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代沟吧,钟盈心想。
陈青安难道不懂,就衬衣领带,配上他这种温和清朗,五官明晰的长相,是最大杀器吗。
试问谁不爱斯文败类呢。
钟盈说:“人家那是要去做路演,总归要光鲜亮丽、衣冠楚楚点吧。”
陈青安抬腕看了眼时间,边往门厅走边轻轻弹了她脑袋一下,皱着眉笑了:“合着我们医生就该破破烂烂?”
“我可没说,”钟盈否认:“只是虽然平时你虽然也挺孔雀的,但没空这么精细讲究,又新衬衣又细领带的。”
她眼神特明净清澈,盯着他。
陈青安扶额,咳了声:“我上班要迟到,走了走了……”
“快说嘛,快说。”
祖宗。
陈青安也臊得慌,还别说,钟盈真没猜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个医院都流行起拍宣传片。按理说,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年轻主治医师出镜,可没想到……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尝到了脸比学历职称都好用的滋味。
余沉上学时是他导师,工作了是科主任,这人软磨硬泡、威逼利诱非让他出镜,陈青安还真拒绝不了。
服装要求:白大褂,内穿正装衬衣系领带(务必穿最好看的),有发型师。
拍摄注意:现场听编导安排
王路阳当时看见,拍着好友的肩,差点笑岔气:“啊哈哈哈卧槽,穿、最、好、看、的,还有tony老师服务。我还是继续掏根管去吧。陈老师您万一红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陈青安皮笑肉不笑:“操。”
王路阳这个混蛋笑也就算了,没想到他家冰美人听完也是笑,还暧昧地朝自己眨了眨眼。
“青安,记得自拍一下发给我噢。”
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
再不出门,真有迟到的风险。
陈青安把门推开,忽的回首看向钟盈,浮起一个非常斯文和善的笑:“那好。晚上回来我们‘深入交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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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在家再怎么胡来,到医院一“营业”,陈青安就得是那个温温和和,清风徐来的陈医生。
还好,可能天也可怜见他还要去拍什么纪录片,今天陈青安的运气还不错。
除了两个根管治疗复诊的,上午碰到的大多单纯补牙就可以解决——除了一位由妈妈陪着来的,正在念高中的小姑娘。
陈青安刚看完牙片,还没动手,小姑娘就捂着脸软声喃喃:“啊救命……要不是吃巧克力有点酸疼酸疼的,打死我也不会来看牙医。”
这个“要不是……我也不”,倒是钟盈用来表达无可奈何,最爱的句式。
想到这,陈青安话里含着笑:“孩子话,不看牙医你怎么办啊。龋齿是不可逆的,小洞不补,大洞吃苦。”
不看牙医你怎么办啊。
妈妈啊。
小姑娘不知是被年轻医生漆黑眼中温柔细碎的光蛊惑,还是那低低的笑语,一时居然乖乖的,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可惜,再温柔他也是个牙医。
陈青安抬眉,把牙片递给一旁的周知行和苏妤。
深龋近髓,去腐后大概率要做安抚治疗。
他用眼神示意苏妤,让她向小姑娘和妈妈解释下什么是安抚治疗。
做医生,光靠技术可不行,怎么和患者沟通也是道难关。
你既得让患者明白要做什么操作,可能会产生的效果。的确,在如今的大环境下,也要学会保护自己。
在这点上,他一向很放心周知行,这师弟虽然性格跳脱,但天生就点满了沟通天赋,不用愁。反倒是这个很会做科研的师妹。
果不其然。
安抚治疗说通俗点,就是深龋已经蛀到离牙髓很近的地方,去腐之后,封消炎镇痛的药物,看能不能让牙髓恢复正常。
要是能,那就过两周来补上就好了;要不能,就再做根管治疗。
当然有失败的概率。
但苏妤这师妹吧,陈青安听的头疼。
她光和小姑娘妈妈说,啊我们这个操作是用什么消炎药封的,但也有可能失败,失败了可能会产生剧烈疼痛等等……到时候再治疗做根管。
你不说治疗效果,光说可能产生的负面结果,谁不害怕呢。
牙痛的刺激体会过的人都会懂。
母女俩当然听的面色煞白,直言:“那……那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直接做根管好了啊。”
陈青安只好自己站起身,耐心温和去解释:这是尽量在帮助她保牙髓,根管后的死髓牙会带来一系列隐患,牙医治疗肯定是以保住牙髓为目标的。
这对母女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听他说完,也能接受这个治疗方案,很快就处理完了。
……
上午半天门诊结束后,苏妤低着头,面色也通红,没肯走。
周知行明白过来,一指门外笑吟吟的:“那师兄,我先去吃饭了。”
这个点,忙完的都去吃饭休息了,整层楼看起来都空荡荡的。
“等等。”
陈青安微抬下巴,示意他:“知行,你留下。”
周知行不情愿地动了动。他又不傻,看得出苏妤肯定是为上午的事,有话要跟陈师兄说,可他在这儿,苏妤不是更难为情么。
周知行是不懂,这有什么好说的——他们下实习犯的错,加在一块都能出一本书了。老师们说归说,冷脸归冷脸,但都会帮他们给圆回来的。
何况是自家师兄呢。
陈青安敲敲桌面:“……有什么说吧。”
苏妤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眼里似有水光闪烁——在师兄面前露怯,是她最不想的啊。
陈青安这就有些无奈了。
他尊重女性,但不代表他会偏袒师妹——他认为这种偏袒不是关心,反而是种歧视。
师妹做错了不说,只说师弟。
不就等于承认女孩子做的不如男生是正常的么?
