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月顿了顿,随即她敛了面上的楚楚可怜。
林佑诚的这个儿子比她想象中还要恶劣一点,但他有软肋。
程佳月再开口时脸上已经没什么表情了,她说话声音很轻,似在确认什么:“既然你对我和你父亲之间的事不感兴趣,是不是不会再插手这件事?”
闻言林燃忽然笑了一下,他没回答程佳月的话,直接离开了教室。
与林燃擦肩而过的程佳月不由握紧了拳。
少年眉眼间上扬的弧度天生带着凌厉的意味,他分明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但是程佳月却觉得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笑的东西。
这并不是羞辱,只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高傲。
林燃找程佳月的目的是为了警告她别再接近盛青溪,至于她和林佑诚之间的事还真轮不到他管。
徐宜蓉近来的动作不小。似乎是这件事让她察觉到她的婚姻有可能连表面上完美的假象都维持不住,这太难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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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燃回了宿舍楼后在后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盛青溪,院子里只有那一堆娃娃耀武扬威地呆在阳光下,毛绒绒的身体每个都胖乎乎的。
盛青溪的房间里也没人,林燃只好往厨房的方向找。
林燃没想着能在厨房找到盛青溪,毕竟他没见过这小姑娘进过厨房。
但他还真在厨房找到盛青溪了,她拿着锅铲站在灶台前,神情严肃,但手里的动作却很迟疑,一会儿往锅里撩两下一会儿往后退一步。
若换个场景林燃肯定要站在门口欣赏一会儿,但地点在厨房他的心瞬间就提起来了。
林燃几步就走到她身边,关上火,拿过锅铲,然后沉下脸看向盛青溪。
盛青溪仰着小脸看他,一脸无辜。
林燃拧着眉训她:“盛青溪,你几岁了?没碰过这些还往厨房里瞎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出事了怎么办?”
盛青溪侧头看了一眼锅里糊成一团的面条,小声应道:“我想给你做早饭。”
林燃本来还有一肚子话憋着训她,一听这话他心蓦然软了下来,但他还是硬着心肠凶她最后一句:“下次再进厨房我天天来这里逮你。”
林燃把盛青溪赶到一边,开始处理这锅里的面条,他不由多问了一句:“盛青溪,你..你之前是怎么生活的?”
盛青溪和林燃都明白他说的“之前”指的是什么时候。
她抿了抿唇,实话实说:“在单位吃或者吃外卖。”
听到单位两个字林燃的动作顿了一瞬,再开口时他的喉间已满是涩意:“你为什么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盛青溪倒是不介意说起这些,但她怕林燃会难过。她安静了许久才应道:“工作上出了点意外,今年一月份的时候才回来。”
林燃喉结微滚,正想说什么的时候锅里的水开始沸腾。
他咽下了未说出口的话。
现在不合适。
锅里的面被捞上来的时候已经糊的不像样,盛青溪瞄了一眼觉得自己实在是和厨房没什么缘分。她捏了捏指尖,轻声道:“林燃,你别吃了,”
林燃挑眉看她一眼,“不吃?我小溪流亲手给我做的面条我能不吃吗?毕竟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盛青溪:“......”
林燃绝对在笑她。
林燃没几口就把面条吃完了。
他没和盛青溪提程佳月的事,只说今天带她出去玩儿。
盛青溪一听出去玩首先想的不是去换一件好看的衣服而是忙着去院里收她那些小东西,林燃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走。
早上盛青溪是踩着小凳子晒娃娃的,现下小凳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盛青溪只好踮着脚去收娃娃。
林燃看着她努力踮脚的样子不由低笑了一声,他走到她身后看了一会儿,懒散道:“盛青溪,你说句好听的,我给你拿。”
盛青溪扭头看他,她的动作忽然停住。
林燃就站在她身后,差一点点他们就能拥抱的距离。
微烫的呼吸拂在她的额间,少年喉间凸出的部分微微滚动,往上是线条冷硬的下颔线,下巴上还有些细小的胡渣。
她几乎要撞进他的怀里。
盛青溪忍不住想起那天在酒店想偷亲林燃,那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近。
她没骨气地悄悄红了脸。
就在盛青溪想拉开与林燃距离的时候,喑哑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长官,方便亲一下吗?”
“亲一下我给你拿一个娃娃,这里一共有..31个。”
“亲吗?”
