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至于玉娘,他始终清楚那不是他的洛儿。
  她只是他不愿斩断的与洛儿之间的联系罢了。
  她是洛儿的婢女朝花。
  这个名字他许久没有想起了。
  朝花、疏风,还有绛雪,在他的记忆里每个名字都被鲜血覆盖。
  令他不敢直视。
  现在他不怕了,他找到“洛儿”了。
  卫羌不知在树后站了多久,直到那道绯色身影离开才骤然回神,察觉面上一片冰凉。
  骆笙回到帐前临时搭起的锅灶旁,令盛三郎好生疑惑。
  “表妹,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骆笙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开阳王说他一个人收拾就够了,我就回来了。”
  “啊。”盛三郎四下瞄瞄,警醒道,“你的篮子呢?”
  表妹不是要去溪边洗六月柿,怎么篮子也不见了?
  骆笙一滞,面不改色解释道:“开阳王说他来洗。”
  被那混账一闹,她哪里还记得六月柿。
  盛三郎猛然色变:“不好,六月柿万一被开阳王吃了怎么办?”
  表妹说过的,罐焖鹿肉非六月柿调味不可,为此还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了这么一篮子六月柿。
  要是被开阳王吃了,那罐焖鹿肉怎么办?
  盛三郎越想越慌。
  骆笙淡淡道:“不会的,表哥放心。”
  她与那个男人才闹成那样,难以想象作为另一个当事人,还有吃六月柿的心思。
  “表妹这么相信开阳王?”
  骆笙表情微冷:“不是相信,只是开阳王不大吃的惯六月柿。”
  相信那个人么?
  从他发现她射出那一箭而她还安安稳稳到如今,许是有一些吧。
  “那就好。”盛三郎松了口气。
  脚步声传来。
  盛三郎以为是卫晗,忙扭头看,却见卫羌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内侍与护卫。
  “见过殿下。”
  卫羌一路走来,无视了诸多见礼,目光定定落在骆笙身上。
  他看着她微微屈膝,脊背笔直,丝毫没有因为向身份更尊贵者行礼而落下风。
  不卑不亢,用在她身上并不合适。
  因为只有意识到自身的卑,才会有不卑不亢。
  而对于眼前少女来说,似乎他们之间是平等的,甚至于——
  卫羌神情莫测,越发觉得眼前少女像那个人。
  “骆姑娘不必多礼。”卫羌开了口,声音微沉。
  骆笙面无表情直起身来。
  她此刻,并没有应付这个人的心情。
  “殿下是听闻玉选侍受伤才赶回来的吗?”
  “呃,是。”
  “那真是不巧了,玉选侍离开了。殿下心挂玉选侍,我就不留您用饭了。”说到此,骆笙欠了欠身,“恭送殿下。”
  直到卫羌走出十数丈,心思还是恍惚的。
  他这是说了两句话,就被骆姑娘打发了?
  “殿下?”见卫羌停下,窦仁唤了一声。
  “回行宫!”
  而在卫羌离开后,卫晗背着收拾好的鹿肉,提着竹篮回来了。
  “王爷都收拾好啦,还挺快。”盛三郎笑出一口白牙,默默数起竹篮里的六月柿。
 
 
第225章 再问
  一个,两个,三个……八个。
  盛三郎又默默数了一遍。
  一个,两个,三个……还是八个!
  不对呀,他明明记得有九个的。
  盛三郎皱着眉:“六月柿好像少了一只。”
  关乎到调味的大事,必须问清楚。
  “我吃了一只。”卫晗一脸平静道。
  盛三郎猛然睁圆了眼睛,随后看向骆笙。
  表妹不是信誓旦旦说开阳王不喜欢吃六月柿?
  骆笙已是无言以对。
  她可真是低估了这个饭桶!
  卫晗默默看着表兄妹目光交流,微微敛眉。
  他只是吃了一只六月柿,他们这是怎么了?
