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喉头动了动,移开视线,脑子里头控制不住的全是方才看到的。
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骂自己龌龊,坐起来捏着书册看。
看了阵实在是看不进去,林珩止心烦意乱的翻了身躺下狠狠亲了口沈姝颜的脸,然后将人的衣领迫切又小心的拢紧。
次日休沐,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一直到用过早饭都没有停息。
林珩止见沈姝颜情绪恹恹的,带着她到了书房。
林珩止坐在案几前研好磨,瞧着四处溜达的沈姝颜,笑着唤她:“过来,陪你练字。”
沈姝颜的字小巧玲珑,看着着实养眼。
他将沈姝颜抱在怀里,顾及着她的肚子,只能稍微侧着坐。
沈姝颜捏着笔杆,垂眸将笔尖慢慢落下,线条流畅,“林珩止”三字映入眼帘。
林珩止轻笑,他伸手覆住沈姝颜的手背,一笔一划写字。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沈姝颜轻声念,她侧脸弧度清丽。
笑着回眸道:“我还记得当初我与四姐姐便说过这句。”
林珩止盯着她的眼眸沉沉,莫名又想到了昨夜看到的那一幕,指腹轻轻摩擦着沈姝颜的手背,他喉头滚动,下意识收回视线,握紧她的手继续写字。
沈姝颜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人的不对劲,抿着唇角思绪涣散。
她跟不上,林珩止轻轻皱眉:“想什么呢?”
沈姝颜回头,瞧着他的眼睛犹疑未定,正准备开口时,却看见眼前这人眼底闪过她熟悉的情愫。下一刻,林珩止谨慎小心的将她抱着转了身子,右手抵在她的腰/身与桌沿中间,倾身过来吻住她的唇。
沈姝颜肩头轻颤,她迷茫的睁开眼,抬手抵住林珩止的肩膀,又羞又恼:“这可是在书房呢。”
“嗯。”林珩止松开她的唇,盯着沈姝颜的肚子道:“小家伙,真会折腾人。”
被他逗得轻笑,沈姝颜抬起含着水光的眼望他,林珩止险些没崩住,他眼中墨色愈浓,沈姝颜赶紧转回身子道:“我们继续练字吧。”
林珩止低笑,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可你这么不专心,那便罚你写为夫的名字百遍可好?”
沈姝颜耳廓通红,舌尖发麻。
生怕他再做出别的事情来,赶紧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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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头的几个月,沈姝颜情绪起伏过大。
冬日里看见养的花儿枯死,她掉几颗眼泪,春日里下起雨,她站在窗边呜呜咽咽抽泣。
这都不算什么,叫林珩止崩溃的是,有时朝中事情过于繁忙,夜里他睡得熟,半夜惊醒怀里没了人,摸索着去找时,才发现沈姝颜根本不在床上。
自从沈姝颜怀孕后,夜里屋子里多少都是要亮一两盏灯,怕出了事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林珩止刚穿上鞋子下床,就看见沈姝颜抱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软榻上无声哭着。
他并非是嫌麻烦,而是怕沈姝颜这样会伤及自己。
有好几次带着她进宫去陪皇上用膳,吃着吃着在桌上就哭了起来,他当时手足无措,反倒是皇上稳得住,安慰几句将人哄住。
直到问起林珩止才知道,原来当初沈皇后怀孕时,也是如此。
一整个孕期沈姝颜都没有过上一天的安生日子,沈姝颜生辰那日,没请外宾,全是相熟的人。
林珩止将鱼肉里的刺挑干净,送进沈姝颜嘴里,她刚咽下,就感觉小腹一阵坠痛。
当时还是沈今朝最先反应过来,“六妹妹莫不是要生了吧?”
算算日子,已经九个月了。
接生婆与太医都在屋子里候着,烧热水的、换水的丫鬟,一切都有条不紊。
唯有按着太阳穴靠在长廊下柱子上的林珩止,他眉心紧拧,浑身都泛着散不开的戾气。
旬砚经历过这事情,前去安抚了几句,反倒是叫他更紧张。
林珩止攥着手指,他后背的衣衫几乎被汗水打湿,时间越久,外头的人越是焦灼。
听着里头沈姝颜从撕心裂肺的痛呼变成奄奄一息的挣扎,林珩止突然站起身,快步往里走。
他等不了了,他得去陪着沈姝颜。
韩氏一把拦住他的胳膊,“止儿,你不能进去!”
“母亲!”林珩止眼睛充血,他牙关颤抖:“不要跟我说什么不吉利,我不怕。这一生要是没了她,我该怎么活下去。”
时间已经长达近三个时辰,就连宫里的皇上皇后都已惊动,长孙璟与长孙翎一前一后都赶来了公主府。
他抬手挥开韩氏的手,大步流星入了屋子。
夜莺几人看见林珩止进来,都静了一瞬,屋子里全是血腥味,林珩止毫不在意旁人眼光,缓好情绪半蹲半跪在沈姝颜跟前。
他握着沈姝颜的手指,用帕子细细给她擦着汗:“姝颜,听得到我说话吗?”
沈姝颜虚弱的抬起眼,她气息微弱:“保孩子……珩止……保孩子……”
“沈姝颜!”林珩止没有回应她,他眼角沁出泪,咬牙切齿,“你给我听清楚了,我要这个孩子,我也要你。”
时间太过漫长,外头的人等的心急,沈姝颜嘴里以防伤到舌头的东西不知落到哪里,林珩止看着她又要去咬已经破了的唇角,他什么也没想,伸出自己的手指横放进她嘴里。
孩子迟迟出不来,太医半跪在一旁吓得心惊胆战。
听着沈姝颜的痛呼一声比一声虚弱,林珩止哑着声音对她说:“姝颜,你忘了还要陪我走完这一生的吗?”
