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本应很好找,他终日无所事事的坐在一楼喝酒,可今日却不见了踪影。
他被无情请到了府衙里,审判关于梅花盗一案。
林仙儿的信里字字句句都是要拖他下水,虽未成功,但无论如何他这个状况外的当事人都该来走趟流程。
与他一同被请来的,还有藏剑山庄的少主,游龙生。
林仙儿的姘头俱是梅花盗,而游龙生却不过是个备胎倒霉蛋,压箱底的宝物都送出去了,却连美人的手都没摸到过。
他从府衙里走出来,浑浑噩噩之际脑中只余下了一片混沌。
他心中的信仰,那位纯洁无垢的仙女,原是个人尽可夫的□□,整座兴云庄的江湖人里知晓,却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
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是美好的梦,是虔诚的信仰。
游龙生携着无情归还的鱼肠剑离开之时,已然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摇晃在街头闹市,不知今夕,不知己何,他的魂魄早已随着幻想的破灭,一同消失了。
就在此时,几个穿着金袍的江湖人与之擦肩而过时,被游龙生不小心撞到了肩膀。
为首的男人当即大喝一声:“你小子敢撞爷爷我!”
语罢,一串铜钱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游龙生的头顶。
于此,他终于站住了,也被这声大喝拉回了神。
“你赶紧跪下来给爷爷磕头道歉,别怪爷爷我没提醒你,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言下之意,便是让游龙生顶着头上的铜钱下跪磕头,可但凡磕头又如何不会弄掉头上的铜钱?
不过是变着法子即折磨这位年轻少主,又想要他的命罢了。
游龙生浑浑噩噩的转过身来,甫一晃动,头上的一串铜钱便滚滚落了地。
清脆叮当的响动,宛如无常勾魂的前奏,年轻的少主白着脸,满眼的绝望。
“我,我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如果你们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挣扎且怯懦着开言。
语罢,便见那几个金袍人哄堂大笑开来。
“我倒要看看一个日薄西山的山庄少主,又能怎么不放过我们金钱帮!都给我上,杀了这个小白脸!”
有地头蛇闹事,这片区域瞬间被清空了开来,慕珂拎着串糖葫芦穿街而过时,正好走到了这群人的跟前。
到底是江湖世家的少主,游龙生还是有几分武功底子的,奈何他资质平庸又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很快便败下了阵来。
他狼狈的滚落在慕珂的脚边,一只血手颤颤巍巍的抓住姑娘的裙角。
“救……救我。”
话音刚落,游龙生头一歪,便昏在了姑娘的脚边。
金钱帮的几人,本打算若有人敢插手管他们的事,便一起结果了就是了,没成想一入目的便是个花容月貌的姑娘。
看直眼的同时也张红了脸。
人人都在看美人,没有人顾得上再去给游龙生补刀。
姑娘慢吞吞的将脚挪开,粉色的罗裙上染了大片的血迹,好不碍眼。
慕珂蹙着眉,狠狠的踹了游龙生一脚,没成想却是把鞋子也跟着弄脏了。
“美人别生气,我家里有很多好看的衣裳,等我杀了这小子,你跟我回家,保准你日日都有新衣服穿!”
金钱帮众人为首的是个浪荡的公子哥,他叫上官飞,是帮主的亲生儿子。
此时,这男子正垂涎的看着慕珂,满眼的色—欲。
慕珂看着他,盈盈如水的眸光落在男人的身上,只一眼便让其浑身酥麻。
“这个弄脏我衣服的坏东西怎么你们了,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慕珂只以为他们是寻常的江湖斗殴,就如同她从前在大唐时被敌对阵营的人围攻一样。
她不晓得眼前人的恶行,也不明白脚边人的无辜,问出这样的话,只是纯属觉得好奇罢了。
见美人搭话,上官飞也顾不得补刀,殷勤的走到慕珂的身边,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他自是不可能说游龙生撞了他一下,自己就要结果对方的性命这种话。
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一套谎言在心底便编织好了。
“美人有所不知,这小子是林仙儿的姘头,保不齐也是梅花盗之一,我这是在替天行道。”
若是往日,慕珂自是觉得'这套说辞没问题的,但与无情接触的久了,她的心里也逐渐有了府衙的概念。
“他是梅花盗,那你们把他送到官府吧,当街杀人不好,清理起来太麻烦了,你看弄得旁边酒楼的客人都跑光了。”
当街杀人不好这句话,不过是慕珂对他人的要求罢了,若是有人敢惹她,这套说辞分分钟会被她抛到脑后,就算是在皇宫,她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美人在前,上官飞被迷的晕头转向,除了只会道声好,其他的一概不晓。
两个帮众得了他的吩咐,抬起游龙生便朝着府衙离开了。
慕珂自觉事情已经解决了,抬脚欲要离开,没成想那不长眼的上官飞却是拦着不想她离开。
“美人这是要去哪,不是说好要跟我回家换衣服吗?”
