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白色斜跨马鞍包从卧室出来时, 从厨房端着早餐出来的何姨看见, 脚步停下,表情有点愣怔。
这六年,她随着宋知欢去了美国,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眼睁睁看着当年那个小女孩, 一天天变成成熟妩媚的女人。
今天咋一看见宋知欢这么清纯的打扮, 何姨还有点不适应。
何姨放下手里的餐盘,笑眯眯问:“欢欢, 今天有行程吗?”
宋知欢嗯一声, 把肩上的挎包放在餐桌上, 拉开椅子坐下, 拿起桌上何姨熬的小米粥喝了起来。
米粥微甜, 入喉即化。
宋知欢只吃了小半碗,放下手中碗筷,和何姨告别:“何姨,我先走了,晚上不用做我的饭。”
何姨看着她在玄关处换鞋, 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念叨:“欢欢,你晚上是和祁鹤那孩子有约吗?我看,这孩子虽然平日…”
“何姨,您别念叨了。”宋知欢笑得无奈,弯腰系鞋带,“我和宴祁鹤就朋友关系,不可能。”
她起身,推开门,和何姨挥手告别:“何姨,我走了,再见。”
“路上小心点,记得吃饭,别忘你有胃病。”何姨还不忘念叨。
“好,知道了。”
宋知欢应一声,带上门,上身进了电梯。
何姨看着碗里还剩大半碗的小米粥,叹息一声。
从两年前,宋知欢误打误撞拍了电影,进入娱乐圈,这孩子是越发不在意自己身体。
东西只吃一点儿,瘦得像只干猴子。
在国外这六年,还落了一身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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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调奢华的黑色商务车开上高架桥,宋知欢戴着墨镜,懒懒的仰靠在座椅上,听着助理陈时的絮叨声。
“周一是幼儿园义教活动,周二有个国内一线杂志《Miliky Way》封面专访,周三晚是《人鱼》的国内上映仪式,届时国内最大投资商会派代表来参加…”
陈时说得口干舌燥,准备拿瓶矿泉水喝,却见身侧的宋知欢似睡过去了。
“欢姐——”陈时头疼的叫一声她。
宋知欢抬手摘下墨镜,只用大地色深邃眼窝的杏眼懒洋洋睁开,声音带着倦意:“行,我都知道了,周一义教,周二杂志,周三上映仪式……”
陈时自宋知欢两年前拍摄电影《刺杀》,就跟着做了她的助理。
再到《刺杀》拍摄结束,宋知欢成立个人工作室,挂名在国际知名娱乐经纪公司Creator旗下,又由着哥哥宋知遇在韩挖了十年经纪人履历的苏简,来做她的经纪人。
一流团队配置,背靠宋氏财团和顶奢品牌COH,再加上一张天生的大荧幕女主脸,驾轻就熟的演技。
放在圈里,是个人都大红大紫了。
偏宋知欢佛得很,出道两年,时尚资源代言等于零。
身为演员,拍摄的电影作品,统共就两部。
一部是处女作《刺杀》的不知名女配角,受众人群只在国外。
另部就是今年前不久才上映的中美合作魔幻大片《人鱼》,改编自安徒生童话。
宋知欢在里面饰演一个女二,台词加起来还没她在《刺杀》多。
电影一百二十分钟,出场十分钟,八分钟都是背景板。
原本一年前,《人鱼》制作团队找上宋知欢时,经纪人苏简本不打算让她接这个花瓶角色,毕竟苏简给她制定的星途路线是国际影后。
偏宋知欢背着苏简签下了合约,事后被苏简质问,还理直气壮:“我拍戏就是玩,要什么名气,我又不缺这点钱。”
苏简:“……”
行,给苏简气得直接去荷兰旅游,把她丢给陈时管。
所以这两年多来,宋知欢只凭借《人鱼》和《刺杀》在国外还算小有名气,在内娱——
对不起,查无此人。
陈时回忆完,叹一声,有钱真好。
“陈时——”宋知欢打个哈欠。
回国两天,她时差还没倒过来。
陈时看着她,眼神疑惑:“怎么了?”
“回国前,我听苏简说姜恺导演的新片《将军令》在试镜海选女主?”
