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能想象等下见到虞怜的场景,她一定会不顾周围人的异样目光朝他扑过来,还会亲密地唤着他“凌霄哥哥”,他真的对虞怜的一言一行厌倦至极。
“快派人去问问,怜姐儿怎么还没过来,这礼物是皇后娘娘亲自准备的,就算是忙也得来亲自谢恩。”虞氏陪着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实则是在贬低虞怜不知礼数。
虞怜此时急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过的,可是她一想到前世那个男人冷漠而决然的眼神,心里的那股恨意忍不住的翻涌。
“姑娘,前厅那边又派人来催了。”步兰急匆匆地走进来提醒自家小姐,就看到她像只无头苍蝇乱转。
虞怜看了看墙上的西洋钟,再拖下去老太太怕是会惹怒老太太,她今日上午不顾镇国公府的声誉,将此事闹得众人皆知,老太太不会轻易了结此事的。
思及于此,虞怜定了定心神,冲着步兰点了点头,正要走出门口,就听大声道:“姑娘,您不换衣裙吗?”
以往只要太子殿下一来,虞怜定是会盛装打扮,就差将过年的礼服穿上去了。
虞怜闻言愣了愣,她看着衣柜内一排排为得太子的喜爱所定制的衣裙,朱唇未勾,眼底尽是嘲讽。
“没必要了。”虞怜轻飘飘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走出院子,步兰一脸疑惑,但看着自家小姐阴沉的脸,她到底是不敢多问。
不过半刻钟,虞怜就到了前厅,她远远就看到那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人,他还是同前世一样,除了眉间的些许稚气,依旧是一张死人脸。
“二小姐来了。”站在门口的丫鬟通报了一声,厅内的老太太看着姗姗来迟的虞怜,心里松了一口气。
虞怜顶着前厅众人的目光进了厅内,她随意环视了周围,就看到臧凌霄坐在一旁,虞怜极力压下心里的恨意,低着头朝臧凌霄行了一礼,柔声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臧凌霄看着眼前身着素色襦裙的少女朝他行了标准的谢礼,音色软糯温和,她没有叫他“凌霄哥哥”,也没有对他笑,而是看也不看他,起身就走到了虞老太太身旁。
这前厅内的空气突然一窒,众人皆没有想到虞怜是此种反应,特别老太太和虞氏,她们从未见过虞怜如此大家闺秀的模样。
“怜姐儿可是生气了?”虞氏看着乖巧地站在一旁的,虞怜,忍不住轻声笑道,她看着虞怜的做派,自然以为虞怜因太子殿下在她病中从未派人看望过她而心中有气。
虞怜闻言看向虞氏,她自然是知晓虞氏心中所想,毕竟以前的她对臧凌霄极为热情,整个京都的人都知晓她喜欢臧凌霄。
“生气?为何我会生气?”虞怜佯装不解看向虞氏,既然她决定这一世要远离皇家,那她就不能和臧凌霄有任何瓜葛。
所以,忘了他最好,就算他如鲠在喉,但只要不去想,不去在意,岁月会冲淡他在她心里的模样。
“怜姐儿,不是婶娘多嘴,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你病中太子殿下没来看你,也是情理之中。”虞氏说罢慈祥地看着虞怜,眼底皆是了然。
臧凌霄闻言,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婶娘说笑了,我和太子殿下并无任何关系,为何会因太子殿下没来看望我而生气呢,婶娘如此说置我于何地?。”虞怜说出这番话时,紧张地手心直冒汗,毕竟她还是头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说谎。
“怜姐儿,不得无礼,给太子殿下道歉!”虞怜话音一落,老太太便轻声斥责道,她虽然对太子殿下和虞怜的亲事乐见其成,但不代表她会纵容虞怜孩子气的无理取闹。
“祖母,孙女不知为何要同太子殿下道歉,请祖母明示,也许是孙女之前狩猎伤了脑子,忘了做过什么事伤害了太子殿下。”虞怜说罢便跪在地上,从始至终都没正眼看太子一眼。
厅内众人被虞怜比举吓了一跳,丫鬟婆子面面相觑,虞氏和虞老太太更是震惊,毕竟之前府医的诊断里没提过饿到虞怜会失忆的事。
臧凌霄平静如水的眉眼微微动了动,他抬眼看向虞怜,心中半信半疑,之前皇后娘娘派太医前来替虞怜诊治时,医案中并未提到虞怜失忆。
“怜姐儿,你可还记得同太子殿下有婚约在身?”虞氏看着厅内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婶娘慎言,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别说了。”虞怜心里憋的辛苦,她看着众人的脸色,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
“这……”虞氏无言以对,她倒是没想过虞怜会忘了太子殿下,这也就是说,她的女儿还有机会。
虞老太太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对臧凌霄道:“太子殿下,此事老身也没想到,怜姐儿怕是摔伤了脑子,忘了一些事情了,还望殿下恕罪。”
“老太太不必介怀,孤并未在意此事,既然如此,便不打扰了。”臧凌霄言罢起身,他深深看了一眼虞怜的背影,而后带着人离开了镇国公府。
虞老太太将人送出门后,急忙召开了府医,虞念静静躺在榻上,心里皆是后怕,那个男人城府极深,若是被他看出来,那今日就功亏一篑了。
“老太太,之前老夫并未诊断出来二小姐患有失忆症,如今细细查看,二小姐应当是只忘记了部分的人和事,对以后的生活并无大碍。”