换衣服是假,脱衣服是真。
慕珂歪了歪头,满目的疑惑和懵懂:“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回家了?”
语罢,绕过他又要往前走。
见被拒绝,上官飞一扫先前的温柔,色咪咪的同时,神情也跟着阴狠了起来。
“小美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动粗了!”
上官飞说罢,便携着自己的随从一拥而上朝着慕珂扑来。
慕珂随手扔掉手里的糖葫芦,身后的长剑伴随着寒铁的嗡鸣之声,瞬间出了鞘。
一剑西来,雷霆若均,极致的灿烂与辉煌在她的手中绽开。
顷刻间几具尸体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啊……都说了当街杀人不好,谁让你们非要拦我。你说想带我回家给我换衣服,应该不是个坏人,但你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就杀了你。别担心,我不会守尸的,等我离开了,你们就回家吧。”
慕珂对着上官飞的尸身言罢,便轻轻抖了抖双剑上的血花,霎那间泛着寒芒的剑身已然崭新如初。
她负好剑,走到墙根捡起那串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糖葫芦,粘稠的糖衣沾染了尘土,污秽到无法入口。
尽管如此,她却也舍不得放下。
恰在此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慕珂抬头看去,一入目的便是一双似曾相识的桃花眼。
那是个身影清隽的男人,他斜倚在酒楼的窗檐,一派潇洒不羁的风流神韵。
他的眼睛十分好看,灿若星辰,仿似含情,偏生在了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容上,好不可惜。
见慕珂看过来,他抬起手中的酒杯示意,旋即便一饮而下。
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慕珂觉得他这样的举动很有趣,于是也握着糖葫芦朝他挥了挥了。
你来我往,无声之中便完成了交流。
男人将酒杯放好,旋即倚在窗台,大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
“姑娘可知你杀的是何人?”
男人仍是笑眯眯的,漆黑的眸底一派深沉。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慕珂是个初到保定城的外乡人,对于金钱帮这个毒瘤全然不知。
于是楼上的公子便带着看好戏的神色,笑眯眯的给她讲了上官飞的身份,以及科普了一下金钱帮的势力范围有多大,上官金虹的武功有多高。
语罢,他便见慕珂满脸的沉思。
如此才对,到底是个小姑娘,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也该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上官飞的死讯一旦传出去,超不过一个时辰,小姑娘便该遭到全城的围捕了。
……
然而,姑娘的反应却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
姑娘沉吟良久,终于回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就杀了他一次,又不是堵在复活点让他起不来,没道理那么大的仇气。”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况且,我可是第一雷电法王,他们连装备都没穿,我就不信谁能杀的了我。”
话音落下,姑娘笑了开来,水色的柔光在眼底荡漾开来,晶莹透亮的双眸,仿似万千星辰齐坠深潭。
美景尽收眼底,男人喉头一哽,忽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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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噬血的妖女16
慕珂回到客栈时,一进大堂门就撞见了等在厅内的年轻妇人。
她白裙婀娜帷帽遮脸,身侧还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
慕珂只好奇的看了一眼,未做停留就上了二楼。
李探花不曾知晓客栈里有人在等他,姗姗而归,甫一踏进厅里便僵在了原地。
尽管那妇人遮着面,但是探花郎仍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女子是何人。
李诗音在这里等了许久,但凡听见入门声便要回头去看,这一眼落在男人落拓的面容上,很快便水雾弥漫。
相对无言,唯有冷清堂前的满室寂静。
“你就是李寻欢!?你能不能去救救我爹爹!”