宋知欢看一眼远在近处的幼儿园标志,手支在桌台上,笑眯眯的看着陈时。
陈时先是愣了一会儿,又道:“你…”
车子停下,宋知欢捂嘴打个哈欠,“帮我联系下苏简,我想试镜《将军令》女主。”
“行。”陈时应下。
“活动结束,不用来接我,我晚上有约。”
宋知拉开车门,跳下车。
她生得好看,纵是穿着简单,也难掩异于常人的气质。
白色纯T束在深蓝牛仔裤里,掐出一线纤腰。两条长腿修长纤细,格外引人目光。
才一下车,就吸引了不少送孩子来上课家长的目光。
电影《人鱼》还未在国内上线,只是半月前发布了上映宣传片,认识宋知欢的人并不多。
等她走近,众人才看清她长相。
轻化淡妆的小脸,柳眉杏眼,眼窝深邃立体,眼尾微微上扬。
少女的清纯里,又带点儿轻熟女的妩媚。
在门口等她的女人看着她,眼露惊讶,又有点儿不确定:“Sally?”
Sally是她在美出演电影时的艺名,上学时也做英文名用。
宋知欢微微一笑:“你好…”
“宋学姐?!”
再等女人叫出这个称呼,倒轮到宋知欢愣住。
宋知欢回了神,打量着眼前女人。
简单的白色七分袖衬衫配牛仔裤,白色板鞋。
及耳黑色短发,五官艳丽精致,笑起来时,左脸有个小梨涡。
身上萦绕着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你是……”宋知欢记性不怎么好,一时也没认出眼前人到底是谁。
那人笑了笑,有几分恬淡的安宁,“我是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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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孩子们玩了半天,你也累了吧,喝水。”
羌薇递了瓶水给宋知欢。
宋知欢接过羌薇递来的水,微笑道谢:“谢谢。”
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冰凉的水意,划过喉咙,驱赶不少盛夏的燥热。
羌薇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远处玩滑梯的孩子们,嘴角笑意恬淡,“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宋学姐…”
“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你没有继续跳舞吗?”
宋知欢看着眼前的羌薇,热风吹起她别在耳后的短发。
她像株枯萎的花朵,没了生气,失去水分,就那么活着。
宋知欢冷不丁想起六年前,还在沪江一中时。
羌薇算是那年高一新生里的风云人物,出生书香世.家,长得精致好看,又从小就学中国舞,身上有着异于同龄女孩的优越气质。
那会儿,羌薇才进啦啦队时。
大伙还打趣过,等她毕业后,一中校花的宝座就该羌薇接手了。
后来她一朝出国,在国外也曾听闻过羌薇的名字。
舞蹈界的后起之秀,天生的舞者,未来舞台最闪耀的星辰。
宋知欢也曾见过羌薇得国际大奖时,接受采访,在网上流传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眉眼尽是矜傲,眼中盛满灿烂星河,何等的意气风发。
只是现在…
羌薇似感知到宋知欢疑惑目光,抬指拢过被风吹乱的短发,“高三那年,我下楼不小心摔断了腿,休学调养了半年身体。后来,第二年又落榜了…”
羌薇语气平静,像在诉说别人故事。
宋知欢却有点感慨,像羌薇这样家世好又优秀的天之骄女,真正从云端跌入泥潭那刻,却是最痛苦难受的。
不过这种感觉,她这辈子大抵也不会体会到,毕竟她头上有个替她顶着天的哥哥。
她就适合浑浑噩噩,佛系过完这一生。
羌薇说完自己的事儿,转而笑着问宋知欢,“宋学姐,你后来出国后,和梁学长还有联系吗?”
当年一中盛传,梁怀洲自宋知欢走后,依旧和狐朋狗友鬼混,一点也没青梅恋人离去后的伤心。
等当年帖子事件澄清后,大伙儿一边八卦两人未来感情走向,一边又惋叹宋知欢痴心错付。
“没有。”宋知欢笑了笑。
她出国后,为了不再和过去有所联系,把所有通讯方式都换了。
国内知道她联系方式的除了仲夏,再无二人。
羌薇这几年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最会看人脸色。
立刻转移了话题,询问宋知欢:“今天的义教活动算是结束了,你接下来——”
羌薇的话没说完,宋知欢放在长椅上的挎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抱歉,我接个电话。”
羌薇微笑:“没事。”
宋知欢拿出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我在小太阳幼儿园,你开车过来吧。”
那边宴祁鹤应了一声:“半小时后见。”
宋知欢嗯一声,听见电话那端宴祁鹤似乎正在开车,出声嘱咐:“开车小心点,我先挂电话了。”
“好。”
挂断电话,宋知欢转身回到长椅上坐下,把手机放进包里。
再抬头,迎上羌薇略带笑意的眼神:“男朋友?”
