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孟婉烟提心吊胆地看着,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深怕一不留神,二哥跟陆砚清打起来。
孟子易从小娇生惯养,就一弱不禁风的公子哥,陆砚清在部队待了那么多年,真要是一拳挥过去,孟子易说不定会缺胳膊断腿。
孟子易看着陆砚清嘴角的口红,冷哼一声,他扭头扣住婉烟的手腕,二话不说将人带走。
陆砚清眉心紧拧,不让她走,却被孟婉烟一个眼神逼回去。
他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眼底的戾气翻涌,就这样看着女孩被带走。
几人的饭局还没有结束,孟子易跟人招呼也没打,拖着婉烟直接回家。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将婉烟甩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上去,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地把女孩往里面一推,整个人快气成河豚:“爸妈跟你说的话,你全都当成耳旁风了?”
婉烟的脑袋差点磕到车门,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怼:“你能不能轻点!手都快被你捏断了!”
孟子易扫了眼她的手腕,果然白嫩嫩的皮肤上多了一圈红痕,他抿唇,脸色稍稍和缓。
“你要是配合点,我能用那么大力气吗!”
孟婉烟低头揉着手腕,没好气道:“送我到长安公馆,我不回老宅。”
孟子易深呼吸,冷静了一会,才让司机改变了路线。
司机老王看了眼后座的二少爷跟三小姐,这两人以前小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开打,长大后倒是消停不少,如今难得见这两人坐一块,竟然硝烟弥漫。
气氛有些沉默,孟子易最先沉不住气:“那个陆砚清,他不是牺牲了吗?”
“你还没回答我,怎么又跟他搞一块了?他当年绑架你!折磨你!你全都忘了吗?!”
孟子易越说越气,那年婉烟才高二,陆砚清将人掳走失踪大半个月,孟家老少第一时间报警,愣是找不到人。
后来陆砚清主动送婉烟回来,女孩当时手腕上被手铐磨出的伤痕,孟子易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杀了陆砚清的心都有。
听着孟子易翻旧账,孟婉烟知道他是为她好,可还是忍不住心口泛酸。
沉默半晌,她才语气很轻地开口:“哥哥,不是这样的。”
她眨了眨酸涩干涸的眼眶,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伴着一股刺痛感,“他没有绑架我,也没有折磨我,当时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尽管那时候她也是这样跟别人解释的,但没有人信他,孟父甚至扬言,要把陆砚清送进牢里。
后来孟婉烟一哭二闹三上吊,折腾了好几天,这事才不了了之。
孟子易虽然态度差了些,但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跟那种性格极端,心理有问题的人在一块?
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无可奈何:“烟儿,替哥哥一句劝,咱跟那人保持距离,断绝来往,成吗?”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只盯着他一个人?你要是喜欢他那副皮囊,我那帮兄弟也有比他长得帅的,那宋越川就挺好,你俩要是凑一对,孟宋两家皆大欢喜,以后说不定——”
孟子易说着说着,话题又歪到兄弟宋越川身上,也就是婉烟的那个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婉烟抿唇,目光冷飕飕地瞪着他,孟子易急忙打住,虽然知道婉烟不爱听这话,但她这死脑筋,倔的跟头驴似的,思想观念必须得转变才行。
要不然死赖在陆砚清这棵歪脖子树上,孟家老两口还不得气死。
司机将车稳稳地停在长安公馆楼下,婉烟冷着脸下车,中途想到一件事,又回头看着孟子易。
“你真的要跟陆砚清单独见面?”
孟子易点头,一副“这事儿没得商量”的神情,沉声开口:“见一面肯定是有必要的,难道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失踪五年?”
“你放心,到时候我一定狠狠揍他一顿,让他尝尝敢甩了孟家小公主是多么痛的领悟!”
婉烟看着孟子易自信满满的样子,颇无言地摇摇头,“我倒是挺担心你会被人一拳爆头。”
孟子易“我靠”一声,出声反驳:“我有那么弱吗!你是没看到我的四块腹肌!最近刚练出来的!”
孟婉烟扯着嘴角,毫不留情地嘲笑,“陆砚清八块腹肌。”
那家伙那么厉害的吗?!
孟子易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声音忽然拔高了一度:“你怎么知道他有八块腹肌?”
“你老实交代,你刚刚跟他在包厢里干嘛了?他嘴上那口红咋回事?”
