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舟注意到了,问她:“你笑什么?”
“她以前也说我们那届是她带过最差劲的。”顾新橙解释道。
这句话是老师的口头禅吧?
傅棠舟:“巧了,我老师也说过这话。”
顾新橙:“……”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老师。
“其实我们那届一点儿也不差劲,高考成绩一出来,老师都笑开花了。”顾新橙说,“我们班级考了两个全省前十名,还不算——”
还不算被保送的学神江司辰。
傅棠舟随口一问:“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顾新橙自信满满地说:“423分。”
傅棠舟:“……你怎么上的A大?”
在北京也不可能出现那么荒唐的分数吧?
“我们省满分才480。”
这些顾新橙她不知道跟人解释过多少次,她不是偏远地区的考生,她这个分数可是地狱高考模式下的全省理科前十。
两人认识三年多,竟然第一次聊起这个话题,可见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共同话题。
傅棠舟笑了一下,又问:“那A大和B大有没有为了抢你打起来?”
她听出了傅棠舟话里揶揄的意思,脑子里忽然有了画面——A大和B大的招生组组长在打架,而她在旁边说:“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有些好笑,又有些羞耻。
顾新橙一本正经地说:“A大打电话说专业随便选,我就答应了。”
高考成绩出来之前,他们就打了电话,当时顾新橙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B大的电话打迟了一步,只能憾然离场。
傅棠舟似叹非叹道:“你还挺抢手啊。”
悠悠的口吻,像是在说这件事,又像是在说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傅狗:挺抢手,难追啊T-T
--
☆、晋江文学城独发
Chapter 58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 来到教学楼后的景观园。
这儿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两人踏上小木桥,鞋子踩上去, 嘎吱作响,惊走池底的锦鲤。
正值冬末春初之际, 池塘里浮着一层极薄的冰。冰面已破碎,呈现不规则的形状。
冬日的阳光将一切拉得很长, 比如影子, 比如时间,比如回忆。
顾新橙以前上高中时,吃完晚饭, 经常会和同桌来这里喂鱼。这些锦鲤什么都吃, 她最常喂的是雪饼。
小卖部在不远处, 正在开门营业, 她去买了一袋雪饼。
她拎着袋子往回走, 看见傅棠舟靠在木桥边,胳膊肘杵在栏杆上,长腿交叠着,目光懒散地停在池塘边生出绿意的柳树上。
说是让顾新橙陪他来转转, 实际上更像是他陪顾新橙回母校看看。
顾新橙拆开一小袋雪饼,她咬了一口,又甜又脆,雪饼上留下一个月牙般的咬痕。
这种小零食她从小吃到大,一直吃不腻。她最爱上面白色糖霜的滋味。
她掰了一小块, 揉成几瓣丢进池塘里。
一只红色的锦鲤摆着尾巴游过来,鱼身上浮,嘴巴一张,吞了下去。
桥下逐渐聚集了五颜六色的锦鲤,它们游来游去,在等待下一次机会。
“你这么喂鱼?”傅棠舟说。
“不这么喂,那怎么喂?”顾新橙问。
傅棠舟身上将小袋中另一块雪饼拿了出来,说:“像这样喂。”
这块雪饼被他整个儿丢了出去,在空中飞行了好一段,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到了池塘正中央的水面上,好似一轮皎洁的月影倒映在水里。
顾新橙惊讶:“这……鱼吃不下吧?
傅棠舟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浅笑,说:“看好了。”
一只离群的锦鲤发现了雪饼。它拼命去啄,却将它越啄越远。
很快,其他锦鲤像鲨鱼闻着血腥味一样浩浩荡荡地游来。
鱼群围着雪饼,你一口,我一口,疯狂地撕咬,水面上翻起白色的水花。
整个池子的锦鲤都聚集在此,激烈地争夺雪饼。还是体型大的鱼占上风,小鱼基本没有下嘴的机会。
短短一分钟,这块雪饼被分食得干干净净,连残渣都不剩。
鱼群再度散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幅画面像一种变相的饥饿游戏,刺激着顾新橙的眼球。
她没想到,素日里悠闲自在的锦鲤,竟也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自然界的法则向来如此,弱肉强食。
人为饲养让锦鲤看上去变得温顺,却抹杀不了这种夺食的天性。
“这样快多了。”傅棠舟侧过身看她,眼底有冷冽幽深的光。
一阵冷风卷过他的西服下摆,迎风玉立,衣袂翩翩。
不知为何,他喂个鱼都能喂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
仿佛睥睨天下的帝王,施舍一点小恩小惠,然后隔岸观火,冷眼看厮杀不止的众生相。
顾新橙敛下眼睫,压下一阵莫名的心悸。
她好奇另外一件事,问:“你怎么能扔那么远?”
雪饼很轻,从这儿到池塘中央,距离不近,能丢出那么远委实需要点儿技巧。
傅棠舟问她:“玩过飞盘吗?”
顾新橙摇头。
傅棠舟从她怀中的袋子里又拿了一小袋雪饼,拆开。他说:“我教你?”
顾新橙:“……不用。”
她对学扔飞盘没有太大兴致。
傅棠舟没坚持,他飞快地把这两块雪饼扔出去,一块更比一块远。
鱼群再度陷入疯狂,池塘最后一点浮冰都被搅碎了——看来他小时候没少玩这种游戏。
傅棠舟若有所思地看着池面的碎冰,问:“你们冬天溜冰吗?”
顾新橙思忖片刻,说:“在商场里溜过旱冰。”
傅棠舟回忆:“我爷爷以前住在什刹海附近,小的时候,到了冬天,我会在那儿溜冰。”
顾新橙微讶:“直接在湖面上么?”
