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知道了,我去找弟弟玩。”骆笙漫不经心应了,退出书房。
  屋外寒风袭来,窗前的那丛芭蕉叶已经枯了,墙角腊梅正悄然盛开。
  骆笙回眸看了看,轻叹口气。
  若把骆辰的身份公之于众,骆大都督当年保住镇南王府血脉的事就瞒不住了,这对骆府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而如何证明骆辰的真正身份,亦是个难题。
  前路漫漫,依然遍布荆棘。
  骆笙径直去了骆辰那里。
  骆辰正歇着,听小厮禀报说姑娘来了,起身下榻:“请进来。”
  这个时候骆笙怎么没在酒肆?
  他本来也想去酒肆,奈何瞧着骆笙盯着新任镇南王傻看觉得丢脸,一生气喝了两杯酒,然后就有点晕。
  骆辰板着脸等骆笙进来,没有主动开口。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骆笙走过来,口中虽这么说,面上却无半点赧然。
  骆辰扯了扯嘴角:“姐姐过来有事?”
  骆笙坐下来,笑呵呵道:“也没什么正事,就是想着你在家里,来找你玩。”
  骆辰压下上翘的唇角,矜持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玩的。”
  骆笙弯唇笑着:“弟弟自幼在金沙长大,我还真不知你小时候玩什么,是不是与表哥他们玩泥巴?”
  骆辰默了默。
  这么幼稚的话题,骆笙是怎么想到的?
  不过骆笙对他幼时这么感兴趣,是在关心他吧。
  少年皱着眉回答:“看表哥他们爬树掏鸟蛋,下河捉鱼……”
  骆笙耐心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姐弟二人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弟弟玩过拨浪鼓吗?”骆笙似乎无意间问起。
  “自然玩过吧。”
  “是什么样的?”
  骆辰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骆笙:“超过两岁的孩子就不玩拨浪鼓了吧,我怎么会记得。”
  拨浪鼓还有什么特别吗?
  “弟弟幼时的玩具没有保留吗?”
  骆辰深深看骆笙一眼,摇头:“没有。”
  听了这个答案,骆笙说不上多么失望,不露声色聊了一会儿起身离去。
  对那半枚朱雀令是否在骆辰手中她本就不确定,今日对骆辰提到拨浪鼓权当是一个试探。
  试探一下或许有惊喜呢,就算没有也并无损失。
  而在骆笙离开后,骆辰想了想,吩咐小厮去小库房取一个檀木箱。
  不多时扶松抱着一只木箱过来,在骆辰的示意下放到桌案上。
  骆辰亲自打开木箱,箱子中堆满了小孩子的玩意儿:断了线的风筝、褪了色的娃娃哨、有了裂痕的空竹……
  骆辰看着这些小玩意儿,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竟然玩过这些?
  而后,他伸手拨开了堆在上面的物件。
  箱底处静静躺着一只细长的拨浪鼓,鼓面是杏黄色的,两边系着的红绳上缀着硕大滚圆的珍珠作为鼓槌。
  他不记得有没有玩过这只拨浪鼓,但却知道收藏他幼时玩物的檀木箱中有这么一件玩物。
  他对骆笙说谎了。
  以他对骆笙的了解,他若说有,她定然毫不客气讨要过去。
  他想先看看这只拨浪鼓有什么蹊跷,会被骆笙特意提起。
  盯着躺在箱底的拨浪鼓许久,骆辰伸手把它拿出来仔细打量。
  少年轻轻一转鼓柄,绳端的珍珠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声响。
 
 
第458章 令出
  咚咚。
  咚咚咚。
  每一声敲击听起来都平平无奇。如果非要说特别的,大概就是这珍珠作的鼓槌了。
  而这样一只价值不菲的拨浪鼓作为骆大都督之子的玩具,似乎又没什么奇怪的。
  骆辰迟迟没有把拨浪鼓放下,从鼓面抚摸到鼓柄,再到鼓槌,连鼓身上的金镶花纹都没错过。
  看来看去,这都是一只拨浪鼓而已。
  骆辰转动鼓柄,悦耳的叮咚声又响了起来。
  扶松立在一旁,满心诧异。
  公子怎么玩起拨浪鼓了?
  他伺候公子这么久,可没见公子对这些小玩意儿感过兴趣。
  说来说去,公子还是很在意姑娘的话啊。
  “取剪刀来。”不知过了多久,骆辰忽然出声。
  扶松愣了愣,以为听错了。
  骆辰睇他一眼,有了几分不耐:“快些!”
