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公公吃烤肉吗?”红豆笑眯眯问。
  内侍瞄一眼小丫鬟手中抓着的肉串。
  大小均匀的肉块金黄冒油,还撒了一层红红的辣椒面。
  他不吃辣的。
  “不吃吗?”红豆咬下一块烤肉,嘴角泛着油光。
  “那就尝尝吧。”内侍伸手接过肉串,大口吃起来。
  真辣,真香。
  许久后。
  红豆把装入食盒的叫花鸡递过去:“公公拿好了。”
  内侍接过食盒,挺着肚子艰难转身。
  实在是太撑了!
  萧贵妃一觉醒来在行宫的花园散步许久,总算等来这道叫花鸡。
  撕下一块肥嫩的鸡肉吃下,萧贵妃闭了闭眼睛。
  味道与她记忆中一样好。
  “骆姑娘有没有说什么?”虽然觉得味道好,萧贵妃只是吃了几块就停下来。
  内侍恭声道:“骆姑娘听闻是娘娘要吃,看起来很高兴。”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骆姑娘几乎没说什么,高不高兴更没瞧出来。
  不过想想吃了一肚子香喷喷的烤肉,说几句好话也无妨。
  “是么?”萧贵妃看一眼白玉盘中的叫花鸡,微微笑了。
  卫羌去到骆笙那里时,正好与萧贵妃派去的内侍错开。
  “殿下想吃酸汤鱼脑面?”骆笙瞥一眼立在卫羌身后的内侍手中提着的一尾鱼,淡淡问道。
  “自从那日尝过骆姑娘的厨娘做的酸汤鱼脑面,我一直念念不忘。”
  骆笙笑了笑:“我还以为殿下更喜欢吃叫花肘子。”
  见她漫不经心拨弄着花草,卫羌一时忘了回应。
  也许是偶然撞见的那一幕让他变了心态,此刻看着她,总是不自觉从那一举一动中寻找另一个影子。
  而后,就越发觉得相似。
  可以前为何没觉得呢?
  卫羌暗暗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又忍不住多瞧眼前人几眼。
  骆笙随手抛掉一朵野花,笑道:“是不是玉选侍喜欢吃酸汤鱼脑面?”
  卫羌眸光微闪,良久才点了点头。
  他本来是为了玉娘来的,可听骆姑娘这么问,却有些不愿承认。
  骆笙冷眼瞧着卫羌的反应,暗暗疑惑。
  是哪里出了差错么?她以为水到渠成,玉选侍喜欢吃酸汤鱼脑面这种话会由卫羌先提出来。
  骆笙的沉默令卫羌不自觉想解释些什么。
  “玉选侍胃口向来不好,来到北河不大适应,胃口就更差了,所以才来麻烦骆姑娘。”
  骆笙微微点头:“确实挺麻烦的。”
  卫羌一愣,没等说什么,就见眼前少女笑了笑。
  “俗话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既然殿下与玉选侍都喜欢吃酸汤鱼脑面,不如趁着现在方便让我的厨娘教会玉选侍的宫婢这道菜吧。这样的话,以后哪怕回宫,殿下与玉选侍也能随时吃到。”
  骆笙嘴角含笑看着卫羌:“殿下觉得怎么样?”
  看着眉眼盈盈的少女,卫羌不由点头:“若能如此,自然再好不过。”
  骆笙侧头吩咐:“秀姑,随殿下去吧。”
  “是。”秀月不动声色走过去。
 
 
第217章 学厨
  行宫依山而建,瑰丽壮阔。
  秀月规规矩矩走在卫羌身后,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窦仁提着鱼,暗暗点头。
  这个厨娘比骆姑娘身边的丫鬟懂事多了,可见还没来得及学坏。
  想一想这几日随着殿下去骆姑娘那里时受到的煎熬,窦仁对秀月生出几分拉拢的心思。
  以这位厨娘的手艺就是进宫当御厨都不为过,打好关系的话说不定能吃上她做的菜。
  主子坐着他站着,主子吃着他看着,以前不觉得如何,现在觉得太难了。
  正寻思着,脚下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手里那尾鱼就飞了出去。
  秀月正好走在一侧,手疾眼快把鱼接住。
  自觉逃出生天的鱼猛甩了几下尾,溅了她一身水珠。
  “真是对不住了。”窦仁赔了个不是。
  别的都不打紧,这鱼要是掉在地上,那他就惹祸了。
  这可是殿下和玉选侍要吃的,才由他亲自提着。
  卫羌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着在秀月手中挣扎的鱼,沉声问:“怎么回事儿?”