府医心里也纳闷,按理说虞怜并未伤到后脑,失忆倒不至于,然而这世间万物千奇百怪,虞怜失忆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他不在多言,开了药方就离开了。
“祖母,孙女没事,只是忘了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而已。”虞怜看着府医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的石头彻底送了下来。
虞老太太看着笑容可掬的虞怜,细细想了想这其中利害关系,也并无不妥,至于人情来往,以后在重新让她熟悉便是了。
“唉,以后你可要注意,别再伤了脑袋。”虞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虞怜失忆是福是祸。
虞怜应了声“是”,而后就趴在软榻上没心没肺地开始吃点心,这是远离太子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面见皇后娘娘,说服她解除婚约。
此时臧凌霄早已回到东宫,手里拿着从镇国公府递过来的消息,他没想到,虞怜会记住其他人,而忘了他。
“凌霄,你可听说了吗,你的未婚妻失忆了!”此时门口匆匆跑来一个少年,正是昨日同太子在酒楼下棋的娃娃脸。
那娃娃脸是宰相的独子,正值十七岁,唤作顾若安,是太子的陪读,同太子关系极好。
今日他刚从宰相府出来就听到街上众人议论此事,这谣言真真假假,从虞怜失忆忘了一些人和事。
传成了虞家二小姐为就爱人摔伤了脑子,醒来后能记得其他人,唯独忘了太子。
顾若安本着八卦之心,急忙策马进宫想听一听太子的心声。
“已知。”臧凌霄嗓音低沉,他将手中的纸条随意扔在桌上,眼底幽暗,让人看不出其中意味。
“这和话本里写的竟然是一模一样,虞家小姐这几日也没来烦你,我瞧着估计是真的。”顾若安想到昨日看得民间话本,忍不住感慨万千。
臧凌霄并未理会眼前的少年,翻开着手中的书,可他说的那番话却是让他不得不多想,虞怜真的是忘了他么?
“如果是这样,那以后你就不必忧心虞家小姐烦你了,你也可以顺理成章提出解除婚约,这样你也能少一些烦心事”顾若安轻车熟路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我倒是好奇,这虞家小姐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臧凌霄的指尖顿了顿,眼底覆了一层寒意,他没想过虞怜会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人,想到她对着别人言笑晏晏,臧凌霄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戾气。
“阿嚏!”此时正在镇国公府收拾东西的虞怜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她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不止为何后背有股渗人的冷意蔓延。
“步兰,拿件厚的披风去庙里,这天气真是奇怪,时冷时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晚更了。
第8章 寺庙之行
虞怜醒来时,天空刚蒙蒙亮,自她重生以来,每日醒得都特别早,她躺在榻上,看着头顶上的帐子发呆,趁着步兰还没进来,将这几日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今日她要和虞老太太一同去千禧庙,虞念轻也跟着一块去,虞怜挺佩服她,为了见到太子,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得了。
她记得前一世虞念轻跟着老太太去了千禧庙,她因为和老太太的关系不好,所以听了婶娘的话并未前往,虞念轻好似这一行得了长公主的赏识,还带回来一个会医术的男子。
从那以后,虞念轻突然对医术有了研究,开始给京中的闺秀们看诊,结交了不少好友。
未出门的黄花闺女替别人看诊,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这名声估计不太好,然而当时虞念轻背后有长公主撑腰,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刚想到此处,房门就被推开,步兰端着洗漱用具和膳食走了进来,虞怜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掀开帐子看着虞怜笑道:“步兰姐姐,你怎么知晓我醒了。”
步兰看着顶着一个鸡窝头的小姑娘满脸笑意看着她,小脸白嫩嫩地像刚剥壳的鸡蛋,她一边拧着帕子,一边笑道:“奴婢就守在门外,姑娘夜间翻身奴婢都能听到,您起床奴婢自然也是知道的。”
“以后你进来睡便是,反正这屋子大,我平日里也害怕,卢嬷嬷那边我自会去说。”虞怜由步兰给她擦着脸,瓮声瓮气嘟囔道,这几日琐事太多,她完全没注意到旁的事。
步兰知道虞怜的心思,她笑着点了点头,自家小姐自从醒来,为人处世完全变了一个模样,以前日日都往东院那边跑,平日里和她们的交流也不多,卢嬷嬷为此还落了好几次泪。
如今若是虞怜能看清东院虞二夫人的真面目,一切都来得及。
“姑娘,二少爷过来了,说是要见您呢。”虞怜刚穿好衣裙,卢嬷嬷就牵着虞珩走了进来。
虞怜昨日好不容易将虞珩哄回了院子,她之所以不让虞珩跟着去,是怕虞氏从中作什么手脚,毕竟她这几日的所做所为算是得罪了虞氏了。
“二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二哥好好呆在院子里吗?”