  扶松醒神,忙把剪刀取来。
  凝视着手中拨浪鼓,骆辰淡淡道:“你出去吧。”
  “公子——”收到主子冷淡的目光,扶松老实退了出去。
  骆辰把拨浪鼓放下,拿起剪刀犹豫着。
  拨浪鼓静静躺在桌案上,滚圆的珍珠在岁月的磋磨中暗了色泽,提醒着他这只拨浪鼓的年纪。
  这应该是他出生不久就拥有的玩物,若是毁了,似乎有些可惜。
  骆辰犹豫着,剪刀举起又放下,那一声声咚咚响回荡在耳畔,又让他坚定了神色。
  剪刀对准鼓面猛扎下去。
  鼓面是羊皮制的,被剪刀这么用力一戳,杏黄色的鼓面便戳出了孔洞。
  孔洞中竟然不是空的!
  骆辰眼神一缩,顺着鼓面破开之处把羊皮一点点剪开,终于露出了拨浪鼓内部全貌。
  内里有一块似金非金、似铜非铜的小物件,底端固定在鼓身上。
  骆辰微勾唇角,露出放松的表情,对毁了拨浪鼓再无半点可惜。
  看不出是如何固定在鼓身,骆辰使出几分力气把此物取下,来回翻看。
  这是一枚刻着朱雀的牌子,不,只有雀首和半个雀身。
  骆辰心中一动,升起一个猜测:这莫非只是半块令牌?
  少年一寸寸摩挲着令牌其中一端不规则的边缘,越想越觉得没错。
  朱雀是祥瑞之兽,如果这是一枚完整令牌,不可能只有一半。
  而现在他有很多困惑,比如这半枚令牌为何会在拨浪鼓中,比如这枚令牌的用途,比如骆笙为何知晓有这么一只特殊的拨浪鼓……
  骆辰取出手帕把破坏的拨浪鼓包好,收起令牌,盖上箱子,换了外衣向外走去。
  扶松还等在外头,一见骆辰出来忙问:“公子您出去啊?”
  “去闲云苑。”骆辰不露声色走了出去。
  扶松默默跟上。
  骆笙才回到闲云苑没多久,就听丫鬟禀报说公子过来了。
  她才过去,骆辰就过来?
  骆笙隐约觉得骆辰来意不简单。
  “请公子进来。”
  锦帘掀起,走进来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少年神色肃然,等丫鬟出去,盯着骆笙的眼睛问:“姐姐刚才在我那里,怎么会提到拨浪鼓?”
  “怎么了?”骆笙心念微动,语气平静问。
  骆辰亦很平静:“姐姐走后,我突然想起是有个放旧物的箱子,于是命扶松把它找了出来。”
  说到这,少年笑了笑:“巧了,里面真有一只拨浪鼓。”
  骆笙只觉心跳漏了一拍,面上却半点不露声色:“是么?”
  见她镇定的样子,骆辰紧紧抿唇。
  骆笙果然有问题,他都这么说了,竟还一脸云淡风轻。
  见到好看的男子怎么不见她这么沉得住气?
  骆辰一想,不由生气了。
  但凡姐姐没那么好色,也不会让他这么操心。
  “那拨浪鼓还有点意思,用珍珠当的鼓槌。”骆辰说着,一直留意骆笙神色。
  骆笙依然面不改色,心中却起了波澜。
  是那只拨浪鼓不错!
  出阁前的一日,父王突然指着放在幼弟小床上的拨浪鼓,告诉了她朱雀卫的事。
  父王说每一代镇南王拥有的半枚朱雀令外观都不一样,当掩藏朱雀令之物有变化时,便会秘密告之现任朱雀卫统领。
  而在宝儿出生后,他就把朱雀令放入了拨浪鼓中。
  那时的她不明白父王为何告诉她朱雀令的事。父王说,她便听着。
  现在想来,父王把朱雀令给了宝儿,把金镶七宝镯给了她,又因宝儿过于年幼对她透露了朱雀令的秘密,或许已经存了万一的打算。
  “珍珠当作鼓槌吗?还挺有意思,回头让我瞧一瞧。”
  骆辰看着她,抿唇不语。
  察觉少年神色有异,骆笙笑问:“怎么了?”
  “我把拨浪鼓带来了。”
  骆辰说罢,从怀中取出手帕包裹之物,淡淡道:“姐姐打开看看吧。”
  骆笙越发觉得骆辰反应不对,伸出手默默把帕子打开。
  里面是一只鼓面破开的拨浪鼓。
  骆笙神色微变,抬眸去看骆辰。
  骆辰见她神情终于有了变化,沉着脸道:“姐姐要哄我到什么时候?”
