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倒有些像骆姑娘笑起来的样子。
  “殿下怎么了?”
  卫羌摇了摇头。
  他一定是魔怔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玉娘与骆姑娘怎么会有相似之处呢。
  若要说像,其实玉娘身上有像洛儿的地方。
  洛儿曾说过,疏风聪颖在天资,玉娘聪慧在通透,两个要带去平南王府的丫鬟不是给他当侍妾的。
  她会把她们许给能并肩的男子,方不负她们跟了她一场。
  那时候,他有些恼,恼洛儿看轻了他对她的心意。
  可到最后,是他食言了。
  洛儿死了,不紧紧抓住她留下来的人,他太难撑下去。
  “走吧。”卫羌微微点头,走在前面。
  朝花垂眸跟着,心底冷笑。
  这个自欺欺人的男人,真是把她恶心透了。
  骆笙那里已经不见了那道绯色身影,只剩盛三郎几人帮着秀月收拾锅碗瓢盆。
  这些家什都是从酒肆带出来的,可不能有个闪失。
  “表妹,太子又来了。”盛三郎端着放冷的铁锅恰好抬头看了一眼,忙提醒骆笙。
  骆笙看了过去。
  秀月也看了过去。
  一只青花大碗从秀月手中掉下去。
  盛三郎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情急之下忙用铁锅去接碗。
  一只手稳稳把青花碗接住,放到了一旁长案上。
  盛三郎不由赞道:“石四火,身手真不错啊。”
  石燚严肃看他一眼,没吭声。
  这位盛公子与骆姑娘的丫鬟一样,都很自来熟。
  “骆姑娘,我来还食盒。”卫羌见他的到来造成一点小乱子,有些好笑。
  “殿下客气了。”骆笙视线越过卫羌往朝花身上落了一瞬,侧头吩咐秀月,“秀姑,你去把食盒拿过来吧。”
  半晌,秀月吐出一个字:“是。”
  她一步步向朝花走去。
  朝花立在原地,面上竭力不露出异样,心中早已惊涛骇浪。
  那是秀月!
  尽管毁了容,变了模样,可秀月的声音没有变。
  更何况她精于易容,一个人外在的变化难以瞒过她这双眼睛。
  秀月已经在朝花面前站定,向她伸出手来:“贵人把食盒交给我吧。”
  朝花似是被“贵人”这两个字刺痛,拎着食盒的手猛地一颤。
  那只戴着金镶七宝镯的手把食盒递了过去。
  卫羌的声音适时响起:“玉娘,这就是有间酒肆的大厨了,你这下见到了吧。”
  朝花抿唇:“是,见到了。”
 
 
第207章 无言
  秀月伸手去接食盒。
  一只手白皙如玉,一只手粗糙不堪。
  仿佛的年纪,却让旁人瞧着差出一辈来。
  朝花盯着那只干枯褶皱的手,险些落泪。
  王妃精挑细选了她们四个陪着郡主长大,单论样貌,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
  十二年,秀月妹妹成了这个样子。
  那只粗糙的手落在了提手上。
  朝花几乎不受控制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只手。
  秀月用力一握提手,把食盒接了过来。
  朝花一颗心仿佛被马蜂刺了一下。
  疼而无措。
  她怔怔看向秀月,却见秀月退至骆笙身边,恭顺沉默。
  朝花缓缓移动目光看向骆笙,心头起了疑惑。
  秀月何以对骆姑娘如此恭敬?
  秀月的性子她了解,单纯认死理,根本不可能认郡主以外的人当主子。
  骆笙见朝花看向她,扬唇一笑:“玉选侍,我们又见面啦。”
  “是,又见到骆姑娘了。”
  骆笙笑着看向卫羌:“原来殿下带走的那碗酸汤面,是给玉选侍送去的。”
  迎着少女似笑非笑的目光,卫羌心生恼意。
  他好歹是当朝太子,却被一个比他小了十几岁的小姑娘调侃。
  难道这个小丫头就一点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骆笙仿佛丝毫没察觉卫羌的不满,拉着秀玉的手对朝花得意一笑:“玉选侍,咱们酒肆大厨的手艺,你满意么?”