孟子易忽然间发现了问题的关键,越想越不淡定。
婉烟的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深怕被这家伙揪着不放,她一脸无辜道:“我就跟他叙叙旧,至于几块腹肌是我随便猜的。”
孟子易挑眉,唇齿间不屑地轻啧了声。
婉烟看着他,慢慢转变了态度,正色道:“二哥,不要把那件事告诉他。”
闻言,孟子易目光微顿,似有不满,正要反驳,见到婉烟的神情,又不甘心地将那些话咽回肚子里。
孟子易不情不愿地哼了声,心烦气躁:“随你吧。”
“赶紧上楼去,晚上别再熬夜,早点休息。”
得到哥哥的保证,婉烟顿时觉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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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清回到饭局,老周和几个叔叔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周楠看到他进来,神情微变,视线蓦地停在男人嘴角处那抹极淡的红痕,她抿唇,目光一时间无处安放。
一见陆砚清回来,老周拿着酒杯数落道:“你这臭小子,出去一趟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还以为你撂下我们这几个叔叔不管了呢,你可得罚一杯啊。”
陆砚清唇角微弯,拿起桌上那杯白酒,自罚一杯,毫无怨言。
周楠看着身旁的男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从未觉得靠近过他,从前是,现在也是。
有个叔叔辈的老干部拍拍陆砚清的肩膀,笑道:“刚才楠楠出去找你了,你们怎么没一起回来啊?”
陆砚清垂眸,清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他回答着长辈的问话,却从始至终没看身旁的女孩一眼。
酒过三巡,众人的话题基本围绕着陆砚清,大都关心他的人生大事,毕竟26岁的人,他们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孩子都一两个了。
老周应是醉了,对陆砚清絮絮叨叨地开口:“砚清啊,你是个好小伙,我家楠楠也老大不小了,我本来还想着撮合你俩,但你说你有对象,周叔也不好强求。”
“以后好好干,一定前途无量。”
听着父亲话里话外的遗憾,周楠心里像是堵了块沉甸甸的石头,陆砚清只是笑笑,静静听着。
饭局结束,一行人离开,陆砚清走在最后面,周楠经过一番挣扎,还是忍不住跑过去。
陆砚清垂眸,不冷不淡地看她一眼,神色冷淡。
面前的女孩将一包湿巾纸递给他,低声开口:“擦擦吧,你嘴角还有口红印。”
陆砚清看了眼,目光移向别处:“谢谢,不用。”
周楠抿唇,默默攥紧手中的湿巾纸,暗暗深吸一口气,问:“刚才那个女孩,是孟婉烟吧。”
陆砚清语气淡淡地“嗯”了声,两人并肩走到酒店门口。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眉眼低垂。
周楠似乎还想说什么,终是忍住,道别之后坐上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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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易重新回到酒店,远远地看见花坛旁站着个身形颀长,肩线挺括的男人,青烟白雾里,五官轮廓完美,指间星火忽明忽暗。
这么看,这家伙倒还挺帅,怪不得婉烟会看上这张脸。
孟子易冷哼一声,他却是一点都瞧不上。
两人约在三楼一间包厢,不准任何人进来。
陆砚清刚回头,身后的孟子易冷下脸,挥拳过来,他来势猛,面前带过一阵冷风,陆砚清身子后倾,堪堪躲过。
孟子易一拳落了空,紧跟着又是一拳,陆砚清眉眼冷沉,他迅速扣住孟子易的手腕,力道大得出奇,像块镣铐一般紧紧将人锁住。
陆砚清在部队的这几年不是白待的,每天超负荷的艰苦训练非一般人能承受,孟子易虽然常去健身房锻炼,但体格上远不如一个真正的军人。
此时的孟子易被人桎梏住,瞬间像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
孟子易咒骂一声,嘴上丝毫不妥协,将陆砚清贬得一无是处。
“我告诉你姓陆的!你就是一渣男!”
“五年前是,现在也是!”
“你要是再敢跟我妹妹纠缠不清,本少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陆砚清冷着脸看他,眼底布着层冰霜,他面无表情地收力,看到孟子易瞬间涨红的脸。
“你就算拧断我的胳膊也没用,我妹估计还没告诉你吧,她早就有未婚夫了。”
陆砚清唇角收紧,毫无疑问,孟子易的话比他的拳头更有杀伤力,一字一语像把利刃插在他心上,然后鲜血淋漓。
婉烟有未婚夫这事,陆砚清听她说过,但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以为她乱编的,故意说出来气他。
虽然目的达到,但他骨子里认定,婉烟还是他的。
就在陆砚清愣神的间隙,孟子易猛地逃脱他的桎梏,手握成拳,用了十成十的力,直直朝对方的脸挥过去。
陆砚清闷哼一声,不避不躲,更像是自愿挨下这一拳,唇角很快泛出血丝,他舌尖顶了顶发麻的腮帮子,捏紧的拳头咯嘣作响。
孟子易揉着手腕,对他不屑一顾:“这一拳是替我妹妹打的,你没资格还手!”