  “骆姑娘,鹿肉收拾好了,六月柿也洗好了。”
  骆笙冷淡点了点头:“王爷放那里就好。”
  卫晗把东西放好,乌湛湛的眸子望着她。
  这一瞬间,骆笙竟瞧出几分乖巧来。
  这个发现令她好气又好笑,最后在心里叹口气。
  罢了,开阳王大概只对吃坚定执着,只要像上一次那样守口如瓶,那就这样吧。
  不这样,似乎也不能如何……
  毕竟她不能真的杀人灭口。
  只不过以后还是离这个洞察力惊人的变态远一些好了。
  “鹿腩肉要切成什么形状?”卫晗问。
  骆笙神色淡淡:“王爷不必操心这个了,秀姑会处理的。”
  “不是骆姑娘做么?”卫晗微讶。
  骆笙深深看他一眼,语气冷淡:“王爷莫非忘了,秀姑才是有间酒肆的大厨。”
  什么时候这人把吃她做的饭当成理所当然了?
  卫晗沉默了一瞬,才道:“秀姑做的也好吃。”
  只是远不及骆姑娘做的好吃。
  骆笙睨他一眼。
  所以,秀月的手也在他观察之内么?
  骆笙抬脚往前走去。
  卫晗见此,默默跟上。
  留下盛三郎一头雾水挠了挠头。
  表妹和开阳王打什么哑谜呢?
  不管了,只要还有人做饭就好。
  盛三郎拿起一颗六月柿冲秀月晃了晃:“秀姑,六月柿还够不够啊?”
  秀月默了默,道:“再吃就真不够了。”
  盛三郎悻悻把新鲜水灵的六月柿放回竹篮,并对偷吃六月柿的某人暗搓搓生出一丝不满。
  堂堂王爷怎么能偷吃呢?
  骆笙停下来,蹙眉问:“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太子有没有来过?”
  骆笙一怔。
  卫晗见她反应,便明白是来过了。
  “刚才在溪边的时候,太子也在。”
  卫晗本来觉得没必要提起不相干的人,又担心骆姑娘知道了会生气,那还是提一下为好。
  骆笙脸色沉了沉:“我们的话,太子听到了?”
  卫晗微微摇头:“听不到,他又不是狗耳朵。”
  要是能听到,他就不会视而不见了。
  骆笙松口气之余,恼火难消:“既然太子来了,王爷为何毫无反应?”
  还死乞白赖拽着她的手?
  卫晗老老实实道:“我拉住骆姑娘的手后,太子才来的……”
  他当叔叔的牵女孩子的手,还需要顾及侄子的想法吗?
  骆笙嘴角微抖。
  开阳王这意思,反正已经被看到了,那就无所谓了?
  收拾好情绪,骆笙冷冷警告:“王爷以后还请自重。”
  他这是第二次握她的手了。
  第一次还能说是喝多了,这一次只能归为登徒子的行径
  “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知道了。”男人望着她,神色柔软,语气温柔。
  骆笙见他如此态度,也不好再咄咄逼人,转身往回走去。
  卫羌回了行宫,并没有直接去看朝花,而是进了书房往矮塌上一坐,出起神来。
  他脑海中一幕幕,一会儿是清阳郡主,一会儿是骆姑娘。
  搅得他心烦意乱,又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兴奋感。
  就好似颠簸了许久的一叶孤舟终于寻觅到港湾,总算有了停靠处。
  骆姑娘——卫羌再次默念这个名字。
  好一会儿,他才起身离开书房,去了朝花那里。
  朝花的好心情在听到“殿下来了”这句话时,戛然而止。
  离狩猎结束还早,太子怎么回来了?
  压下疑惑,朝花起身相迎。
  “不是说受伤了么,怎么还要起来?”卫羌习惯性伸手握住朝花的手,只是才握了一下又突然松开。
  朝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打了一个突。
  这个男人的反应有些奇怪。
  她不敢说对这个人有多少了解,可毕竟跟了他十二年,这种变化还是能感觉到的。
  就仿佛对她的态度一下子有了改变。
  朝花其实并不在意卫羌的态度如何。
  镯子已经回到了郡主手中,可以说她在这座樊笼里已经没了弱点,也就不需要在意是得宠还是失宠了。
  只要郡主没有危险,她怎样都无所谓。
  可不在意是一回事,留意到这个人态度改变的原因是另一回事。
  朝花心念急转,面上一切如常:“只是扭了一下脚,青儿替我以药酒揉捏过,已经不觉得痛了。”
  “那就好。”
  “殿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羌笑笑:“我听内侍禀报说你伤到了脚,就回来了。”
  朝花垂首:“影响了殿下打猎,是妾的不是。”
  “还有那么多日子可以狩猎,少去一两次有什么打紧。”卫羌随意坐下来,示意朝花坐下。
  “今日去骆姑娘那里了?”
