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欢遥看着天边的橘霞,目光怀念,呢喃道:“大漠的夕阳更好看…”
身边不过五岁的稚童拽了拽她衣袖,抬起头,望着宋知欢:“姑姑,父皇曾说您女扮男装,为国杀敌,是真的吗?”
“是。”宋知欢回答。
孩童又问她:“姑姑,你能不能和我讲讲你上阵杀敌的故事?”
“好…”宋知欢看着远处的夕阳,将往事娓娓道来。
十多年前,男扮女装替父上阵的周懿安遇上姜国将军燕绥,大约是早就惺惺相惜,又或是命运捉弄。
周懿安化名“阿姝”与失明的燕绥在崖底日渐相处下,最后爱上对方。
可一个一国长公主,一个一国将军。
又是两军兵戈相见之时,绝不可能在一起。
后来,周懿安回到姜国,褪去铠甲,换上红妆嫁给了从小定有婚约的世家公子。
燕绥解甲归田。
一个困于红墙高楼,一个潇洒于田野间。
终身不得相见。
往事讲完,宋知欢杏眼浮上一圈红,眼底有泪光闪烁,被镜头捕捉,却又没落下。
稚童看见姑姑哭了,拽了拽她衣袖,问:“姑姑,你为什么哭了?”
宋知欢红眼望着遥远天际,眼中有怀念,有怅然,徐徐出声:“姑姑啊…后悔了……”
有情人难成眷属,多年后,周懿安再度回忆往事,更多便是怀念。
虽,亦有后悔。
悔不能答燕绥一句:“是,曾心动过。”
却不悔为了大周,付出这一生。
夕阳终是落下,将她身影拉长,映在了红墙上。
宋知欢缓缓闭眼,有一滴泪划落脸颊,被镜头很快抓拍到,落在衣裙上,渲出一片痕迹。
“可我不悔弃你,选择大周…”
“咔——”
姜恺出声叫停,又上前和宋知欢讲了一遍戏。
这场戏再来了两条,终于过了。
陈时提溜着宋知欢的裙摆陪她往城墙下走,准备换衣补妆,准备晚上的夜戏。
宋知欢嚷着自己饿了,想喝粥。
陈时只得无奈放她一个人回化妆间,然后去买粥。
宋知欢提着裙摆,扶着沉重的发髻,往她专属的化妆间走。
推门而进,就闻见一阵呛鼻的烟味。
宋知欢抬眼,入帘的是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然后是深灰色衬衫。
梁怀洲疏懒的翘着二郎腿,坐在她的位置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根烟,正冒着火星,青烟袅袅。
宋知欢嫌弃:“赶紧把烟掐了。”
梁怀洲顺手掐灭烟,丢进垃圾桶,上前把宋知欢手臂一拉,让她坐在他腿上。
房间没开空调,宋知欢穿的戏服有几层,热得她火大,烦躁的推搡梁怀洲:“你怎么在这?”
“来探班——”梁怀洲看宋知欢额间汗珠,开了空调。把人抱紧,嗅着她发间清香,嘶哑着声道:“欢欢,我可真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隔壁新文《温柔失格》开了,是情情和江队的故事,求个收藏~
最后请大家不要熬夜,否则你会和我一样,秃头,内分泌失调,心脏肝疼…
以后都是晚上11点左右更新,大家可以第二天来看
第67章 守寡结束了(7)
67.
宋知欢内心的浮躁, 奇迹般的消散。
她调整了个姿势, 在梁怀洲怀里依偎着, 阖眸假寐, 眉目安宁,像只乖巧的猫儿。
梁怀洲有点儿不满的咬她耳垂:“你都不想我吗?”
“不…”不假思索的回答。
梁怀洲很挫败,咬她耳垂的力道更大了点:“没良心。”
宋知欢哼哼唧唧没说话, 她今天是真的累着了。
早上从鹿城飞回沪城, 来不及休息, 就马不停蹄的进组化妆拍戏,折腾七八个小时,骨头都快累散了。
梁怀洲垂眼,看见小姑娘眼底青乌一片, 不再动作, 任由她在怀里依偎着。
化妆间内,一片安静。
宋知欢闻着梁怀洲衬衫上的淡淡烟草味, 差点睡了过去。再睁眼, 又是十来分钟过去。
她嫌头上的发髻首饰压得头疼, 对梁怀洲道:“帮我把这些首饰取下来…”
宋知欢指了指头上的金钗步摇。
梁怀洲拧眉看着她头上一堆金光闪闪的玩意儿, 嫌弃:“这东西怎么取?”