“梦,害怕。”虞珩脸色看着不太好,他走过去拉着虞怜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妹妹,他害怕虞怜斥责他不听话?
“可是做了噩梦?”虞怜捏了捏虞珩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心汗津津的,抬头一看,发现虞珩的额头布满了冷汗。
“梦到妹妹受伤了,拿着一把剪刀,手上都是血。”虞珩乖乖地闭上眼睛,由虞怜拿着湿帕子给他擦脸,他现在一想到那个梦,心尖就痛的厉害。
虞珩话音一落,虞怜拿着帕子的手顿了顿,险些落了泪,她心中极为惊诧,为何二哥会梦见前世的自己?
虞怜沉默了半晌,替虞珩擦干净了脸和手,这才看着自家二哥开口道:“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关于重生这件事,虞怜没打算说给旁人听,前世的因让她自己吞下便是,说多了反而徒增他人烦恼。
虞珩敏感地察觉了自家妹妹低落的情绪,也没有再问,坐在一旁看着虞怜梳妆打扮,手中把玩着虞怜首饰盒里头的东西。
“这个,戴着。”他翻来翻去,就看到了一条玉坠子,他一边将玉坠子递给虞怜,一边掏出了自己挂在脖子上的一模一样的玉坠链子。
虞怜定睛一看,思索了片刻才记起来,这是母亲留给他们三人的东西,也算是一个念想。
“好,二哥帮我戴。”前世虞怜的首饰众多,手里又有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压根就没戴过这条玉坠子,她好像将此送给了虞念轻。
见过了形形色、色的奇珍异宝,如今还不如这玉坠子让她觉得珍贵。
兄妹二人一起用了膳,虞怜看着时间差不多就打算让人送虞珩回院子,她原以为自家二哥会乖乖听话,谁知虞珩脾气倔得要命,一副同她对抗到底的模样。
恰逢老太太让人来催,虞怜无可奈何,只得将人带上,她和虞珩到达府门时,老太太和虞念轻已经等在马车上了。
虞怜带着虞珩给老太太行了礼,然后上了另一辆马车,他们两人刚上去,就看到虞念轻规规矩矩坐在一旁。
虞怜不想理会她,一坐稳就闭目养神,虞念轻看着虞怜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想到了昨日太子殿下亲自来看望虞怜,心里的醋坛子瞬间打翻了。
“妹妹怎么这么晚才来,可是昨日太子殿下给妹妹送礼物来,妹妹高兴地睡不着?”
虞怜看着虞念轻柔婉的模样,想到前世她在东宫趾高气扬嘲讽她、告诉她真相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虞念轻。
“当然,皇后娘娘心疼我,这可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虞怜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自己腕间佩戴的手钏,这是今日步兰让她戴上的,今日倒是派上用场了。
坐在虞怜旁边的虞珩适时地拍着手欢快叫道:“妹妹好看,妹妹好看。”
两兄妹一唱一和气得虞念轻心里一梗,她看着虞怜腕间的手钏,心里到底是羡慕的,然而多年的教养告诉她,主动伸手取要他人东西,就已经是低人一等了。
此时不知怎地马车突然停住,虞怜重心不稳朝着地上摔去,一不小心露出了戴在颈间的玉坠子,虞念轻愣了愣,她想起了之前母亲对她说的话。
虞怜的母亲留下了三枚玉坠子,其中两枚给了虞瑾和虞珩,虞氏使尽了手段,那两兄弟都藏的紧,特别是虞瑾,还拿着刀剑威胁过虞氏。
唯独虞怜置之不理,之前虞氏倒是动过心思,可是被老太太察觉了,从而不了了之。
这玉坠子连母亲都想尽方法想要得到手,虞念轻有一种冥冥注定的感觉。若是她能得到这枚五坠子,应当会得到不少好处。
虞怜压根不知晓虞念轻心中所想,她现在只想趁着这趟寺庙之行,可以偷偷跑去四处逛逛,前世她十五岁进宫,少年时代的生活除了学习琴棋书画,便是宫中礼仪,实在无趣极了。
镇国公府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千禧庙,刚到寺庙前门就被告知有贵人来访,主殿不能前去参观,侧殿随意,虞怜一听便知道是宫中有贵人前来拜会大师了。
虞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带着人谢过了守门的和尚,从侧门进了寺庙,虞老太太嘱咐了虞家几个孩子,就派丫鬟婆子去禅房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