  “回禀殿下,刚刚这条鱼挣脱了奴婢的手,幸亏厨娘把它接住了……”
  卫羌这才仔细打量秀月。
  妇人面上有一片疤痕遮住了本来模样,瞧着四十开外的样子。
  骆姑娘的厨娘实在是丑陋了些。
  这算是卫羌第一次注意到秀月。
  尽管有间酒肆的大厨已经十分有名,可在这些人眼里,有名的是骆姑娘的厨娘,而不是厨娘本身。
  谁会关心一个厨子长什么样呢。
  或许只有这位能做出无上美味的厨娘不再是骆姑娘的厨娘,才有让人看重的价值。
  因为那样的话,就能把厨娘收为己用。
  “我记得骆姑娘叫你秀姑。”卫羌打量过后,开了口。
  秀月把活蹦乱跳的鱼交还给窦仁,恭顺回了一声“是”。
  “听说你是骆姑娘从南边带回来的?”卫羌向前走着,随口问。
  “是。”
  卫羌微微摇头,不再问了。
  骆姑娘身边难得有一位惜墨如金的,竟让人没办法聊天。
  秀月则暗暗松了口气。
  她不够聪明,应付不来这些,那就少说话,免得言多必失。
  可是曾经,她却是四人里最爱说笑的。
  秀月眼中闪过黯然,想一想将要见到朝花,心弦又紧绷起来。
  很快一行人穿过朱红宫墙,在一处宫院停下。
  “秀姑,请随咱家来吧。”
  秀月对卫羌微微屈膝,随窦仁而去。
  卫羌快步走上石阶,握住朝花的手:“怎么在外头呢?”
  “出来透透气。”朝花笑意温柔,“妾瞧着跟在窦公公身后的人有些像骆姑娘的厨娘。”
  卫羌笑了:“就是那位厨娘。”
  朝花眸子微微睁大,露出诧异:“殿下怎么把骆姑娘的厨娘带来了?”
  “本来是请她做一份酸汤鱼脑面,骆姑娘说愿意借厨娘来教你的宫婢这道菜。我想着如此甚好,就把人带来了。”
  “原来是这样,让殿下费心了。”朝花露出感动神色,拢在袖中的手却用力握了握。
  骆姑娘主动提出送秀月过来,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配合?
  卫羌拉着朝花的手走下石阶,在院中缓缓踱步。
  天色将晚,晚霞铺满天边,给院中花木披上深深浅浅的红纱。
  卫羌享受着傍晚的怡然,笑道:“费什么心,我也喜欢吃酸汤鱼脑面。”
  朝花想了想,道:“那就让青儿跟着厨娘学吧。青儿细心,服侍妾向来周到。”
  卫羌不以为意道:“这些你看着就是。”
  朝花侧头喊了一声:“青儿。”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青儿上前来:“请选侍吩咐。”
  “去好好跟着骆姑娘的厨娘学一学。”
  “奴婢遵命。”
  卫羌陪着朝花走了一阵子,便道:“我先去沐浴更衣。”
  白日狩猎出过汗,回来自然是要好好洗一洗。
  “妾服侍殿下沐浴吧。”
  “不必了,等我一起用膳就好。”卫羌婉拒了朝花的提议,大步向浴房走去。
  朝花平静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提着的心这才松下来。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与秀月单独见面的机会。
  朝花不疾不徐向膳房走去。
  行宫虽比不得皇宫,该有的却不能少,比如专属东宫的膳房。
  “选侍。”站在膳房外的窦仁向朝花见礼。
  朝花微微点头,问道:“青儿在跟骆姑娘的厨娘学做菜么?”
  “正是。”
  朝花举步往内走。
  “选侍,您——”窦仁见此忍不住喊了一声。
  朝花淡淡道:“有些好奇,进去瞧瞧。”
  “膳房油烟大,选侍还是不要进去了。”窦仁劝道。
  朝花看他一眼,微微蹙眉:“我好奇瞧一瞧,还要窦公公允许么?”
  窦仁忙道:“选侍折煞奴婢了。奴婢领您进去。”
  一个选侍本来不算什么,可谁让玉选侍是殿下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窦仁老老实实陪着朝花进了膳房。
  膳房十分宽阔,足有数间屋。
  窦仁一眼没瞧见秀月,问正忙碌的一名御厨:“请来的厨娘呢?”