“……”
忘记了, 梁怀洲是个万年直男。
宋知欢认命的自己把头上钗环取了下来,酸疼的脖颈,总算得到解脱。
她活动了下颈肩,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梁怀洲,想起那事儿, 犹犹豫豫:“梁怀洲…”
梁怀洲抬眼看她:“嗯?”
话到了嗓子眼,宋知欢却怎么也说不口。
她低头看着戏服上展翅欲飞的凤凰,微微走神。
梁怀洲那性子…会喜欢小孩子吗……
“想说什么?”梁怀洲伸手,把人拉回到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
宋知欢抿了抿唇,问他:“你喜欢小孩子吗?”
她眼睫垂下,有一闪而过的希冀。
梁怀洲眉骨微挑,笑意痞坏:“想给我生一个?”
“……”
宋知欢看他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或许,还真有了。
梁怀洲唇角一勾,亲吻她唇角,低声:“只要你生的,我就喜欢。”
宋知欢闻言,内心一片柔软。
她唇角上扬,戏服下的双腿轻轻摇晃,手臂勾住梁怀洲脖颈,坏心眼的问他:“孩子爹不是你呢…”
“你试试——”
男人掐住她纤腰,眸色沉下。
“我哪敢…”宋知欢环住梁怀洲的手一抬,温热掌心抚上他脸,杏眼看着他,眸底一片澄澈,只有他的倒影,“没办法,我这辈子,似乎只会喜欢你。”
梁怀洲先愣一瞬,眸色微变,扒拉开宋知欢的手,掌心箍住她脸,直接吻了上去。
他吻她,及其缠.绵。
分外有耐心的亲舐她唇瓣,然后是贝齿,一点点深入,将她无处逃窜的舌尖捉住,勾缠在一块儿,骨头都酥麻了。
两人呼吸交缠在一块儿,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宋知欢感觉到从背脊骨爬上的酥麻感,侵袭她的大脑神经,整个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梁怀洲从她红唇离开,带起一点水意潋滟。沾染了她唇舌车厘子红唇釉的薄唇,带着热意吻上她天鹅颈那点薄嫩肌肤。
过半晌。
宋知欢理智回来一半儿,听见梁怀洲低哑声音道:“两情相悦了,还不给我个名分?”
“嗯?”宋知欢有点儿缓不过神,杏眼水意朦胧的看着他。
“名分。”梁怀洲抬指擦去唇上的一点潋滟红色,蹭在她下巴上,“睡也睡了,还不给我个名分?”
宋知欢回过神来,沉吟不语。
化妆间里气氛暧昧,又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响起。
宋知欢抬眸:“再等等…”
说到底也是所谓的自尊心在作祟,明明是两情相悦,可她就是跨不过去心里那个砍。
凭什么年少她追着梁怀洲脚步那么多年,因为他受了那么多委屈,被他追求者设计。
就短暂重逢不久,他一表露感情,她用了六年时间所筑的心房,轰然倒塌。
这段感情,看起来好不公平。
梁怀洲搂着她腰,疏懒的向后靠,仰头看着她:“我都等了你六年,不介意再等等。”
宋知欢嗯一声,又开始走神。
梁怀洲看她走神,脸凑过来:“我就很疑惑,你怎么突然问我孩子的事儿?”
两人脸颊只差寸厘,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灼热鼻息扑洒在她脸上。
“没什么。”宋知欢偏头,敷衍回答。
“是吗?”他明显不信。
气氛略显尴尬时,陈时敲响化妆间的门:“欢姐,你的粥买回来了。”
宋知欢呼出一口气,从梁怀洲怀里起身去开门。
宋知欢接过陈时买来的粥,拉过一边的小马扎,把粥放在一边的小茶几上吃了起来。
陈时见梁怀洲在这里,只打了个招呼,就直接离开了。
梁怀洲看着正在喝粥的宋知欢,点了根烟,吐出个烟圈。幽幽道:“你不会有了吧?”
“咳咳咳……”
宋知欢一口粥呛在嗓子眼,接连咳嗽不止。
梁怀洲瞧她这蠢样儿,递了张纸巾过去,嫌弃道:“吃个东西都能呛着,真蠢。”
宋知欢白他一眼,拿纸巾擦拭唇角饭渍。
梁怀洲薄唇含着烟,黑色西裤包裹的长腿翘起,一副疏懒样儿。看着她问:“真有了?”