  朝花看着秀月,用力点头:“满意,很满意。”
  说到这,她顿了顿,难掩遗憾道:“若是能时常吃到这位大厨做的饭菜就好了。”
  骆笙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神色:“以玉选侍的身份,恐怕不方便去咱们酒肆吃酒。”
  朝花落寞一笑:“是啊。”
  她转眸看向卫羌:“殿下,咱们叨扰骆姑娘许久,不如回去吧。”
  卫羌点点头,向骆笙告辞。
  回去的路上,朝花沉默寡言。
  卫羌看在眼里,宽慰道:“去不得酒肆也不要紧,酒肆的大厨不是就在这里么。等到了北河,总有机会再尝到那位大厨的手艺。”
  朝花迟疑:“那会不会给殿下添麻烦。”
  “你不用操心这些,这点面子骆姑娘还是会给我的。”
  朝花苍白的面颊有了红润,眼中闪动着喜悦光芒:“多谢殿下。”
  红豆则在卫羌走了之后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蹭吃就罢了,还要连吃带拿带给小妾,也真好意思呢。”
  见石燚要走,小丫鬟忙喊住他:“哎,石四火你去哪儿?”
  石燚停下来,回道:“去找主子。”
  “你不是被开阳王留下来刷碗嘛。”红豆诧异睁大了眼睛。
  石燚一愣,而后平静道:“已经刷完了。”
  眼见小侍卫大步走了,红豆眨了眨眼:“姑娘,石三火的弟弟原来是个呆子。”
  盛三郎插嘴道:“我看不呆啊,比石三火还稳重咧。”
  “怎么不呆啊?”红豆丢了一个白眼给盛三郎,“开阳王那意思,明显是让石四火留下给姑娘打杂,石四火把这顿饭的碗刷干净就走了,你说他不呆谁呆?”
  盛三郎恍然大悟:“对啊,把石四火留下,开阳王才好到了饭点就过来。”
  一道冷淡声音插进来:“走了不是正好。秀姑做的饭菜我们吃尚且不够,为何分给别人。”
  少年绷着脸,对红豆挽留石四火的举动十分不满。
  盛三郎解释道:“表弟不知道,开阳王是酒肆的老顾客了,预付了银子的,总要给些优待。”
  “预付了多少?我姐姐又不缺银子。”
  盛三郎摸了摸下巴:“预付了一万两吧,也就够吃一个月的。”
  骆辰:“……”要是这样,吃一两碗面条也行。
  骆笙是个大手大脚的,将来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开阳王这种大主顾是该好好维护着。
  正被几人议论的石燚回到卫晗身边:“主子。”
  卫晗面色微沉:“怎么回来了?”
  “碗已经刷好了。”石燚恭声道。
  卫晗沉默一瞬,淡淡道:“退下吧。”
  罢了,等回去后两兄弟还是不必换了,刷恭桶的差事更适合石燚。
  车厢里,秀月情绪激动握住骆笙的手:“郡主,真的是朝花,朝花真的当了那个贱男人的侍妾了!”
  骆笙安抚拍拍秀月的肩:“冷静一点,咱们来秋狩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与朝花接触么?秀月,你这个样子容易坏事的。”
  秀月用双手捂住了脸:“婢子就是……就是不敢相信。朝花她怎么能委身仇人呢,她睡在那个狼心狗肺的男人身边,不觉得恶心吗?”
  车厢里一时沉默。
  良久后,骆笙轻声问:“你看到朝花手腕上带着的那只镯子么?”
  秀月放下手,看着骆笙。
  骆笙扬了扬手腕:“那只镯子与我现在戴着的是一对,是我当年临出阁前交给朝花保管的。”
  “郡主——”
  骆笙轻叹道:“我对朝花说,让她无论如何替我把镯子守好了。你猜朝花当时说什么?”
  秀月几乎没有犹豫便脱口而出:“镯子在人在,镯子不在人亡?”