  御厨显然有些不满,压着恼火回道:“那位厨娘说奉主人的命令来教一道菜,只能传于一人,与来学厨的宫女一起去最里间了。”
  窦仁看向朝花。
  朝花淡淡道:“既然如此,那窦公公就等在这里吧,我进去瞧一眼便出来。”
  窦仁还能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响,紧接着是宫女的请罪声。
  “选侍恕罪,都是奴婢笨手笨脚——”
  窦仁没等听完便冲了进去,因眼前情景吃了一惊。
  只见青儿跪在地上,一把菜刀落在手边,手指正淌着血。
  “这,这是怎么说的?”窦仁忍不住问。
  青儿满面羞愧:“奴婢手笨,不小心切了手……”
  切了手,自然是学不成了。
  朝花叹道:“罢了,我来随厨娘学这道菜吧。”
  窦仁下意识阻拦:“选侍身份尊贵,怎么能学这些呢——”
  朝花看他一眼,笑道:“我学会了,可以亲手做给殿下吃。”
  她似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语气越发柔和:“本该我来学,才不负殿下的一番心意。窦公公带青儿出去吧。”
 
 
第218章 舍不得死
  膳房内,只剩下了朝花与秀月二人。
  朝花望着秀月,秀月也望着朝花。
  二人相隔咫尺,却又因十二年的时光造就了截然不同的经历而隔了天涯。
  曾经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到现在变成了相顾无言。
  还是朝花率先打破了沉默。
  “秀月——”她低低唤了一句。
  秀月握着菜刀的手一抖,移开视线快速切着鱼片。
  “秀月,我是朝花呀。”朝花轻声说道。
  秀月把薄如蝉翼的鱼片放入一旁的深盘中,声音毫无起伏:“贵人认错人了。秀月早死了,朝花……也早死了。”
  现在活下来的,是丑婆婆和玉选侍。
  朝花神色一震,湿了眼角,喃喃道:“是啊,秀月和朝花早就死了。”
  在郡主死去的那一刻,她们就不再是朝花与秀月,只是苟延残喘的可怜虫罢了。
  “那你为何会站在这里呢?”秀月抚着冰冷的刀面,指尖染上淡淡的鱼腥味。
  她的语气,比神色更冷。
  这一瞬间,朝花感觉到尖锐的疼痛袭来,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从猜测秀月还活着的那一刻起,她就曾无数次想过,假若秀月见了她会说些什么。
  但无论说些什么,也不会再喊她朝花姐姐了。
  可尽管做了这样的准备,听秀月说出这些话还是痛入骨髓。
  “我——”朝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难道要她解释她是为了守着郡主的镯子,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在秀月看来,这恐怕是她苟且偷生的借口。
  多少个夜里躺在那个男人身边,她偶尔会冒出这个念头:会不会是她贪生怕死患了癔症,从来没有过郡主的交代,这不过是郡主十里红妆里寻常的一对镯子罢了。
  这个镯子伴了她多年,她没有发现任何特殊之处。
  她怎么有脸对秀月解释。
  “我舍不得死,所以跟了太子。”朝花咬了咬舌尖,一字字道。
  秀月眼帘轻颤,遮住了一闪而逝的亮光。
  郡主说朝花敏感孤高,若是没有变过,反而会拧着说话。
  郡主交给她来判断,可她还是太笨了啊。
  秀月抬起眼帘,目不转睛望着朝花。
  朝花骤然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
  可她舍不得。
  与秀月见面的机会是她费尽心思得来的,她怎么舍得就这么走了。
  朝花紧紧抿唇,看向秀月的眼神带了几分狼狈。
  秀月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心蓦地一痛,面上却一派冷硬:“那你见我做什么?贵人是打算把我弄进宫,给你做合口的饭菜么?”
  朝花用力攥了攥拳,自嘲一笑:“我倒是想这样。可惜你是骆姑娘的厨娘,太子选侍的面子还没这么大。”
  “那总不能是叙旧吧?”秀月嘴角同样挂着嘲弄,“你我如今身份云泥之别,我觉得没有什么旧情可叙。”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漠然看着对方:“还是说,贵人想把我交给太子邀功?”
  “我没有!”朝花脱口而出。
  秀月语气淡淡:“贵人还是小声一点儿。”
  朝花用力掐了一下手心,克制住难以自制的情绪,轻声道:“秀月,你我毕竟一同长大,姐妹一场,无论如何我都没有害你的心思。”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