太扯了。明明厉害的女医生比比皆是,性别它就不是问题。
“算了,”陈青安叹气,他也管不了了:“你们都去吃饭吧,我也要去了。”
“苏师妹。”
陈青安站起身,认真道:“我没有针对你。老师单独找你和冯师妹谈话的时候,也每次都挑工作时间,把办公室门打开。”
“这大中午空荡荡的,开门也没什么用。”
他笑了下,说:“我是个已婚人士,不管怎么说,请你理解。”
说完,陈青安自顾自拿了饭卡走了。
揉碎的是一腔不应许的芳心。
她仰慕了好久,芝兰玉树般的师兄。
苏妤难过地蜷着手指心想,师兄的妻子一定很幸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也和你没关系=-=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安苡 5瓶;打翻养乐多的猫、琚年 1瓶;
第7章
当然了,各人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
对钟盈和陈青安而言,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
才不约而同想起来,他们很早就约好今晚要出去的。
去国金买礼物。
国庆将至,说好和陈青安回他家,总不能空手去吧。
陈父倒是好解决。一则他比谁都有钱,什么都不缺,送礼就是个心意而已;二则,他心里很满意钟盈。
高知家庭出身,父母都是知名专家学者。自己学历高有见识,人更是一等一的美貌,这样的儿媳他是挑不出刺。
——唉,总之比他自己选妻子时的眼光高多了。
陈青安之前就告诉钟盈:“我爸看重你,你只要给点面子不空手去,他都开心。至于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家就更不用说,只要你人去,他们就开心的要命。至于我妈……”
关于陈青安的母亲,钟盈都不知道用什么词去形容。
每次提起她,陈青安都是默默叹气。
就连他那个四平八稳的兄长陈淳安也一样,相顾无言,然后冷场。
所以,陈青安顿了顿,在妻子面前也很坦诚:“你随便挑,反正挑什么她都不会满意的。”
钟盈:“……”
钟盈也不是那种卑微苦情,一心讨好公婆的贤惠小媳妇。陈青安敢这么说,她就敢这么做。
于是,这事儿转眼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
下午四点。
钟盈合上电脑和书本,告诉家政阿姨不用准备晚饭后,慢悠悠坐到了化妆镜前。
拉开妆台抽屉,罗列整齐、琳琅满目的口红眼影颊彩外壳,在午后阳光底下,散发着带着淡淡脂粉香气的精致光彩。
也是令许多年轻女孩子心动的光彩。
实际上,这只是钟盈藏品的一部分。
因为粉状盘易碎,搬家太困难,剩下不少还在她爸妈家里。
也算对起在美妆圈里,不少网友调侃她们是“远古众神”的说法了。
其实一开始,钟盈对这个分类方法是很抗拒的。她才二十四,被这么喊,仿佛生生老了十岁。但后来想想,也释然了。
所谓远古众神,实际上是……为爱发电时间特别长的意思。
钟盈第一次接触美妆是十七岁那年。
她念的师大附中国际部是有毕业舞会的,需要女孩子化妆穿礼服出席。
那时候,国内很多人对化妆还抱有偏见。大众普遍认为,只有明星或者姿容渐老的中年女性才应该化妆,年轻的女孩子素颜就很美。
而且也只能素颜。描眉画眼就是不学好,不安分的指向。
美妆圈在那时候有多小众,可想而知。
而且那年代就是敲破脑袋,也想象不到品牌方会纡尊降贵,和她们合作。
不仅没入账,还多了个如此“氪金”的爱好,背后必然是要有强力经济支撑的。
她们之中,一部分是生活阔绰的太太,一部分是高管白领之流的成功女性,当然还有不少是钟盈这样的。
白富美留学党。
早先气氛是真的好,连钟盈这种话不多的人,都结交了好几个基友兼同好。