第47章 燃我47
“亲吗?”
少年喉间的笑意懒散。
盛青溪伸手推了推林燃, 她转过身藏起自己发烫红透的脸颊, 小声道:“不是很不方便, 你..你离我远一点。”
林燃没再逗她, 这小姑娘白纸一张, 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回来,可不能再吓跑了。
林燃长手长脚的, 来回两趟就把这些娃娃都收好了。收完后他轻车熟路地和盛兰打了声招呼就把盛青溪给拎走了。
盛兰笑眯眯地朝他们挥挥手, 一脸慈爱:“去玩吧, 不用回来吃饭了。”
盛青溪:“......”
与其说是出去玩, 在林燃看来他和盛青溪就是出去约会的。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约会。
没有宋诗蔓, 没有林烟烟,没有何默和谢真。今天无论是谁都不能打扰他和他的小溪流人生当中的第一次约会。
但这两个人呢。
林燃活了十八年,恋爱经验为零。
盛青溪活了二十七年, 恋爱经验为零。
众所周知, 两个零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于是林燃开启了场外求助模式,他把盛青溪抱上车之后就把她丢在车上开始发信息。
有福同享,有难退群(3)
[Firegun:出来。]
[胖达达达:你的胖胖刚睡醒, 啥事啊?]
[无人之海:这个点燃哥居然是清醒的,别是一晚没睡?]
[Firegun:你们和女朋友出去都干什么?]
[无人之海:单独出去?]
[Firegun:嗯。]
[胖达达达:嗷嗷嗷,燃哥你把仙女哄好了?]
[Firegun:说正事。]
[无人之海:这个嘛,得看你想干什么。]
[胖达达达:?默子我劝你好好说话!燃哥不能进局子!]
[无人之海: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点啥?]
[胖达达达:总比你每天看猫头鹰好。]
[无人之海:你信不信我现在起床打你?]
[Firegun:?]
[胖达达达:好的, 说正事。]
[无人之海:我个人认为越隐秘的地方越好。比如游乐园里的鬼屋,看影院里的最后一排,或者干脆去做陶艺, 你想想这个场景,啧啧啧。]
[胖达达达:哇靠,你这个大变态。]
[Firegun:当我没问。]
林燃收起手机,抬眸扫了一眼坐在后座的盛青溪,“想去哪里玩?”
盛青溪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不是很喜欢热闹的场合,片刻后她试探着问:“我们要不要去爬山,山里凉快一点。”
爬山?
林燃一时沉默。
炎炎夏日,不管走到哪里身上都是黏腻的汗意的季节,林燃心爱的女孩想出的约会地点是初城最高的山峰——落云峰。
林燃只好心甘情愿地带她去爬山。
许是因为天热,路上的车比平时少一些。
盛青溪坐在后座抱着林燃侧仰着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天际线逐渐蔓延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盛青溪安静地看了一会儿,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
迎面而来的风将夏日里的燥意吹散了一些,盛青溪靠着林燃不由闭上了眼睛,临近中午的时候人总是容易犯困。
林燃在感觉到腰间的手微微送松开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放慢车速,喊了一声盛青溪的名字。
没人回答他。
林燃:“.......”
落云峰位于郊区,这附近只有一个五星级度假酒店。
林燃保持着现在的车速在前面的岔路口转弯,将车开去了酒店。
等停下车林燃才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不是去约会吗?为什么突然来了酒店,他居然隐隐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这家酒店和林氏有合作,林燃没进大堂,他直接打电话找经理开了房间。之后他抱着盛青溪走了贵宾通道,径直上楼进了套房。
期间盛青溪一直安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林燃知道盛青溪的警觉性很高,但他暂时无法确定是因为上一世的巷子里事还是因为盛青溪之后从事的职业相关。
只有他在她的身边的时候,她才会这样放松。
林燃轻叹。
他是多傻才会觉得她只是因为同情他才对他付出了这么多。
林燃弯腰小心翼翼地把盛青溪放在床上,他默不作声地蹲下身给她脱了鞋。
卧室内开着冷气,林燃拿过毯子盖好后才在她身边坐下。
盛青溪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乖巧,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丝脆弱的意味。她拥有最精致的面容和最强大的内心。
林燃那时遇见的盛青溪是纤细而又瘦弱的。
但这一世她变得不一样了。
林燃不禁想,她上一世的人生轨迹会是怎么样的。在他看不到的日子里盛青溪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又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
这些林燃都不知道。
他在等,等她愿意把这一切都告诉他。
...