  这一点,无论是朝花还是她,或是绛雪与疏风,都是一样的。
  当年若不是知道小王爷逃出生天,抱着找到小王爷让镇南王府血脉延续的念头,在得知郡主身亡的那一刻,她就随郡主去了。
  “是啊,朝花确实这么说。但我告诉她,镯子必须在。”
  秀月神色一震,许久后喃喃道:“朝花是为了守着郡主的镯子吗……”
  “秀月。”
  “婢子在。”
  “朝花配合我们这边的计划来见你,我相信她还是你的朝花姐姐。不过十二年足以改变太多事,要不要坦白我的身份还需进一步接触判断,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秀月用力点头,有些茫然:“可朝花身为太子侍妾,即便到了北河恐怕也不方面来见我们。”
  北河围场设有行宫别院,皇上、太子住行宫,勋贵大臣住别院。身在行宫的朝花想吃到她做的饭菜还有可能,亲自过来就非易事了。
  事关郡主重生的隐秘,不可能通过字条传递消息。
  骆笙微微一笑:“朝花不方便过来,你可以过去啊。”
 
 
第208章 狩猎
  队伍出发的第三日傍晚,赶到了北河围场。
  修整一晚后,第二日一早要参加围猎的人便带着长弓箭囊集合在一处,簇拥着皇上前往猎苑。
  换了一身青色骑装的骆笙也在队伍之中。
  入眼是一望无垠的草原与密林,风吹草低,天高云淡。
  不远处是一顶接一顶帐子。
  那些不参加狩猎的女眷可以在帐中玩乐,或是在近处散步赏景。
  这样辽阔的天地,是京城那一方后宅见不到的,自然不能窝在别院中浪费好时光。
  骆笙遥望紧挨着最华丽金帐的那顶帐子。
  那是太子金帐,朝花应该就在里面。
  只是她以太子选侍的身份不方便随便出来走动,即便出来也少不得前呼后拥。
  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啊。
  骆笙抓紧缰绳,心底轻叹。
  “表妹,等会儿我打一头鹿给你吧。”盛三郎骑坐的黑马与骆笙骑坐的枣红马并头而立,比起主人的兴奋,大黑马倒是镇定多了。
  红豆撇撇嘴:“我们姑娘去年还打了一头小豹子呢。”
  盛三郎一惊:“表妹,你真打了一头豹子?”
  骆笙不置可否牵了牵唇角。
  她哪知道骆姑娘去年有没有打到豹子,红豆说是,那就是吧。
  盛三郎显然被震撼了:“表妹可太厉害了……豹子肉比鹿肉还好吃吗?”
  红豆:“……”她还以为表公子被姑娘的丰功伟绩震住了,没想到还是为了吃。
  号角声响起,数队骑兵奔向四面八方。
  密林深处,哨声此起彼伏。
  一群群鹿在林间草原上奔跑,引来更多野兽。
  随着包围圈缩小,鹿群开始惊慌奔跑,豺狼虎豹凶猛追逐。
  遥遥望着这般情景,众人心情变得激荡兴奋。
  一年一度的秋狩,这才真正开始。
  “请皇上首射。”
  随着大臣奏请,永安帝接过内侍递过来的弓箭,策马向前奔去。
  一道箭如流星飞出,正中一头雄鹿。
  人群中登时爆发出阵阵喝彩奉承。
  “请太子殿下随射。”
  卫羌手执缰绳,看向永安帝。
  “去吧。”永安帝微微颔首。
  卫羌这才策马奔出,举目环顾,弯弓搭弦射出一箭。
  羽箭飞射而出,射中一只白兔。
  众人又是阵阵喝彩。
  射中雄鹿与白兔虽不及射中猛兽风光,但第一箭本就不图多么威风。
  箭不落空,图个好彩头。
  接下来轮到了卫晗。
  放在往年有平南王在,平南王是兄长,自是在开阳王前面随射。而今年平南王出事,整个平南王府都没有来人。
  秋狩的队伍中,除了皇上与太子,身份最尊贵的非开阳王莫属。
  一袭绯衣,一匹白马。
  俊美严肃的青年手握长弓奔向奔跑的野兽,气势惊人。
  众人却难以联想鲜衣怒马的少年风流,只有金戈铁马的勃勃英姿。
  有人忍不住小声道:“开阳王莫不是要猎一头虎豹?”
  “以开阳王的身手猎一头虎豹当然不在话下,只是有些不合适吧……”
  刚刚皇上与太子一人猎了雄鹿,一人猎了兔子,开阳王要是射杀虎豹,岂不是压了皇上与太子一头。
  随射不比接下来的大规模围射,算是秋狝之礼的一部分,该收敛还是要收敛的。
  看着那道挺拔的绯色身影,不少人在心中暗暗摇头:开阳王刚及弱冠,到底有些年轻气盛了。
  卫晗自然不会在意众人的想法,拉满长弓,一支羽箭迅疾飞出。
  众人目光追着那支飞出的羽箭,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羽箭已经把远处的猎物钉在了地上。
  速度有些快,距离有些远,众人伸脖子探脑袋,也没瞧清楚开阳王究竟猎到了什么野兽。
  这时负责驱赶野兽的骑兵高喊道:“王爷猎野猪一头——”
  风吹草动,骏马甩尾。
  在场之人却好似石化一般,一个个表情呆滞。
  是不是听错了?
  瞧着开阳王刚刚那个英姿飒爽劲儿,就算不射豺狼虎豹,至少得射一只狐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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