  “嗯,陪着贵妃娘娘一起去的。”
  “贵妃娘娘?”卫羌不由拧眉,脱口问道,“贵妃娘娘没有难为骆姑娘吧?”
  朝花诧异抬眸,看着卫羌。
  她心中的惊诧比面上更甚。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如此关心骆姑娘了?
  她还清楚记得太子第一次对她提起骆姑娘看中了她戴的镯子时,难掩的无奈与不满。
  “怎么了?”见朝花不语,卫羌笑问。
  朝花忙摇头:“没什么,就是殿下突然这么问,令妾有些惊讶。”
  “呃,就是随口问问。”
  “贵妃娘娘没有为难骆姑娘,看起来关系融洽。”
  “那你呢?骆姑娘对你如何?”
  朝花颤了颤睫毛:“殿下,妾不大懂您的意思。”
  卫羌终于开始不耐,直言道:“玉娘,你真的不觉得骆姑娘像洛儿么?”
  朝花一颗心猛地坠了下去,面上竭力保持着镇定:“妾记得这个问题殿下问过,当然不像。”
 
 
第226章 生疑
  “不像么?”卫羌显然对朝花的回答有些失望。
  朝花咬了咬唇:“殿下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卫羌摇摇头,似乎没了待下去的兴致,起身往外走去。
  “殿下——”
  卫羌没有回头:“我出去走走,你好好歇着吧。”
  眼看那个男人消失在转角,朝花扶着门框惊疑不定。
  太子已经连续两次问起骆姑娘像不像郡主了!
  他是什么意思?
  莫非发现了“骆姑娘”与郡主的相似之处?
  想到这种可能,朝花浑身发冷。
  “选侍——”青儿喊了一声。
  朝花定了定神,若无其事走向矮塌。
  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她不能乱了阵脚。
  今日已经去过郡主那里,等明日吧,明日她去见郡主,或请秀月过来,要给郡主提个醒。
  不行!
  朝花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太子既然察觉到骆姑娘像郡主,并忍不住来问她,她暂时不能与郡主她们联系太过频繁。
  不然即便她再否认,也会让太子觉得骆姑娘与郡主有关联。
  倘若那个男人联想到骆姑娘身边的厨娘秀姑就是郡主的婢女秀月,那就麻烦了。
  不能慌。
  朝花捧起一杯茶,喝了一口。
  青儿忙道:“选侍,茶已经冷了,奴婢换新的来。”
  “不必了,冷茶提神醒脑。”
  卫羌走出行宫,不知不觉又来到那顶帐子附近。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一顶顶帐子仿佛点缀在绿色天空中的洁白云朵。
  而吸引住他全副心神的只有那一朵。
  饭菜显然快好了,诱人的香味飘出老远,引得周围的人苦着脸徘徊。
  知道好吃却吃不着,太惨了。
  卫羌一步步走近,走到不远处再次驻足。
  那些内侍与护卫识趣停下,个个面无表情。
  服侍贵人,做到不闻不问才能长久。
  这个道理宫里的人都明白。
  唯有心腹太监窦仁默默立在卫羌身侧,揣测着主子心思。
  “窦仁。”不知站了多久,卫羌突然出声。
  “奴婢在。”
  “你还记得郡主么?”
  卫羌声音虽轻,却令窦仁吃了一惊。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净身服侍太子了。
  不,殿下那时候还是平南王世子。
  王府中养有一定数量的内侍,他是其中一个。
  可以说,像他这样的人里面,他是最了解殿下的。
  殿下问起郡主,当然不是问如今的平南王府小郡主,而是十二年前就逝去的清阳郡主。
  “奴婢当然记得。”窦仁低声道。
  尽管东宫的人隐隐约约知道殿下从没放下过清阳郡主,可谁都不会多嘴提起。
  清阳郡主毕竟是逆贼之女。
  实际上,殿下这么问他,也是第一次。
  “看到骆姑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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