他说的是溜冰这件事,却在不经意间提到了他爷爷。
如果顾新橙没记错,这是傅棠舟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他的家人。
“嗯,”傅棠舟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冬天什刹海结的冰有这么厚。”
这种冬季项目是北方孩子才能体会的,而南方孩子……
顾新橙望着眼前的小池塘,这怎么也不像能溜冰的样子。即使在数九寒冬的天气里,冰面的厚度也难以支持人的重量。
“现在什刹海还能溜冰吗?”顾新橙问。
“现在不行,天回暖了,”傅棠舟说,“想去的话,得等明年。”
顾新橙不说话,他又问:“你想去?”
顾新橙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傅棠舟大她六岁,在她眼里,他成熟且强大。
她认识他时,他二十六岁了,她从没有想象过傅棠舟小时候的模样。
小男孩或多或少都有些调皮吧,她猜测。
两人走下小木桥,向操场的方向走去。脚步声惊到了怕人的流浪猫,它一溜烟钻了灌木丛里。
操场上的红旗在猎猎寒风中飘扬,旗杆的影子直愣愣地横在水泥地面上。
每逢星期一,学校会召集全体学生在操场上开晨会。
高中三年很辛苦,却也是顾新橙生命里目标最明确的三年。
考上心仪的大学之后,她反而变得迷茫起来。
多年夙愿成真,一时之间失去了下一个目标,她像一只迷航的小舟,漫无目的地在大海上漂流。为爱情而彷徨,为未来而彷徨。
还好,她现在驶回了正常的航道。
椭圆形塑胶跑道中央的草坪覆了一层白色薄膜,仿佛落了一大片雪。
两人沿着跑道,边走边聊。
“你怎么会有投资学校的打算?”
“你听没听过一句话?”
“什么?”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
听是听过,可她不认为傅棠舟会有这样的情怀。顾新橙没多问,他怎么投资,跟她无关。
既然提到投资,傅棠舟说:“你们公司下轮融资计划是三月启动?”
“按计划是这样。”顾新橙踢走跑道上的一块小石子,石子滚了几圈,没了踪迹。
“想好了吗?”
“10%左右吧,具体融资额得看评估结果。”
顾新橙心里有一个期望值,一千五百万。要达成这个目标,意味着公司估值要有一亿五千万。
她目前占25%的股份,纵使股权被稀释,也至少能占三千万左右。
她忽然觉得讽刺,身家三千万,谁能猜到她连三万存款都没有呢?
“低于一千五百万,得多掂量。”傅棠舟淡道,他的想法和顾新橙不谋而合。
“嗯,我心里有数。”顾新橙说。
融资这个名词似乎总和诈骗脱不了干系,各大PE/VC机构搞私募投资,更像是在玩一种击鼓传花的游戏。
好多创业公司的卖点就是一个概念,等到这个概念被市场戳破了华丽的外衣,膨胀的泡沫会迅速破灭。
这种公司一般活到B轮C轮就会爆雷,到时候倒霉的是当时持股的投资者。
投资机构争取在高位退出,找到接盘侠,然后坐收渔利。
这个游戏如果能玩到公司上市那一天,接盘侠就是全体股民——当然,这很困难。真能做上市的公司,多多少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如果创业者抱着捞一笔的心态来做公司,那么公司很难长远。
而顾新橙不那么想,她想要做一个真正有价值的创业公司。
致成科技的人工智能不是一个概念,更不是给投资人画的大饼,而是把人工智能应用到实处去,改善人类的生活方式。
顾新橙之所以选择这条创业道路,是因为她相信人工智能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X中占地面积不小,实打实地逛完一圈,得要一两个小时。
不知不觉间,两人重新回到了校门口。
傅棠舟给于修发消息,五分钟后,他的车被开到了校门口。
这车是一辆低调的奔驰,上的是沪牌,顾新橙以前没有见过。
关吉降下车窗和顾新橙打招呼:“老板,这就逛完啦?”
顾新橙拢了下头发,说:“嗯,也没什么可逛的。”
傅棠舟单手拉开后车门,示意顾新橙先上。
她将靠枕搁到膝盖上,往内侧挪动,给他留下空位。
于修瞥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人影,问:“傅总,今天回上海吗?”
傅棠舟将车门关上,说:“不了。”
“那我现在给您订酒店。”
“嗯。”
“顾总有什么建议吗?”于修对订酒店这种事情应当是轻车熟路,这问题显得多此一举。
顾新橙刚坐定,正在整理裙摆,被问到这个,顿时有点儿懵。
“您是无锡本地人,应该比较了解。”
“酒店……我真不了解。”
“也对,本地人平时都住家里。”
“有几家五星级酒店,可以挑一挑……”顾新橙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哦,有一家凯悦。”
傅棠舟听见这话,眉梢轻抬。
于修明知故问:“傅总,这家可以么?”
傅棠舟微微颔首,偏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致,嘴角不经意间扯了一下。
她还记得他的喜好。
关吉问:“老板,我也住那儿吗?”
顾新橙用公事化的口吻说:“公司对差旅费有明文规定,酒店报销上限是三百。”
言下之意,关吉要是愿意多掏钱补上凯悦的房费,她不会拦着。
傅棠舟揶揄道:“这么勤俭持家?”
顾新橙叹息:“没办法,穷啊。”
傅棠舟眼底有一抹戏谑的神色,他说:“这是在跟我要钱?”
顾新橙:“……”
她脸色稍红,没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