一遍,见周鲤点头后,垂眸深思,再抬头看向她时嘴角裹挟着一丝笑,眼里流露出意味深长。
“当然要温柔大方贤惠体贴,身高嘛,一米七,体重不超过一百,长相要漂亮,最好和女明星差不多水平,还有厨艺一定要好...”
他说得正在兴头上,周鲤已经完全忍不下去,气急败坏出声打断了他。
“你想得美吧陈砚显!”她就差没说“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但话头刚要跑出来,周鲤盯着陈砚显的脸又熄声了。
等再过两年,他的公司壮大,凭借着陈砚显这副皮相,上面那些条件,恐怕能有大把。
周鲤瞬间挫败,丧气地拿筷子戳着盘里饭菜,对面的人关怀。
“怎么了?”
“没事。”周鲤不想再同他说话,紧闭着嘴巴,气愤之余又倍感失落。
月中,陈砚显要去一趟德国。
临行前,周鲤给他收拾着衣服。
她在衣柜拿着衬衫,陈砚显洗完澡出来,走到她后头。
“我这次可能要去一周,你自己在家多注意。”
“嗯。”她在忙,随口应了声,陈砚显一停,原本还有些嘱咐消失在了喉间。
他微蹙起眉,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可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最后被一个电话打断思绪。
陈砚显看着来电显示,走出门去接听。
结束完这个长达半小时的工作电话,陈砚显再回来,周鲤已经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了。
他收起手机上床,刚想把她揽入怀中,周鲤轻轻挣脱掉他,只吐出一个字。
“热。”
他怀着失落收回手,熟悉的闷气再次郁结在心。
陈砚显走后没两天,周鲤在一次面试过程中受伤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家公司位置比较偏僻,在类似郊区的一个园内,那边正在修路,一片黄沙尘土,时不时传来重型机械的声音。
周鲤特意为了面试穿得是职业套装,搭配的高跟鞋,她拎着包走向最近公交站台时,一不注意踩进了旁边土坑里,把脚崴了。
那一片连车都打不到,周鲤扶着树勉强单脚站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是勉强蹦q到公交站台坐上车前往医院,在这短短时间里脚踝又肿大了一圈。
处理伤口时周鲤嘴唇都白了,额头冒出冷汗,听到医生宣判似的落下两个字,“好了。”
她顿时卸力,后背湿透,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结束。
不是,是刚跑完一场中途摔跤又必须爬起来继续跑的酷刑马拉松。
回到家才发现一切刚刚开始。
首先是取外卖时就感到了困难,紧接着晚上洗澡,好不容易都弄完可以上床休息,临近入睡前又想要喝水。
她单脚跳到厨房,杯子放在上面橱柜里,周鲤伸出手,原本是轻而易举的动作,不知怎么的突然碰到了那只受伤的脚,剧痛传来,她猝不及防跌到了地上。
重重一声响,她手摔在光洁的地面,杯子也四分五裂,周鲤吃痛,靠着身后的流理台坐起,捂着手痛苦闭眼缓了许久。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脆弱的。
寂静深夜,周鲤环顾着空荡荡的客厅,突然就很想陈砚显,她眼睛酸酸的,连水也不想喝,又一瘸一拐回到卧室,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嘟声传来,一秒,两秒...十几声过去,那头始终无人接听自动挂断。
周鲤颓然放下手,坐在床沿垂着眼许久,最终还是自己出去,勉强费力地把地上碎片处理干净,重新找出杯子喝水,然后裹着被子,默默睡去。
陈砚显给她回电话已经是第二天。
周鲤那会早就平复下来,没有前一晚上那种难过失落迫不及待想要找个人支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