陆砚清脸色阴沉,抬眸看向他,“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孟子易扯着唇角笑笑,但笑意未达眼底,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婉烟不让我说,不过你一定会知道的。”
看着陆砚清眼底出现的灰败,孟子易瞬间觉得解气,他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西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灰尘,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相信,日后陆砚清知道那事,一定比知道婉烟有未婚夫更难过。
孟子易头也不回地离开。
陆砚清唇角的血迹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喉间梗着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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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住处,陆砚清上网去搜那个男人的名字。
婉烟的未婚夫,宋越川,京都城里富可敌国的宋家唯一继承人。
这一晚,陆砚清抽了一整夜的烟。
凌晨两点,他收到一条短信。
烟儿:【你今晚去见我二哥了吗?】
陆砚清垂眸看着手机,阳台上两盒烟空了,他薄唇微张,吐出一圈青白色的烟雾。
烟儿:【你没打他吧?他这人不扛打的......】
推开窗户,婆娑的夜风灌进来,男人的身影融进寂静如深渊的夜色里。
陆砚清:【我没打他。】
他舔了舔唇角的伤口,还有点痛,孟子易这回下了狠手。
孟婉烟:【那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婉烟知道哥哥要去找陆砚清,心慌得睡不着,她小心翼翼地发出这条消息,一颗心悬着,深怕孟子易没忍住,将那些破事全都抖落出去。
陆砚清喉结滚了滚,深沉阴郁的脸在缭绕的薄薄烟雾里看不真切,眼是冷的,心口空荡荡的。
他回复:【他跟我说,你有未婚夫,叫宋越川。】
这是陆砚清最后的试探,他想听婉烟亲口承认。
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在女孩回复的一个字里,瞬间支离破碎。
烟儿:【嗯。】
孟宋两家日后会联姻,以前是宋靳言,如今变成宋越川,也就是她名义上的未婚夫,那个宋家遗留在外的私生子,两人虽有这个名头,但素未谋面,只有两家人的口头商定,在婉烟看来,也就气气陆砚清,根本不作数的。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当真。
孟婉烟拿着手机,一颗心浮浮沉沉,等了好半天,才等到对方一条回复。
陆砚清:【你们上过床了吗。】
孟婉烟喉间一梗,瞬间像只炸了毛的兔子,骂了句神经病,立刻将手机丢到一边,蒙头盖上被子睡觉。
看到这条短信,陆砚清蓦地勾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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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陆砚清的右脸颊很明显的肿了一片,他很清楚孟子易对自己的敌意,这么多年过去,分毫不减。
那年寒冬,孟婉烟高二,陆砚清大一,他念军校,两人一学期都分隔两地,平日里只能电话联系。
陆砚清还记得他寒假回来的那天,京都下了一整夜的雪,他买的最早一趟的高铁,下高铁时,天还是蒙蒙亮,站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几个工作人员正在清理,这个时间点旅客也少。
陆砚清的头发剪短,五官愈发硬朗深刻,穿了件白色卫衣,外面套着黑色羽绒服,那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裹在牛仔裤里,宛如漫画里走出来的长腿少年。
同车厢有个女孩跟他一块下来,似乎也是回家的大学生,途中还向他要联系,陆砚清没给,下车的时候陆砚清也只是举手之劳,帮人取了一下行李箱。
下车后,陆砚清没走几步,被那个女生叫住。
女孩含羞带怯,似乎还在执著想要陆砚清的联系方式,虽然他全程都面无表情,对人冷冷淡淡,可刚才主动帮她拎行李箱,说不定外冷内热。
被女生拦住,陆砚清本就冷漠的脸又阴郁一分,语气颇有些不耐烦:“有事?”
女生抿着唇腼腆的笑,对上男人冷沉的目光,她虽有点怕,但还是鼓足勇气开口:“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陆砚清唇角扯了扯,正要说话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软清亮的女声,刺激到他的耳膜,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陆砚清!”
陆砚清回头,目光忽然顿住,那一刻呼吸明显慢了半拍。
白雪铺满的站台上,女孩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兔耳朵帽子,厚实的围巾将她的脸严严实实地遮了一半,只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和被冻红的小巧鼻尖。
孟婉烟知道他这趟车,所以特意定了闹钟,起得很早,还买了站台票进来,就为了让他下车第一眼就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