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A大的一瞬间, 傅棠舟怔了一秒。
他轻嗤, 这小子真跑去上课了?
他默不作声地摁灭屏幕,说:“我有点儿事,下次约。”
看上去,对方手里并没有对他有价值的信息。
资管新规落地后, 资本市场悄然经历着一场寒冬。
主要出资方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各大母基金亦是捉襟见肘。
整个这个市场就那么大,谁都想分一杯羹,从本质上说,所有投资机构都是竞争对手。
像升幂资本这种规模的投资机构, 日子稍微好点儿。
但寻找、打探、接触各类投资人,依旧是不可掉以轻心的一环。
这家茶室位于海淀,傅棠舟取了车,想着顺道跑一趟把那小子捎上。
车开上路后,周围景致愈发眼熟起来,某些回忆不经意间浮上心头。
一年之间,傅棠舟在这条路上奔波过多次。
有时候去接她,有时候去送她。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去A大接人——但不是她。
傅棠舟的方向感很好,北京城那么大,那么多条路,只要他走过一次,便能记得一清二楚。
对于A大校园的路,他也了如指掌。
曾经,有那么几次,他会把车开进校园等她。
顾新橙这个女孩儿挺奇怪,他每次来楼下接她,她都不高兴,说什么:“被人家看见影响不好。”
傅棠舟问:“有什么影响不好的?”
她又不肯说,意外的固执。
顾新橙那点儿谨小慎微的心思傅棠舟也不是不能理解,可他觉得没必要避讳。
她并不随便,反而挺爱惜自己的羽毛。
想想也可笑,不知道她当初哪来的勇气就这么跟他走了,也不怕他是个坏人。
A大校门在夜色中逐渐清晰,今天是周末,学生们三五成群地结伴走出校园,一路欢声笑语。 傅棠舟将车开进学校,路过女生宿舍楼下,他下意识地松了些油门,往车窗外瞥去。
这里向来是校园情侣的宝地,尤其是到了晚上,格外热闹。
昏黄的灯光下,好多小情侣在这里卿卿我我、难舍难分。
曾经他觉得这挺幼稚,小孩子过家家。
现在竟有点儿眼热,起码人家身边有个人陪。
看了一圈,并没有那个身影。
他蓦地自嘲,升上车窗。
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安心。
车再往前开,一个不大的停车场映入眼帘。
车内的和田玉坠穗子轻摇慢晃,傅棠舟的眸色暗了暗。
去年十二月初,他特地送顾新橙去考CFA,考完还带她去吃饭。
她说她考得不错,可那顿饭她没吃多少,似乎心情不太好,
临走的时候连例行的告别吻都忘了。
这可能和他接的那个电话有关。
他妈这人就这样,只要不顺着她的心意来,一定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他要是不答应,能从天黑说到天亮。
那些话听听就得了,怎么能当真呢?
果然是小孩儿。
后来那个叫窦婕的女孩儿主动加他微信,他不能驳人家面子。
起码看在窦叔叔的面子上,不能。
至于别的,傅棠舟没想太多——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也没人能勉强得了他。
现在想想,也不知道顾新橙CFA考试通过了没?
罢了,不想了。
关他什么事。
林云飞说他在A大经管楼,好像就是顾新橙在的那个学院。
傅棠舟没看导航,将车拐到下一个路口。
经管楼下有一个大型停车场,里面不乏各类豪车。
这个学院称得上是整座A大最精致最功利的学院,怎么会教出一个顾新橙呢?
上次傅棠舟给她买的那堆东西,她一样都不要,就那么走了,走得义无反顾。
有那么一瞬间,傅棠舟觉得,女人虚荣一点儿并不是坏事。
起码他不缺钱,那些女人不会像顾新橙一样,擅作主张离开他。
傅棠舟在停车场找了个空位停下车,他降下车窗通风,慢悠悠地点了一支烟,才给林云飞发消息。
说来,他最近烟抽得有点儿多。
这样不好,可就是没法儿控制。
他也想戒掉,可就是戒不掉。
【傅棠舟:我到了,你人呢?】
放下手机的一瞬间,傅棠舟从车窗里瞥见几个人从经管楼的大门里走出来。
依他来看,应当是一些公司管理层人员,来这儿上课的。
有时候,光是看一个人说话走路,就能读出很多信息。
比如说,顾新橙一张口,就会暴露她来自南方。
她一直坚信她讲的是标准普通话,可她不知道,她偶尔前后鼻音不分,把“明天”说成“民天”,把“晴天”说成“秦天”。
傅棠舟没提醒过她,她那点儿南方口音在他听来,挺可爱的。
想到这里,傅棠舟掸了掸烟灰,又抽了一口烟。
今天来A大,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这些天他一直在工作,他以为他已经忘了她。
没想到,毫无防备地又被抓了一道。
他决定不去想。
傅棠舟再次抬起眼睫,在那堆高管中意外发现一抹俏丽的身影。
她走起路来和那些人明显不同,一看就知是个年轻女孩儿。
她把长发梳起来,扎成马尾,灰色的西装套裙下是笔直纤细的腿。
那双腿他再熟悉不过了。
除了顾新橙,不可能是别人。
他曾在夜里,无数次抬起她的腿,褪去她的衣裙,将她覆于身下,听她叫他的名字。
小猫爪儿似的,踩在心头。
傅棠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和那些人在说话,眼睛一弯,笑了起来,像小月亮一样。
天色已暗,可他还是能看见她的肌肤,白得赛雪。
她以前也经常对着他笑,可是后来……傅棠舟揉了下眉心,感觉很久没见她开心地笑过了。
她跟他在一块儿,过得不愉快吗?