因为不谈钱,她们那批出现的美妆博主,就是互转功课也不是为了什么数据流量,的确是抱着分享和圈地自萌的想法,用自己的体验给大家试错降低风险,给见不到实物的人更多参考,因此积累了很牢的粉丝基础。
她先前和陈青安说这段时,陈青安听了半晌,侧过脸反问她:
“所以你就真笔耕不辍,为爱发电了三四年?怪不得喜欢皮卡丘,还真是十万伏特啊。”
参不透。
她这执念怎么就不能匀一点到他身上呢。
“那是,”没想到,钟盈听见丝毫不恼,抿着唇笑笑:“纯属自我感动呀。”
在这点上,她从来都很感谢钟轼和顾秋容。不仅给了她经济自由,看她每年成箱的化妆品往回搬,也没说过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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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盈广为网友熟知,从小有名气到彻底火起来,是因为曾经美妆界最剑走偏锋的品牌,Su□□u。
Su□□u美丽的轴系列,以配色既文艺又天马行空,粉质清透温柔著称。
蜜茶,樱桦,香蔷薇,苍星这些美丽的名字,即使已经绝版,至今还在美妆界占有一席之地。因为到现在,仍然很难找到可以替代它风格的眼影。
想当年钟盈的火,也真是持美行凶。
纯论技术,她虽然喜欢钻研,但美院功底的大神自然比不过;论制图,水平差不多中上,性格也不是明艳外向那一挂。
她的长处除了在眼影和唇妆及整个面部的色调配合上很有灵感,能拿捏分寸,把风格控制的刚刚好之外——
Iphone原生相机出图,钟盈更偏爱纯粹的日光,清晨午后傍晚都可以。
没有过分修饰的皮肤状态,也没有被调的偏色的妆容,这种过分真实的美,对人的冲击力更大。
但还有人说她的图假。
得益于后来微博可以发live photo动态照片,一颦一笑的瞬间都可以捕捉。
终于没人说她这个了,但各种新的质疑也接踵而来。
有说她的脸清冷又娇媚,这种长相不是好女孩有的,简直不安于室,克夫的。
钟盈很没心没肺看笑了。
还有人这样费尽心思夸她呢。
总之,做博主时间久了,有苦也有乐,自然会练的百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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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盈正对镜描着眉,一旁的手机就开始疯狂振动起来,一连四五条微信进来。
点开看,是她的二次元好基友程云暮,给她发的截图。
“美妆圈爆料:和某知名品牌PR聚餐时谈起,远古众神中那位以颜值高家境好,粉丝说没黑料的留学白富美,最近辞职了,清高人设肯定站不住,怕是会多很多推广,各位等着看吧。”
“拜托,这是哪家的PR啊?表面一口一个亲爱的,又寄贺卡又送花的,背后出去爆料,有没有点职业道德。”
“不行不行!”姜云暮显然出离了愤怒,一个语音打过来:“你赶紧去澄清下,还能让她占便宜?”
钟盈对着光,细致描好眉尾,满口答应:“好好,我想一想,明天就澄清。让我先把这个妆画好出门,不然就要赶上晚高峰啦。”
“其实这消息根本不是从PR那边传出来的,我跟她们说这个干嘛。总之,总之!等我回来再讲,真的赶时间。”
从前没空理的头绪,从今起这段时间,她都会理个明明白白。
姜云暮没好气:“你这是急着去见情郎啊?”
“嗯?”她尾音淡淡娇慵地上扬,笑起来:“你还别说,真是我情郎,还是合法的。”
“宝贝,我其实一直有个问题。”
女大学生姜云暮语气正经:“你这么娇,你老公的肾透支了吗?我听说医生工作压力本来就大,容易秃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