盛青溪做了一个梦。
梦里天色暗沉,细雨如雾一般将这座郁郁葱葱的山头笼罩。
远处的山间夹杂着浅淡的粉和鲜嫩的鹅黄,整幅场景看起来柔和静谧,连这空气里恼人的雨丝都变得缠.绵温柔。
但这样的画面在盛青溪看来确实破碎的。
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破碎的哭泣声打碎了这幅安静的画面。
她和何默、谢真两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林烟烟跪在林燃的墓前小声啜泣,宋行愚跪坐在地上抱着林烟烟。
这个时候,距离林燃去世已经过了整整十年。
她的林燃,孤零零的一个人躺在这冷冰冰的山里。
盛青溪的内心一片仓惶,害死林燃的凶手找到了,她往后该怎么活下去。接下来的日子,她还能为林燃,在做点什么呢?
她似乎陷入了一个牢笼里。
为什么这一切偏偏发生在林燃身上。
明明林燃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他明明那样努力地活着。
心中的恨意翻涌。
盛青溪不是没想过亲自为林燃报仇,但她的职业道德却不允许她这样做。
复杂的情绪拉扯着盛青溪的心,她不想再去看这幅令她觉得荒唐可笑的画面。她无法接受林燃会因为这样一个荒诞的理由死去。
盛青溪转身离开。
破碎的声音和场景逐渐离她远去。
-
“盛青溪?”
林燃带着担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离她很近。
盛青溪冰冷而游离的眼神渐渐聚焦在林燃的脸上。
与梦中她所看到山间孤零零的墓碑不同,林燃此时就站在她的眼前。他俯身紧盯着她,黑眸的情绪清晰可察,温热的手掌贴在她的脸侧。
盛青溪神色苍白,她只是叫着林燃的名字。
她叫了一遍又一遍。
林燃也应了一遍又一遍。
“盛青溪,你...”
林燃的话顿时止住。
盛青溪忽然扑进了他的怀里,她紧紧抱着他。
林燃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因为他颈侧都是她的眼泪。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压抑着自己哭泣的声音,狼狈又艰难地在他耳侧喘着气。
林燃伸手抱紧了盛青溪,他不住地安抚着她。
修长的指尖触上她后颈微凉的肌肤,林燃能感受到她在发抖,她似乎陷入了什么可怕的场景之中,浑身都冷冰冰的。
林燃蹙着眉扯过毯子将她围住。
盛青溪哽咽着在他耳边道歉:“林燃,对不起,对不起。”
她很抱歉最终能为林燃做的只有寥寥,因为这些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永远失去林燃了。
林燃低声哄着盛青溪,她的情绪逐渐缓和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在盛青溪心里,他的死已经变成了她的执念。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说这不是你的错,想说这一切都是意外。
但他却说不出口。
林燃隐隐有一种感觉,还有很多事藏在深处。
因为他能确信宋诗蔓所说的十年是真的。
盛青溪发烧那个晚上曾在车上说过,她说她找了他十年。
林燃明白,这十年,是他死后的十年。
...
盛青溪缓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像小女孩似的抱着林燃哭,期间一直在胡言乱语。她微微动了动脑袋,一时不敢去看林燃。
怀里的人哭声渐止的时候林燃就知道她从梦魇中挣脱出来了,他垂眸扫了一眼。
她莹白的小脸上都是泪痕,浓密的睫毛都湿哒哒的黏在一起,鼻尖因为哭泣变得红红的。她似是不好意思,一直埋头不敢看他。
林燃轻拍了拍她的背,忽然低笑了一声:“我们愿愿是小哭包?”
盛青溪埋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掩在发间的耳朵隐隐发红。
林燃摸了摸她的脑袋,他转身去了浴室拿毛巾,好给她时间缓一缓。
等他拿着湿毛巾出来的时候盛青溪已经擦干了眼泪,她小小缩成一团坐在床头,看起来像一只安静又漂亮的布偶。
林燃走到她身前,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提醒道:“抬头。”
盛青溪收紧了缩在被子里的手,低垂的眼睫不住颤抖,她此时很紧张。好一会儿盛青溪才顺着林燃的动作抬起头,她抿抿唇,轻声道:“林燃,我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