“有个屁。”宋知欢把纸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懒得和他多废话。
梁怀洲捻灭了手里的烟蒂,正色道:“要真有了,我们就结婚。”
宋知欢看着冒着白雾的粥,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她才道:“你搞定我哥再说…”
梁怀洲:“都父凭子贵了,大舅子算什么。”
那语气,傲劲十足。
宋知欢默然不语,继续喝粥。
-
翌日。
宋知欢从医院出来,看着手里的报告单,随后撕得粉碎,丢进垃圾桶。
医院人声嘈杂,宋知欢戴上墨镜口罩,穿过人群,从医院离开上了车。
车上,陈时看她空着手出来,忍不住问道:“欢姐,你的报告单呢?”
宋知欢淡声回了句:“没什么大碍,直接撕掉扔了。”
陈时哦了一声,然后让司机开车回剧组。
今天宋知欢在《将军令》里还有好几场戏呢。
宋知欢坐在车内,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微微走神。
她没有怀孕。
就像陆唯说的肠胃受凉,加上这段时间拍戏,昼夜颠倒,内分泌严重失调,加上她身体本就孱弱,所以才会导致生理期推迟。
而她身体不好,怀孕几率比常人低多了。
车子上了高架桥,遇上堵车,跟只蜗牛似的一点点移动。
宋知欢走着神,手机铃声响起,拉回她游离的思绪。
宋知欢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哥哥。
“哥,有事吗?”宋知欢看着窗外的风景,平息内心的烦躁。
这六年,沪城经济发展迅速,比起六年前,更加繁荣。
“你有空吗?”宋知遇问她。
宋知欢:“马上准备回剧组,有什么事儿…”
她右眼皮一跳,杏眼看着窗外乌云沉沉的天空,心下一沉。
电话那边沉默许久,最后出声:“他不行了…”
那个他,指的是陈盛和。
一个月前,陈盛和就不怎么行了。
到底还有点儿父子情分在,宋知遇只出钱请了最好的医疗团队来给陈盛和治病。
或许是人死到临头,终于良心发现,陈盛和觉得愧对宋知欢兄妹二人,一直想要见他们,求得个原谅。
兄妹俩如有默契似的,除了出钱,这一个月来,谁也不去看陈盛和。
无论陈盛和叫护工怎么传讯,想要见宋知欢兄妹二人,两人都视作未闻。
宋知欢取下墨镜,有点儿疲惫的捏了捏眉心,问宋知遇:“哥,你想去看他最后一面吗?”
她不知道该不该去。
她恨陈盛和,恨他对他们兄妹的绝情。
可不能否认陈盛和给了他们生命。
爱与恨的天秤一时僵住,宋知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
宋知遇沉吟许久,出声:“去。”
“我晚上下戏就来。”宋知欢挂断电话,疲惫闭眼靠在座椅上。
就那一段回影视基地的路程,宋知欢梦见许多童年的往事。
居然大多都是有关陈盛和的。
没有坏的,只有好的。
-
宋知欢还是没有赶上见陈盛和最后一面,她从剧组赶到陈盛和病房时,刚好看见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宋知遇听见急乱的脚步声,就知道是宋知欢来了,转身看着她:“来了。”
她扶住门框,红眼望着宋知遇,问:“真死了?”
“死了。”宋知遇的嗓音带点儿沙哑,眼尾一圈红。
宋知欢扯了扯唇角,看着病床上的陈盛和,吸了吸微酸的鼻尖:“挺好的…”
“……”宋知遇没说话。
宋知欢抬脚走向病床,居高临下看着枯干消瘦的陈盛和。
记忆中的陈盛和总是温润儒雅的样子,除了对她发火时,陈盛和永远是个精英人士的典型。
高定西装,金丝边眼镜,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型。
从没见过他这般样子,因为病痛的折磨,两鬓斑白,身形消瘦,犹如一具骷髅。
宋知欢转头问宋知遇:“哥,他临死前,说了什么?”
“求原谅。”
“原谅?”宋知欢冷笑,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红眼看着没了气息的陈盛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欢欢…”宋知遇上前,安抚妹妹,淡声:“他不值得你伤心。”
宋知欢嗯一声,转身往外走,抬手撩了撩长发,“哥,我还有戏没拍,先走了。”