  无论从哪听来的拨浪鼓的事,就不能对他直接说吗,总把他当孩子哄。
  少年越想越恼,暗下决心等会儿骆笙若找他讨要令牌,他就不给。
  骆笙垂眸盯了毁掉的拨浪鼓片刻,问道:“里面的东西你看到了?”
  骆辰冷冷嗯了一声。
  骆笙弯唇一笑,伸出手来:“给我瞧瞧。”
  骆辰气得挑眉。
  还要得这么理直气壮!
  见少年没动静,骆笙抬手揉了揉他的头:“给姐姐看看,等会儿给你做红烧肉吃。”
  骆辰:“……”
  少年默念起“富贵不能淫”。
  骆笙微笑:“今日买了七层的五花肉。”
  骆辰眼皮颤了颤,从袖中取出令牌,沉着脸塞到骆笙手中。
  骆笙细细打量手中之物,把这半枚价值非凡的朱雀令用力握紧。
  号令朱雀卫的朱雀令,终于找到了。
  “姐姐。”骆辰开口。
  骆笙压下万千思绪,看向少年。
  骆辰指指她手中令牌:“可以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骆笙犹豫了一下,道:“这是一枚令牌。”
  骆辰紧盯她的双眸,再问:“姐姐如何知道我有一只藏着令牌的拨浪鼓?”
 
 
第459章 万寿节
  骆辰望着她,眼神执着,有着少年的锋锐与敏感。
  骆笙沉默了一瞬。
  这瞬间她想了很多,甚至升起告诉他真实身份的冲动,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这时候把弟弟拖入痛苦的深渊并不明智。
  她将要面对的是大周天子,一国之君,一旦失败就是粉身碎骨的惨烈下场。在没有万全之策时,先不说幼弟安危,至少不能让大都督府跟着陪葬。
  “姐姐?”骆辰又喊了一声。
  骆笙若无其事笑笑:“你真的想知道?”
  骆辰点头。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糟,他不喜欢。
  “开阳王告诉我的。”骆笙麻利甩锅。
  骆辰大为意外,望着骆笙的眼神满是狐疑:“他怎么知道?”
  骆笙眼都不眨:“去年他奉命调查镇南王府旧案,一直在查有关镇南王府的事,后来查到当年镇南王府被抄家后有部分财物在大都督府中……”
  骆辰默默听着,抽了抽嘴角。
  抄家有油水是公认的,只是想到那个抄家的人是自家老父亲,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开阳王查到有这么一块令牌存在就对我提了。我心生好奇,所以想看看有没有。”
  骆辰扯了扯嘴角:“开阳王对姐姐倒是坦诚。”
  骆笙脸不红心不跳:“我们交情好。”
  骆辰只想呵呵笑。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色令智昏,没想到开阳王是这种人……
  少年在心里鄙夷了一下。
  好在眼光还凑合。
  “这枚令牌有什么用?”骆辰顿了一下,改口,“半枚。”
  “或许是用以号令府兵吧。”骆笙给出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把朱雀令放入骆辰手里,“你好好留着吧,东西在你这里,说明此物与你有缘。”
  “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饶是如此说,骆辰还是把朱雀令收了起来。
  既然开阳王特意对姐姐提起,此物或许不简单。
  骆笙见骆辰如此,心下微松。
  骆辰虽年少,却十分聪慧,她相信他会把令牌保存好。
  而她今日对骆辰透露出令牌一两分来历,算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有朝一日突然知晓身份难以接受。
  “行了,没事就回去吧。”
  骆辰没有动。
  骆笙看他一眼。
  少年绷着脸问:“红烧肉是在酒肆做,还是家里?”
  说好做红烧肉,却只字不提,完全看不出诚意。
  骆笙失笑:“就在家里,我亲自下厨,行了吧?”
  骆辰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住处,骆辰把小厮打发出去,拿出令牌打量着。
  一只藏有令牌的拨浪鼓,显然不会是父母给他的玩物。他相信骆笙所言,这是镇南王府旧物。
  可父亲查抄镇南王府,为何连人家的拨浪鼓都查抄了?
  这个拨浪鼓是新任镇南王的幼时玩具吗?又为何在他收藏幼时玩具的箱笼中?
  骆辰冒出无数个疑问,有心想去找骆笙再问问,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他看出来了,姐姐就是个大忽悠,不想对他说的问也问不出来。
  他以后用心留意,或许能解惑。
  时间一晃就到了月底,天更冷了,街上的车马却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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