她和那群人告别后,继续往前走,碰上一个男生。
那人穿着白衬衫,长得高大挺拔。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肩并肩往前走。
……是来接她的吗?
忽然,她手里抱着的纸张滑落到地上。
她想蹲下身去捡,那个男生已经先他一步弯腰替她捡了起来,把东西递给她的时候,两人的手还有意无意地碰到了一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而傅棠舟长久地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像。
少男少女谈笑风生的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到刺痛了他的眼睛。
傅棠舟倏然间情绪翻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默默收紧。
她竟然和别的男人一起走,还对着那个男人笑?
她已经不在乎他了吗?这才多久?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傅哥,你怎么把车停这儿了?”林云飞聒噪的嗓门响起,“害我找了好半天!”
他嘟嘟哝哝地拉开后车门坐进去,下意识地往前座一看,发现是空的,便问道:“傅哥,你怎么没叫顾妹妹一块儿来啊?”
傅棠舟掐了烟,面无表情道:“你有事儿?”
林云飞说:“我没事儿啊,我想着你亲自来A大一趟,怎么也得带人去吃个饭吧?顾妹妹今天工作了一天,多辛苦啊,你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家。”
傅棠舟:“……”
他再次看了眼车窗外,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人影都没有。
傅棠舟默不作声地发动了汽车,把车往校外开,问:“我给你捎到哪儿?”
林云飞说:“我回我酒吧啊。”
“你车怎么了?”
“我哪儿知道,钥匙坏了,回头我让人来瞧瞧。”
傅棠舟开着车,林云飞嘴巴一刻也闲不下来:“傅哥,你说今儿个是不是巧了?我来上课,顾妹妹居然是我们班级的助教!”
傅棠舟:“……”
“她往教室里一站,我看咱班有些男的,眼睛都直了,一直盯着她瞧。”林云飞啧啧说道,“傅哥,你可得把顾妹妹给看紧了。”
“哎,你说你也是。大周末的,不带顾妹妹出去约会,让人家在学校当什么助教啊!”林云飞惋惜道,“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傅棠舟:“……别乱用成语。”
傅棠舟踩着油门,一路开到A大门口。
林云飞四下看了看,说:“傅哥,再开出去了。你真不叫上顾妹妹一起啊?我还寻思着咱们仨一块儿去吃个饭呢!我知道朝外大街有家新开的餐厅,挺不错的,一会儿就去那儿,我请。”
傅棠舟不减车速,交了停车费,出了校门。
林云飞越来越纳闷:“哎,傅哥,你今儿怎么回事?怎么闷声不吭的?”
“算了算了,我还是亲自发消息问问顾妹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话还没有说完,傅棠舟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林云飞差点在后座栽倒。
林云飞:“傅哥,你这车怎么开——”
傅棠舟:“你下去。”
林云飞:“下去干嘛?”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的打开车门下去了。
车门一关上,傅棠舟瞥他一眼,冷冷说道:“你自己回去吧。”
然后油门一踩,扬长而去,留下呆若木鸡的林云飞。
作者有话要说: 林云飞:精准扎刀,刀刀入心。
明天周六夹子,周五不更新!18.19剧情重写了,可以看一下。
周六晚上11点后更肥章,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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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发
作者有话要说: 18 19 老读者回去重看一下 谢谢
Chapter 20
今夜月色不错。
浑圆饱满的月亮像一盏小桔灯, 悬挂在苍蓝的穹顶之上。
经管楼下植了几丛翠竹,清风一吹,飒飒作响。
“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联系我, 我会和项目中心的老师沟通。”
“麻烦你了。”
“不麻烦,分内的事。”
“我们有事, 先走了。”
“嗯,明天见。”
顾新橙和班上几位学员道别后, 独自一人抱着东西往宿舍的方向走。
今天她本打算在教室里写毕业论文, 可她听老师讲了一会儿课,便入了迷。
本科课堂上主要教的是理论知识,而这类课堂讲的是商业案例和实践应用。
A大经管学院作为国内商科首屈一指的学院, 会和许多企业合作进行案例研究。
本校的案例库不光紧跟时代潮流, 而且高瞻远瞩。
顾新橙不禁想, 难怪有人愿意花十万元来学习。
且不论价位是否合理, 课程质量真不水, 满满全是干货,授课的也都是学院王牌教授。
可惜林云飞不懂得珍惜,在这么好的课上睡大觉,真是暴殄天物。
想到这里, 顾新橙莫名牵了下嘴角——像是小孩偷吃了糖果一样。
晚风轻抚她的发丝,马尾辫随着脚步一摇一晃。
顾新橙往前走了两步,意外瞧见路边立着个熟人。
是她的学长,季成然。
季成然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右肩斜挂一只黑色书包。衣角松松塞在牛仔裤里, 衬得他腰窄腿长,分外挺拔。
他戴着耳机,似乎在和人聊微信语音。
季成然注意到她,扯了耳机,主动打了个招呼:“哎,是你啊。”
“社长,”顾新橙说,“你来我们学院做什么?”
季成然笑笑,说:“我过来找人。你去哪儿?”
顾新橙:“我回宿舍。”
季成然:“咱俩顺路。”
季成然是信息学院的研究生,比顾新橙高出一级,两人相识是在麻将社。
说来,A大以前没有麻将社,校方禁止设立棋牌游戏类社团。
等到季成然上大学时,他把麻将包装成了一种高大上的博弈艺术,甚至扬言要带领社员研究麻将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