宋知欢摇头:“不是,就一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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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
这会儿,临近中午。
羌薇作为大班带班老师,只需把孩子带到用餐区,自有保育员和配班老师照看班上的孩子用饭。
她就送宋知欢出了幼儿园大门,看见对街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exelero,长相风流的男人,指尖夹着一支烟,疏懒的靠在车身上。
格外引人瞩目。
宴祁鹤看见宋知欢出来,捻灭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直接朝宋知欢走了过去。
再等看见宋知欢身边的羌薇,眉骨微抬,玩味的笑:“这是哪位美儿——嘶,疼!”
宋知欢收回砸宴祁鹤的挎包,调整肩带背好,白他一眼:“毛病,你是见着美女都走不动路吗?”
宴祁鹤鼻尖嗅了嗅,嬉笑凑近宋知欢:“阿欢,这空气里怎么有一股子醋味儿?你打翻醋坛子了?”
“你有病。”宋知欢冷冷扯唇,转头,与羌薇道:“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学姐,再见。”
羌薇依旧笑得恬静,目送宴祁鹤和宋知欢离去后,才转身回到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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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迈巴赫exelero开得飞快,宋知欢放下车窗,对镜涂抹口红,看着后视镜倒退的风景,微微走神。
路遇十字路口红绿灯,宴祁鹤踩了刹车,看着她:“女儿,发什么呆呢?”
宋知欢回神,白他一眼,“叫爸爸,没大没小——”
“宋知欢,你说咱们换个关系,行不行?”宴祁鹤忽然开口。
“换什么关系?”宋知欢把口红塞进包里,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看着宴祁鹤。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高定西装,宽肩窄腰。
内里黑色衬衫领扣半解,露出小麦色胸.膛。因燥热天气,流淌的汗水,蜿蜒而下。
人模狗样。
宋知欢在心中点评。
宴祁鹤看着她,神色似认真,随意开玩笑:“我26了,你也不小,马上就奔三了。要不咱们凑合下,下半辈子一起搭伙过了算了?”
“你说谁奔三呢?”宋知欢没好气瞪他一眼,拿出化妆镜,看眼镜中的自己。
略施粉黛,依然青春靓丽。
妥妥的美少女一枚。
远处红灯跳成绿灯,宴祁鹤弯唇苦笑一声。
这六年,他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
拐弯抹角也好,明示心意也罢。
宋知欢总能找话搪塞他,让他最后无话可说。
偏他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车厢内空气,有瞬凝结。
宋知欢抿唇,到底有点儿尴尬,咳嗽一声:“宴…”
“宴什么宴?叫爸爸,没大没小。”宴祁鹤拿手指戳她额头,笑一声,潇洒释然,“算了,爸爸还想游戏人间,不想这么早进入坟墓。”
他挂挡,踩了油门,黑色迈巴赫exelero再一次驶入车流中。
冗长安静后,宋知欢佯装补妆,又偷偷瞄一眼宴祁鹤,咬了咬唇,仰靠在座椅上。
终是她耽误了宴祁鹤。
宋知欢犹豫再三,出声:“祁鹤,找个比我好的女孩儿吧,别在我身上白费时间。”
轰。
宴祁鹤一脚踩了刹车。
宋知欢一个不妨,差点头撞在挡风玻璃上。
等她直起身,对上宴祁鹤似笑非笑的目光:“你怎么就知道我在你身上是白费时间?”
“……”
宋知欢沉默一瞬,没有说话。
宴祁鹤捏紧方向盘,一个打转,踩了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
他沉默一会儿,靠在座椅上,歪头,勾唇:“宋知欢,我从来不做无回报的投资,你懂的。”
宋知欢笑了声,长腿交叠翘起,歪头迎上宴祁鹤势在必得的眼神,“宴二少,有些投资项目是注定了亏本的,早些抽身才好。”
“那你又怎么知道,你后面不会爱上我?”
宴祁鹤身体微斜,拇指扣住宋知欢下颌。粗粝指腹擦过她白瓷肌肤,扬唇,笑道:“话可不能说太早——”
宋知欢抬手打掉他的手,揉了揉有些微红的下巴。淡嘲:“感情这玩意儿,从来不是投入就就有回报,你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