“坚持住好不好?”
沈姝颜已经没了知觉,她满脑子都是这些年来走马观花的场景,被林珩止的声音唤醒,沈姝颜轻轻换气,喘过几下,忽然用力。
接生婆喜极而泣:“快,看见了,殿下再使把劲儿。”
林珩止将她的手放在嘴边,颤抖着亲吻。
沈姝颜闭上眼睛,屋子里传出一声孩子的啼哭。
这一觉,沈姝颜睡了整整三日。
期间太医的衣领被林珩止拎了又拎,直到第三日下午,夜莺刚送走太医,就看见沈姝颜睁开了眼睛。
她睡得太久,眼睛里头一片血丝。
瞧着猛然落泪的夜莺,四处看了看:“孩子呢?”
“孩子睡着呢,乳母在偏屋照看着。”夜莺斟了杯温水,轻轻蘸了些给她润嘴,“您要起来坐坐吗?”
沈姝颜摇摇头,“林珩止呢?”
夜莺抿着嘴低声笑,想了想还是说:“方才公子照看小公子时,被尿了一身,眼下怕是在换衣裳呢。”
沈姝颜也跟着笑,那地方有些撕裂,眼下扯到伤口,疼的到抽气。
夜里,林珩止给她上了药,抱着沈姝颜道:“吓死我了,咱们以后不生了。”
沈姝颜攥着他的指尖,忽然发问:“珩止,若是我就这么没了,你……”
“那我就去陪你。”
林珩止摸摸她清瘦的脸,道:“现在想想都还是后怕,若是你真的不在了,我就去陪你,上天也好,下地狱也好我都陪你。”
沈姝颜有些倦了,半眯着眼睛笑着道:“那我一定要少喝些孟婆汤,免得来世忘了你。”
“不怕。”林珩止低头亲亲她的嘴角,“我会记得你,不管什么时候。”
沈姝颜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林珩止却仍旧庆幸的红了眼眶。
亲遍她的手指,半掩面缓和情绪。
曾经所有人都说他心有白月光,但林珩止从未承认过,可事到如今,他无数次看着沈姝颜,才发现不得不承认的是,眼前这个人,早已经化为他心头一颗祛不掉的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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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下林霂深后,沈姝颜在阴雨天气下时常偏头痛。
林霂深五岁那年盛夏,沈姝颜为他崴伤了脚,太医检查后说伤了骨,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那是林霂深第一次见林珩止发怒。
往日这孩子如何皮林珩止从不会责骂,毕竟小孩子天性,但今日沈姝颜伤了脚,他着实动了怒。沈姝颜爱子,舍不得林霂深受一点委屈,趁着她午睡,林珩止罚林霂深在书房里抄了许久的书,直到沈姝颜醒来,他才叫起林霂深。
成婚之后,林珩止的脾性旁人愈发捉摸不透,京中人都知,林珩止手段狠,战场杀伐果断,唯一的软肋便是那嘉和公主,他的小妻子。
这日夜里,林霂深给沈姝颜道歉。
沈姝颜诧异,“怎么想起给母亲道歉了呀?”
“父亲说了,咱们家里母亲永远都是第一位,今天我叫您受了伤,是儿子不对,以后不会了。”林霂深委屈的握着她的手,颤颤巍巍的像个小媳妇。
沈姝颜高兴的很,觉得他懂事了不少。
夜里抱着林珩止说起这事情,林珩止淡淡应声:“他现在大了,也该学着叫他自己成长,你就少操些心,把给我的那份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五年了,还不够啊。”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醋意与艳羡,沈姝颜笑的红了眼睛。
捏捏他的胳膊,见林珩止看了过来,她才涨红脸开口:“要不要呀?”
林珩止失笑,起身灭了灯。
次年四月,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沈姝颜又平安诞下一子。
这一胎是沈姝颜磨烂了嘴皮才叫林珩止答应的,林霂深时常说起别人都有兄弟姐妹,就他是一个人。
沈姝颜觉得他孤单,才起了这心思。
本以为会是个女儿,却不曾想又是个儿子。
林珩止见这一胎不像林霂深那般折腾,倒也对老二的成见少了些。
老二起名叫林霂琰。
林珩止嫌麻烦,本打算就叫林霂书,可谁知沈姝颜非但不愿意,还要说三胎女儿叫林霂书。
这年沈姝颜二十一,林珩止二十四。
他们成婚第六年,林珩止应了当年对她的承诺,沈姝颜永远都是他的小姑娘。
是夜。
林珩止看着木摇篮里熟睡的林霂琰,折回被窝吻了吻沈姝颜的眼皮。
刚躺下,这人就熟稔的翻身钻进他怀里。
林珩止无声浅笑,伸手抱紧她。
他曾经年少时,幼稚的以为这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
后来他想过许久,自己到底是何时喜欢上沈姝颜的。
大抵是那年,旬阳王刺杀先帝,她的身影在眼前闪过,自那以后她便住进了自己那颗心。
他曾负过她一次,今生的余下几十载,便拿来偿还吧。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正文全订读者留言,明日评论区掉落红包~
写下正文完这几个字,心里空落落的,觉得失去了一些东西,但是也收获了很多。你们的名字我都有记下,未来日子漫漫,希望你们都能遇见你们的林珩止,免你们痛,免你们苦,愿你们安好~
番外明日持续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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