十来岁的孩子坐在椅子上,正目不斜视的盯着李寻欢。
这一声,终将十年不曾得见的有情人拉回了现实。
探花郎的目光落在龙小云的身上,痛苦与慈爱半参,终是汇聚成了唇角僵硬的苦笑。
“你就是小云吧,我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初次见面,没有什么好礼,这块玉佩是我在关外所得,赠于你可好?”
李寻欢取下腰间的玉佩,上前两步。温润剔透的羊脂玉,就这样塞入了男孩的掌心。
然下一刻,那玉佩被猛的砸落在地,迸裂碎开,溅起的碎片擦着探花郎的脸颊而过,鲜血溢出,滴滴落在地面上。
“我不要这什么破玉!我要你去救我爹爹!”男孩趾高气昂的脸上怒意横生,他恶狠狠的盯着李寻欢,仿佛一头饿狼。
林诗音全然想不到自己的儿子竟会失态至此,而她也根本不明白龙小云对李寻欢的恶感从何而来。
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娇弱的呵斥一声。
“小云,你这是在做什么!”
那孩子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又生的一副恶毒的心肠,什么坏事都敢去做,然唯一怕的却是母亲动怒。
只因他的母亲生的羸弱,一怒总要卧病半月有余。
龙小云本不该如此失态,但父亲进了大牢,兴云庄一夜之间天翻地覆,他本就郁火在心,又冒然瞧见李寻欢那张令人憎恨的面容,一下子全然爆发了开来。
他的父亲憎恨李寻欢,他合该也去恨李寻欢。
没有缘由,只因他是龙啸云之子——龙小云。
被林诗音这样一呵斥,眼看着母亲动怒,龙小云匆忙变换了另一副面容,期期艾艾的扑进林诗音的怀里,号啕大哭了起来。
“我只是太担心爹爹了,娘,你不要生气,不要怪我,我好怕爹爹在牢里受苦啊!”
一段话说的林诗音悲从心来,全然忘却了龙小云刚才的所作所为。
她抱着儿子,满眼的泪花。
“表哥,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能帮帮我吗?”
虽然林诗音与龙啸云常年分房而睡,但到底做了十余年的夫妻,又育有一子,感情虽说不上多么深厚,但像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妇人,是绝对离不开自己的丈夫的。
孤儿寡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欺负的一类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儿子,林诗音也必须将龙啸云从大牢里弄出来。
可是,李寻欢却是帮不了他们的。
只见探花郎叹息一声,满面的苦涩。
“诗音,审这件案子的是六扇门的无情捕头,你也该知道他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更何况梅花盗的案子已经在圣上面前挂了号,谁去求情都是无用的。”
言下之意,便是帮不得的。
“梅花盗?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和梅花盗有牵!”
李寻欢的心情并不比林诗音要好的哪去。被召唤到衙门,看到那封书信时,他才明白他的结义大哥竟是在谋划怎么污他的名害他的命。
李寻欢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时光虽能催人老,但又如何让人性情大变至此?
除非,那人一开始就是不安好心。
李寻欢不傻,傻人又如何能考中探花?更何况他当年还是因为容貌太过俊秀,本该中状元,硬生生被先帝钦定成了探花。
但他不敢去深想,一旦深想,他十余年的人生便全然都是过错。
识人不清,断送表妹的一生,承受了十年相思的折磨,这叫他该如何去承担?!
但他逃避了十年,真的已经逃够了。
“诗音,梅花盗是一个团伙,主谋便是你的义妹林仙儿,龙大哥……是从犯……!”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林诗音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承受的住?!
梅花盗的恶行人尽皆知,害得无数良家女子惨死,人人得而诛之。
却未曾想,如此豺狼,一个是她的义妹,一个是她的枕边人!
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湿帷帽,林诗音颤颤巍巍的倒在椅子上,满目的哀痛。
“娘!”
“诗音!”
两人匆忙围上来之时,林诗音已然昏迷了过去。探花郎将其抱在怀中,飞快的掠出门,朝着医馆奔涌而去,他的身后远远的坠着龙小云。
这副荒唐的戏剧开演时,慕珂就躲在楼上的过道里围观,不只是她,许多住客都在支着耳朵听。
慕珂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刚想回房,却见大厅里又猛的冲进来一堆的江湖人。
“是哪个杀了我们金钱帮的少主,给我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